伴着喜婆的声音,在紫蔻的搀扶下,杜微微稍稍撩起裙摆,跨出相国府门。
那一刻,杜微微终于是感受到,自己已是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十五载的地方。
丝丝的紧张,出府又走了一段路,直到低垂着的眼看见一匹白色铁蹄的马,手边,紫蔻已是松开,紧接着,一只大手握住了杜微微的纤纤细手。
暗红色的靴子入了杜微微的眼帘,莫名的,杜微微心底涌上了淡淡的悸动。
“微儿,辛苦了。”淡淡的嗓音隔着红盖头传入杜微微的耳中。
不是对先前事情的解释,也不是看到杜微微后的夸赞,而是一句带着关切的辛苦了。
终究是扬起一个笑意,隔着盖头,杜微微脸上满是喜悦,跟着贺潇的步子,入了新娘花轿。
入轿,转身,坐下,盖头被稍稍扬起,便对上了贺潇深邃的眼眸,只一瞬,轿帘便被放了下来。
一丝异样滑过杜微微的心头,瞬间流逝,再细想时,已寻不见踪迹。
“起轿——”喜婆又是一声高喊。
迎亲队重重一声锣鼓响起,队伍开始走动。
杜微微坐在轿内,只听到外面不停息地喜闹声,仔细听去,几近都是称赞贺潇,心底稍稍沉下心,乖巧地坐着不再乱动。
沿着红绸走着,贺潇驾了一匹浑身雪白色毛发的良马,轻微的颠簸,已是让他身体有了些许不适应,虽说吃了无双的元神丹,但自己这次所受之伤的严重程度,他比任何人,都知晓。
一路上,众百姓皆对着离尊王行礼,贺潇本就是冷峻之人,高高在马上坐着,脸上却并无太大的笑意。
天骑着马,跟在了贺潇的身后,见着爷极度不适还硬要在马背上坐直的身影,心底的担心越发深了起来,只期望,这迎亲路上,不要出了意外,王妃能安安稳稳到王府才好。
迎亲队伍一路走着,处处都是欢歌笑语,几乎所有汀元百姓都在为离尊王欢庆着。
像是有意一般,迎亲队伍正正巧经过了解子楼,通过薄纱的车窗帘看去,解子楼也是一片红火,到处挂满了红色的锦缎和灯笼。
又忆起先前诗书论画会时的场景,杜微微也是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与贺潇,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解子楼上,许多人都走到回廊处,向外看去,这热闹非凡的景象。
猛地,像是感受到了一股敌意一般的感觉,贺潇抬起头,向着解子楼的东南角方向看去,一下子,便对上了正拿着酒坛喝酒的穆云新的目光。
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妖娆之态,穆云新的眼光死死地盯住了贺潇,就像是看着一个即将久别的人一般,眼里毫无波澜。
穆云新很清楚,自己没有胆量在此刻做些什么,若是做了,父皇那边自己便是再没了机会,但若是登上皇位,自己才能有跟贺潇一较高下的本事。
贺潇眉眼冷峻,遥遥地望着穆云新。
穆云新,你终究还是没有胆量。
收回眼,不再看向他,贺潇的额头已经密密地出了些汗,但一想到自己爱的女子,就在身后,心底的柔意便一点点漫上。
“请新娘子下轿——”又听到喜娘的一声高呼。
杜微微只觉得花轿猛地一顿,而后轻轻地被放下,有些紧张的整了整衣服,又将盖头扯了扯,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给弄掉了。
紫蔻小心翼翼地将轿门挑起,贺潇已是下了马,大步走到了轿前,对着杜微微伸出了手。
杜微微有一瞬的愣神,按习俗,贺潇本无这个必要来扶自己下轿。
却又有一丝甜意涌上,大方地将手放入了贺潇的掌中。
离尊王府门口,已是按习俗,放上了一个火盆,明明暗暗的火,新娘子跨过,代表着将新娘子以前娘家带来的一切不吉利全部烧毁。
喜婆见着两人还未真的成礼便如此恩爱,语气越发扬起:“新娘子跨火盆——跨进福气门——”
心底涌上一丝尴尬,娘亲给自己缝制的嫁衣,曳地的裙摆拖地极长,即便是双手撩起,也还有很长一部分在地,若是跨火盆,极有可能会有星火烧到自己的衣裙。
被贺潇握着的手猛地一收紧,转过眼,只轻瞥了杜微微一眼,贺潇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担忧。
“把火盆撤了。”贺潇低沉的嗓音脱口而出。
话一出,现场竟无人再敢开口。这跨火盆是汀元长久以来的习俗,从未有大婚之人人说过要将这火盆给撤掉,离尊王竟如此开了口。
一时间,近处的人都沉默不语,不敢再多说半句,却也无人上前将火盆撤走。
而远处观望着的人们只见新郎官和新娘子久久未跨火盆入府,不知晓发生什么事情。
眉眼微微一皱,贺潇又想开口说话,却被杜微微的手轻拽了下,明丽的女声也是低低地响起:“无妨。”说着,便暗中微微用力,有着拉着贺潇往前去的意味。
眼见着,两人已是快走到了火盆前,心中黯了黯,杜微微刚想跨出去,盖着盖头的眼并不能知晓外面的情况,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猛地腾空而起,紧接着便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熟悉的气味飘来,自己已是被贺潇打横抱起。
带了丝戏谑却又沙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的确无妨。”
一瞬间,周围各种起哄的欢呼声高高地响起。
透过盖头的缝隙,杜微微瞥见了贺潇的薄唇,却也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便低下了头,由着他将自己抱入堂厅之中。
入了堂厅,热闹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杜微微站定,手中被紫蔻塞入了红色的连襟绸缎。
“新娘子已入堂——行成亲之礼——”
“一拜天地——”
转过身,对着堂厅外门处,杜微微和贺潇弯腰拜了下去。
只弯腰的一瞬,杜微微隔着盖头,便听到众人的一声惊呼:“王爷!”
最后入耳的一声,是天焦急的声音:“爷!”
感觉到手中的绸缎被狠狠地拽向了地面,杜微微眼眸划过凌厉,猛地掀开自己的盖头,只见身着大红喜袍的贺潇已是面色苍白地倒在了地上。
先前从脑中滑过的念头重新冒出,杜微微终于意识到,自己早该注意到的这个问题,贺潇今日的脸色格外的苍白,连嘴唇也是没有一丝血色!
一把将贺潇搂在弯臂处,杜微微格外冷静,眸子里是沉着不已的大气。
“沉木紫蔻,请宾客去前厅稍作休息。”
“天,把你家爷送到卧房。”
没有任何迟疑,三个人立马行动了起来。
天背起了贺潇,脚步飞快地往后屋赶去。
身后,一身红裙的杜微微脚步也是一刻不停,眉头紧皱,究竟,贺潇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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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王妃
卧房里的香静静烧着,淡淡的烟雾腾起了些许的高度才渐渐消散。
贺潇躺在床上,整个人毫无生气,眼睛紧闭着,睫毛微微轻颤,额头上是不断渗出的汗。
杜微微不停地拿着帕子替他擦去,等着大夫的到来。
天站在远一点的地方,看着王妃照顾着王爷,又想起先前王爷倒下时,王妃冷静而又迅速的判断,心底的敬重之意涌上。
“小姐。”紫蔻急速奔入了房间,王府太大,问了好些个下人才找到了这里,进来时一下子便撞进了天肃冷的眼里,顿了一顿,改了口,“王妃。”
“大夫呢?”没有对称呼有任何在意,杜微微眼眸紧锁着贺潇问道。
“已经催人去请了。王妃,宾客们都已在前厅安顿好。”知晓小姐的性子,定要来通报一番才能安心。
心下定神,继续拿出帕子替贺潇擦着汗,自己不是大夫,看不出他何原因晕倒,也不便有过多的动作。
天紧抿着唇,几次想要将爷受伤的事说出,却又想到爷先前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不得说出来,只能低垂着眼不出声。
猛然间,杜微微的手猛地上了劲,扭过头眼神直看向天:“去请无双公子过来。”自己怎么早先没有想到,这府上可是住了一个天下第一的神医。
天的眸子却是垂的更低了,身形丝毫未动。
眼神猛地收住,杜微微声音加重:“去请无双公子。”
紫蔻疑惑地眼神也投向了依旧未有动作的天。
收回眼神,杜微微语气沉沉:“紫蔻,去前厅将无双公子请来。”没有多想,杜微微只觉得无双必定在前厅。
也许平时并不会注意,但是无双公子,紫蔻却是特意留意了一番:“王妃,无双公子并未在前厅。”
贺潇的汗出的越来越多,嘴唇惨白不已,身体也已是有些微微发抖。
伸手抚上他的额头,热意泛上,杜微微心底一沉,发烧了。
心底的怒意涌上,语气却是越发地冷寒:“紫蔻,去寻无双公子,请他来给王爷看病。”
听着杜微微越来越冷静的话语,紫蔻知晓,自家小姐这是真的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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