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古传 (苏萼)

他身后跟着的侍卫，自然是随着李力的动作，同样慢下了不少。

杜微微所有的心思和视线皆是放在了穆云季的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周遭的情况。

皇城楼上的白衣男子嘴角带着浓烈的算计笑意，垂着的右手缓缓抬起，将手中的东西架在了皇城楼上。

不过就是眨眼的一瞬，贺潇的眸子陡然缩紧，以他的眼力，瞬间便看见了穆云锦手中所拿着的东西，千机弩！！！

那千机弩所对的方向……

正是杜微微！！！

杜微微的眼神依旧是看着穆云季，丝毫未注意到穆云锦的动作。

孩子的身形已是离杜微微极为靠近了。

嘴角的笑意再次加深，穆云锦的食指已然扣住了千机弩的触发处，口中极为细微地了冷哼了一声，没有任何的犹豫，食指已然重重地按压了下去。

前后过程，不过两次眨眼的时间！！！

没有任何的犹豫，贺潇凌厉的嗓音已是高喊出口：

“微儿！！！”

同时刻，站在皇城楼上的杜飘灵也是尖叫出声：

“姐姐小心！！！”

只是，声音出口才一瞬，杜飘灵的身子已是被穆云锦的掌重重地推倒在地。

穆云锦地算的极为精准，贺潇在距离皇城三里地的地方，千机弩的速度极快，依照贺潇的功力，即便提到最快，也是无法救到杜微微。

而他所要做的，不过就是将杜微微射伤，不得挣扎，好让侍卫能够迅速地将杜微微控制住。

然而，他不知晓的是，因为刚玉瓷衣的缘故，他这一箭，不会伤害到杜微微丝毫，也正是因为如此，贺潇只是出声高唤，并未起身离马。

随着贺潇和杜飘灵的两道响亮的声音落在耳旁，杜微微的视线一瞬间抬起，抬头一眼，便看见了那向着自己疾驰飞来的利箭。

瞳仁猛然缩紧，眼中映着那箭的影子，一时间，女子竟是没能迅速反应过来。

那箭，已然到了杜微微的跟前！！！

前后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

所有的一切。

皆是变了。

杜微微的身子猛地向后重重倒下，箭没入身子的声音刹那间响起，于一片安静中，泛起了令人心寒的气息。

女子的身子躺在地上，一双眸子中的泪水没有任何的停顿，顺着眼角往下流，落在那还有这些浅薄白雪的地上，刹那间消失不见。

清透的眸子泛着一丝空洞，看着那完全大亮的湛蓝色没有丝毫云气的天空，嘴唇颤抖着，发不出丝毫的声响。

穆云季的声音，终是在一下瞬，极为苍白细微地响了起来：

“微……姐姐……”

“阿季……终于……保护了姐姐……一次……”

所有的人，皆是看到了那让人心神颤抖的一幕。

箭即将刺向杜微微的一瞬，那个孩子的身形，没有任何的犹豫，直直地向前扑去，径直扑到了杜微微的怀中，而下一刻，箭呼啸而来，瞬时没入了穆云季的左边后背位置，后进前出，穿透了他的整个胸膛。

鲜血，洒满了一地。

带着浅浅的热气。

带着浓重的腥气。

洒了杜微微一身。

“啊！！！！！！！！！！！！！！”

女子的尖叫声刹那间响彻了整个京都上空，一个起身，没有任何的犹豫，一把将那一身鲜血的穆云季打横抱起，脚步踉跄着向着身后跑去。

“苏无双！！！”

“苏无双！！！”

“你给我出来！！！”

“你不是神医吗？！！！给我出来！！！！”

“给我出来治病啊！！！！”

杜微微的步子极为不稳，原本白皙干净的面庞上泪水和血水交杂着，撕心裂肺的模样落在了所有人的眼里，终于是有人没能忍住，跟着一道浅浅的哭了起来。

今日的苏无双同样一身黑衣，本是在队列的后头，此刻听到杜微微的声音，面色沉沉想要上前，脚步刚动，已是听到了贺潇那压得极低的声音落下：

“没救了。”

箭穿透了穆云季整个心口位置，自然是无法再救得了了。

瞬时，苏无双的步子停住，垂在身旁的手逐渐用力攥紧，终是一个回身，重新走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眼中，是浅浅的水光。救人不得，最为无力。

脚步几番踉跄，杜微微抱着穆云季，终是一下子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女子的哭意再没有了任何的扼制，放声而出，将穆云季死死地拥在了怀中，伸出手，不停地擦着穆云季脸上的血迹，口中依旧是对穆云季的安慰：

“阿季别怕……姐姐这就救你……这就救你……这就救你……”

下一刻，女子再次抬头，眸子中是恐惧的光，依旧不断地大喊着：“苏无双！！！你给我出来啊！！！你出来啊！！！你出来啊……出来啊……”

话语到最后，已是满满的哀求之意。

“微姐……姐……你别……别哭……”

“阿季没事……阿季一点都不疼的……”

极为艰难地开口说着话，穆云季满是鲜血的小手缓缓伸出，摸上了杜微微的面庞，给她轻轻地擦着，却是越擦越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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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五章、陪不了姐姐了

“阿季你不要说话了……不许说话了听到没……”

“微姐姐……阿季好冷啊……好冷啊……”

杜微微的泪早就是遍布了整个脸，呼吸极为急促，一把将穆云季抱在了怀中：“好好……姐姐抱着你……抱着你就不冷了……答应姐姐……别说话了好不好……好不好……”

也便是将穆云季抱在怀中的一瞬间，杜微微已是看到了他那深灰色的衣服上，再无法忽视的大片血迹，泪水无法抑制地往下落着，杜微微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的哭声被穆云季听到。

靠在杜微微的怀里，穆云季小小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浅薄笑意。

“微姐姐……你答应阿季的……要陪阿季去外郊……踩水……”

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扼住了杜微微的脖颈，女子只觉得心头上的苦楚一阵又一阵的泛上，说不出来一句话。

“微姐姐……阿季陪不了微姐姐了……”

“阿季要去……要去陪父皇和……母妃了……”

“微姐姐……以后一定……一定要……要……”

笑字没有出口，穆云季那搭在杜微微肩头上的手已是一把无力地重重落了下来。

浑身冰冷，再没了声息。

整个心刹那间被撕裂开来，疼痛得难以抑制，杜微微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死死地将穆云季抱在了怀中，女子的哭声全然放开，没有了丝毫的压抑。

“阿季……阿季！！！！！啊！！！！！！”

杜微微从来都不知道，人心，可以痛成这般，宛若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将她的心一刀一刀剖开，露出那其中的血肉，再重重地丢入冰窖之中，冰寒沉底。

穆云季的声息已然完全消失，本就是冰冷的身子随着他的离去越发冰冷了起来，杜微微的手死死地搂着瘦小的穆云季，满是泪水的眼看着他后背上流淌的血迹逐渐冷却。

悲戚的情绪猛然奔溃，女子的手颤抖却又慌张地一下又一下地抚着穆云季满是血迹的后背。

“阿季，你不要吓姐姐……姐姐陪你去外郊……踩水……陪你吃好吃的……陪你玩……陪你读书写字……你起来……跟姐姐说一句话……好不好……”

所有的仇恨，好似在这一瞬间都消散得一干二净，若是可以重来，她只愿阿季重新站在自己的面前，笑嘻嘻地喊着自己，微姐姐。

那个笑意满满的孩子，那个活泼灵动的孩子，那个每每看到自己便扯着欢乐笑容唤自己的微姐姐的孩子。

此刻，就这样，冰冷地躺在了自己的怀里，再也不会开口叫自己微姐姐，再也不会对着自己耍小小的脾气，所有曾经他带给自己的那些温暖，皆是不在了。

…………

“这个姐姐好漂亮！”

“漂亮姐姐，这里的薄荷糕可好吃了。”

“那我以后叫你微姐姐好不好？”

“微姐姐，来陪阿季一起踩水呀~”

“微姐姐，对不起，阿季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微姐姐~”

“微姐姐！”

“微姐姐……”

微姐姐，阿季好像一直都未曾告诉过姐姐，阿季很喜欢姐姐，姐姐是这个世上，除却母妃外，唯一一个，对阿季好的人了。

…………

脑海中，所有关于穆云季的一幕幕皆是涌上心头，女子的喉咙处一阵重重的哽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周遭，所有人的视线皆是落在了杜微微和穆云季的身上，不知为何，纵然此刻杜微微浑身一片脏乱，面庞上满是血迹，可所有人的心里，对于这个失声痛哭的女子，只有着深深地哀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