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德静静地听着,一丝一毫别的情绪都没有,眉眼间的倦色分外明显、
“我去查了各个殿内的用度,百花园出事前一段时间,只有季安宫领了硝石。”
“而在那之前,我在百花园中找到了打火盒,与之匹配的打火棒,是穆云锦的。”
“我一度以为,穆云锦和宜嫔两人皆是有火烧百花园的打算。后来才发觉,并非如此。”
“领那硝石的人,是安容。”
“安容……”穆天德的声音淡淡而出,依旧听不出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不过是淡淡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是宫里那个老嬷嬷?”
“便是太后奶奶生前身边的那个嬷嬷。”
“太后奶奶离世后,宜嫔明显拉拢了她。这也是为什么,儿臣会认为宜嫔也是那想动手的人。”
旋即,良久的寂静,穆云新没有接着说下去,而穆天德,也是并未开口。
那有些昏暗的烛火格外明显地闪动了一下,啪啦的声音响起,旋即,光亮下一道身影慢慢向着八仙桌走去,正是穆云新。
直至走到了桌前坐下,穆云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快速地从那跳跃着的火苗上划过,而后,略显冰冷的话语落下。
“事实上,儿臣的推测,都是错的。”
“为什么?”此刻的穆天德,已是没有了天子高高在上的气息,好似面前的人仅仅只是自己的儿子,而自己,仅仅只是一个父亲。
“因为,安容从来都不是宜嫔的人。”
一双老眸顿时睁大,穆天德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慢慢有些僵硬,许久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父皇可还记得,太后奶奶在世时,最喜欢的孩子?”手指反反复复在烛火上来回划动,而后陡然一个停住,手就那般放在火焰上。一个转眸,带着些说不上的笑意,看向了穆天德。
穆天德的面色微微一垂,笼罩在一片阴暗中。
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自己的母妃,那时候最喜欢的,便是穆云锦。以至于,从穆云锦很小的时候开始,母妃便一直在他耳旁念叨,若是锦儿长大了,一定要立他为太子。
直至那火焰的热意发了烫,穆云新才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笑意渐渐散去,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一片沉默的模样。
他的话,已是说的很是直白了。穆天德自是能够听明白。
深深叹了口气,穆天德的坐着的身形好似更加沧桑了。
“新儿,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立古儿为太子吗?”
长久的寂静后,穆天德终是缓缓说了话,只字未提百花园的事情,甚至,再未用朕一字。
穆云新早就是收回了眼,此刻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同面前的男子,有了丝真正父子的模样。
没有说话,他静待着穆天德接下来的话。
“论人心,他不如你了然。论心计,他不如锦儿玲珑。”
“可是古儿身上,却是有着你们都没有的东西。”
穆天德的话语,停顿了许久,而后才轻微地落下二字。
“仁心。”
“许是在你们眼里看来,他太过于醇厚,甚至有些驽钝,但他的仁心,却是能做一个好君主的关键。”
穆天德的话语沉沉且沧桑,一字一句,都格外缓慢,好似要将心头的所有话都在此刻一一说出来。
穆云新垂着目,看不出情绪。
“送他去边疆,也是想让他历练历练,回来后,好能真正明白一个君主所要做的事情。”
话语最后,穆天德深深叹了口气:“我倒是有些,后悔让他回来了。”
穆云新依旧未抬头,却是在穆天德说下这最后一句话时,低低地笑了起来:
“现在说这些,又能如何?”
“他,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四个字非常轻,轻到穆天德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一般。
一抹无奈自嘲的笑意涌现,穆天德双手交十放于膝上,久久没动。
穆云新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始终平平不已,一个回眸,看向自己的父亲:
“仁心,固然重要,可是父皇坐在这位上,该是更加明白,除却仁心,手段,也是必不可少的。”
穆天德的紧扣在一起的双手,明显更加用了力,许久后,才听到他那沙哑至极,万般无奈的声音,低沉且萧瑟:
“是啊……正是因为我在这个位子上,我才更清楚,这个位子上的人,该是什么样的……”
低声的话语,好似自言自语一般。
穆云新同样地深深叹了口气,起身,重新走到了穆天德身旁,声音变得清晰且正式了起来:“我何时能出去?”
自己该说的都已是说了,若是自己的父亲相信自己,那自己,应该能极快出去才是。
没想,下一瞬,穆天德却也是郑重了起来。
“古儿和宜嫔的事,你如何看?”
这下,半晌都未有情绪波动的穆云新,终是轻轻皱了皱眉:“父皇是在……”
怀疑穆云锦吗?
后半句话还未出来,穆云新的身形却是极为迅速地从床上站起,身子几近是掠到八仙桌边,手中动作不停,出手,一把将那烧了近一半的烛火一下掐灭。
瞬时,除却那天窗位置透进来的浅浅光亮,整个牢房内,一片漆黑。
穆天德的神绪一瞬间紧绷了起来,黑暗中,老眸泛着厉光,眨了许多次,才适应了这陡然暗下的光线,也是看到了站在八仙桌旁的穆云新,正凝着神,抬头看着天窗的方向。
手上,比了一个八字的手势示意穆天德不要多说话。
周遭,一片寂静。
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天窗的位置,才终是传来了丝丝细微的声音:“怎么回事?怎么什么声儿都没有?”
“灯都灭了,这三皇子心可真大,这种状况也能睡得着?”
“不对啊,刚刚我们过来的时候,这灯不是亮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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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将计就计
先前开口的那道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明显带了些疑惑和怀疑。
“是吗?我怎么觉得我们来的的时候这灯火就是灭着的?”
停顿了片刻,后一道声音明显涌现上了松懈:“你管他睡没睡呢!睡了我们正好回去交差,今天就能早点歇着了。”
“啪!”下一瞬,一道格外清晰的打人声响起,“想死是不是!你忘了四皇子让我们来做什么了?!”
刹那间,牢房内的两人的呼吸都是屏住,纵使在这暗色中,穆云新的视力依旧极好,自是看见了穆天德面上那隐隐的怒意。
“可……这三皇子不是……睡了么……”
“啪!”又一次重重地打人声,旋即,两个人都是没有再出声。
不过片刻的功夫,从天窗那道小小的缝隙中,掉下了一个小小的东西,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正正巧,落在了穆云新的脚边。
落地的瞬间,一道浅白色的烟雾已是从那小竹管中散了出来。
穆云新的眉头重重一皱,视线陡然凛起,身子一个点地,运了轻功,悄然无声飞快掠回到穆天德身旁,手中动作迅速,点上了他后背上的一道穴位。
外头主事的那人眉头明显皱了起来,压低声音道了一句:“诶,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在那迷烟管扔下的一瞬,他听到了这个牢房中响起了一丝丝的声音。
后出声的人明显愣了片刻,而后凝了神,低下身子凑近了天窗口,听了片刻,语气明显有些无语:“哪有什么声音?是不是你太紧张了?”
先开口的那人顿了顿,摇了摇头,似是也默认了同伴的话:“还有东西呢?快丢下去,尽早离开。”
第二人明显翻找了好久,也有半刻的功夫,才好似将手中的东西整理好,一个用力,带了功力将那东西丢了下来,正正巧落在了八仙桌上。
“走!”
一声走落下,旋即,两道簌簌的风声响起,天窗口的声音终是消散,恢复一片安静。
穆云新的右手一直按在了穆天德后背的穴位上,左手捂住了穆天德口鼻,自己屏住呼吸。直至耳中听到两人离远的声音,这才松开了手,一个回身,快步走到了那迷烟管处,一个捡起,而后手中运功,将迷烟管从那天窗的缝隙中,飞扔了出去。
穆天德明显怒意涌了上来,气息也是因为那短暂存留的迷烟的缘故,重重呛了好几声。
随后脚步抬起,往八仙桌前走去。
穆云新的手已是拿起了那个被两人扔在八仙桌上的东西。
那是一块,白色的锦帕。
惹眼的,却不是这帕子有多精致,也不是这帕子的针脚尾处绣着的那个新字。
而是这帕子上,整整一面,皆为血字!
穆云新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目光平静地将这血书从头看到尾,末了,才勾起一个坦然不已的笑。
穆天德已是站在了穆云新的身旁,满是皱纹的手略略颤抖着将那帕子拿过,一双饱含着血丝的眼里燃着浓重的怒意,将那血书反反复复,看了不下五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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