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古传 (苏萼)

没有旁人在的时候，确确实实，易若要更有一个主人的身份。

“易若，我是有很久没有吃过这些菜了。”

水沐清面上的笑意始终未减，一个抬头，手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红烧鱼，话语里的轻松喜悦像一个孩子一般。

“那你今日便多吃些。”易若只看了水沐清一眼，旋即收回视线，看向了桌上的菜，声音依旧平平。

“可是那个孩子怎么办呢……？”好似自言自语一般，水沐清缓缓走到了主位上坐下，而后手撑着下巴，视线依旧看向桌上的菜，口中喃喃道。

“什么？”

易若并未听清水沐清的话，凝了神，疑惑询问出口。

下一刻，水沐清的声音已是变了音调，带着一丝闷闷的音色，转过脸，看向了自己左手边的易若：“纤儿啊……她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些了……”末了，一丝乏力无奈的笑意随着她眼中的水光而起。

易若的眸子瞬时滑过一丝波动，缄了口，没有再接着开口。

似是并不打算从易若口中听到她的回答，水沐清重新撑住自己的头，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菜：“那孩子……真的挺好的……”

“你想的太多了。”

终是没有忍住心头的心绪，易若开口，一句话狠狠打断了水沐清的念头。

面上的笑意陡然消散，水沐清沉寂了许久都没有再说话，看着那菜的热气渐渐飘散，逐渐走了神。

又是半刻的功夫，纤儿便又端着了一个大白瓷碗往前厅而来，那碗上冒着热气，香气极为浓郁地飘了过来。

将手中的百蔬羹放下，纤儿的面色看着倒是极为正常：“娘娘，薏米红枣糕刚蒸上，需要一会儿才能好，奴婢先将饭送来。”

一句话说完，纤儿乖巧地行了一礼，转身重新走了出去。

新上的百蔬羹冒着腾腾的热气，浓香阵阵，纵使是些家常小菜，却是让人看着就分外舒服。

水沐清的眸子落在了那百蔬羹上，又是出神了好久，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双眸一个凝神，身子大幅度转过，语气分外沉重：“我不要出宫了！”

刹那，一直垂着眸的易若陡然抬起头，厉厉的眸子看向了自己身旁的女子，并未即刻开口说话。

“我不出宫了，今日的计划取消，不要让那个孩子受苦了，不要，通通都不要！”

似是为了肯定自己心头的想法，水沐清的手一把抓住了易若的手臂，力气极大，语气分外急切。

“易若，我不用出宫。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犯事，一定不会，一定不会……取消计划吧好不好？取消吧？”水沐清话语明显有些混乱，眸子里是万般的急切，呼吸也是变得急促不已。

易若没有丝毫的波动，看着女子急切的模样，神色却是愈发冷漠了下去，直至水沐清的声音逐渐停下消散。

易若的眸子才凝了重重的光，对上了水沐清闪动着泪水的眼：“水沐清，你疯了吗？”

呼吸急促地喘着，水沐清的手死死地扣着易若的手臂，终是因为用力过度的原因开始发着颤：“我……我……我不想害了别人……”

移开眼，易若的眸微微垂下看着水沐清的手，而后一个用力挣脱开，神色上是往日里她所有的漠然：“不可能。”

“易若……求求你……”

“水沐清，如今你面前只有两条路。”

“一，今晚计划实施，你出宫，离开京都。”

“二，计划取消，你留在宫中。”

“不出三日，你便会死在这三水殿上。”

易若的声音愈发冰冷，眸光中迸发出的寒意却是灼灼不已。

死在这三水殿上。

七个字，似是魔咒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水沐清的脑海中。让她的身子，瞬时就发了颤。

话语里似是带着了一丝嘲笑，易若的声音再次落下：“你不是心善吗？那就留下，用自己的命去换纤儿的命。”

发着颤的手缓缓垂下，水沐清还想说些什么，却终是，逐渐沉寂了下去。

是，她是想保住纤儿，可若是要用她的命……她的心头，还是犹豫了。

纤儿的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次，她端着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笼屉走了进来。

“娘娘，薏米红枣糕好了。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纤儿的神色始终都未有任何的异样，反倒是有了不少浅浅的笑意。一边说着话，一边将那笼屉的第一层打开，热气瞬时更为浓郁地腾上。

瞬时，热气飘到了水沐清的眼前，模糊了视线。

水沐清久久都没有开口说话，视线在一片热气中看向了那笼屉中的糕点，心头上，是说不出的一阵绞痛。

“纤儿，坐吧。”

见水沐清一直未开口，易若反倒是抬了眼，对着纤儿轻声道。

纤儿明显还有着一丝拘谨，听到易若的话，腼腆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站在一旁便可以。

“没事，娘娘准了的。坐吧。”易若很是明白纤儿的心思，话中一句娘娘，便使得纤儿打消了顾虑。

纤儿微微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在易若的身旁坐下，面上是略有些紧张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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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最终商议

一时间，桌上一片寂静。

三个女子静静地坐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水沐清视线有些呆愣，脑海中翻腾的还是易若的那句自己会死在这三水殿上。

纤儿依旧有些紧张，双手放在桌下反反复复地搅在一起。

易若是三个人中最为冷静的那个，两旁的视线分别看过两个人，停了许久，才转过视线，看向了左手旁的水沐清：“娘娘，菜要凉了。”

一句话，很是得体，既没有拂了水沐清的面，又很是得体提醒了出来。

视线瞬时从菜上移开，看向了易若，又是僵了许久，才缓缓地漾开一个笑容，声音分为之轻：“好，吃饭吧。”说着，第一个拿起了筷子。

易若收回视线，没有多说什么，同样拿起了筷子，末了，对着身旁的纤儿轻声道了一句：“吃吧。”

三个人，三个女子，一片安静。

无人开口说话，每个人的心头却是各自有着各自的心思。

水沐清的心思一直有些恍惚，拿着筷子的手几次伸出，却是几次空着收了回来。

易若倒是并未有任何的不自在和走神，几近每一道菜都是吃了不少。

纤儿虽吃的拘谨了些，却是因为今日的东西都是自己做的，心头多多少少都是欣喜的。

余光时不时地瞥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水沐清，看到她只是拿着筷子却是一口都没有吃时，心头微微沉了下来，自己吃东西的速度也是瞬时慢了下来，直至放下筷子。

易若瞬时便感觉到了纤儿有些落寞的情绪，吃饭的速度渐渐慢下，直至她也同样放下了筷子，视线转过，看向了身旁的水沐清。

水沐清的碗中依旧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菜品油水，就是她手中的筷子，都是没有任何吃过东西的痕迹。

“娘娘，菜不合口吗？”易若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轻声开口。

很明显地，纤儿听到易若的话，顿时抬眸，眼中是浅浅希冀的光看向了水沐清。

水沐清始终不在状态，听到易若的问话，这才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手中伸出去的筷子，再一次愣了许久。

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水沐清的笑意完全消散，深深闭了闭眼，一个回头，径直看向了纤儿。

“纤儿，对不起。”

心头的不安一圈一圈扩大，终是让水沐清说出了这发自内心的话。

是，若不是她，纤儿并不用替她去死。

纤儿本希冀的目光看着水沐清，忽然听到了她这样一句话，神色顿时沉沉落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真的，对不起。”

说这第二句话时，水沐清已是站起了身，眸色深深，看着纤儿，深深地鞠了一躬。

纤儿顿时有些被吓到，身子顿时要站起来，却是一瞬时，感觉到易若的手一把按住了她，不让她起身。

易若当然明白水沐清的心情，只有纤儿接受了，水沐清的心头才会觉得好受些。

诧异和不安的眸子顿时看向了易若，易若侧着脸对着纤儿，没有任何动作，不过是微微地抿了抿唇。

弯着腰，水沐清的眼重重地闭了起来，丝毫不敢睁开，她害怕，睁开的一瞬，自己的泪会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时至今日，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会处处使心计的水沐清了，她早就看清了这世间的一切，也看清了，自己并非她想象中那般重要。

纤儿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感觉到易若按住自己的手传来了力量，这才重重点了点头：“娘娘，您吃些奴婢做的菜吧……奴婢好久没做了，也不知道合不合娘娘的口味……”

话语轻轻飘飘，却是每个字都透着恍惚和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