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奢侈,竟然全部用的是花梨木。”姜家的仆妇见了,也不免发出了感叹。
蒋氏生在商贾之家,家里人虽然读书不行,做生意却是一等一的厉害。
不说别的,自从蒋氏嫁到秦家,秦家的那点产业就在她的手上番了几番,让秦氏的哥哥可以一心只读圣贤书,终于在三年前中了举,在家乡当了个小吏。
因此有了底气的蒋氏在行事作风上,也就总是透着一股乡绅的气派。
“就是这房子有些逼仄,”秦氏一边走一边笑着和蒋氏介绍着自己的院落,“这屋子还没我出阁前的那个院落大。”
蒋氏笑着听了,拿出生意人贯说的场面话:“这可是寸土寸金的天子脚下,又哪能像我们住在镇江时那么阔绰。”
秦氏笑着称是,将蒋氏和秦玉安引到了君雅堂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坐下,并且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去看看四小姐在干什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让她过来见见舅太太和表小姐。”
蒋氏闻言,坐在炕上笑道:“可不敢让世子妃屈尊就驾。”
不一会的功夫,去传话的丫鬟回来道:“四小姐正在和瑛姑姑练规矩,说是要等下课后才能过来。”
这时候杜妈妈撩了帘子进来,笑着给蒋氏请了安,秦氏就问起她可将舅太太和表小姐的住处安排妥当。
杜妈妈满脸堆笑的答道:“都安排好了,舅太太和表小姐的箱笼都给抬到了清心阁,按您的吩咐,舅太太和表小姐先在五小姐的房里挤一挤,待四小姐出了阁,就能住得宽敞一些了。”
“孩子们大了,就像家雀一样的,一个个的都离了巢。”秦氏笑道,然后吩咐着一旁的杜妈妈,“今日让厨房里加几个菜,我要给舅太太接风洗尘。”
杜妈妈笑着应了,躬身退出了正房。
换了一身干爽衣服的姜婉也就摇着宫扇缓缓而来。
和瑛姑姑学了一段时间的规矩后,她又将自己之前当太妃时的做派拿了出来,无形之中就总透着股威严。
君雅堂的小丫鬟们,远远的见到她便会行礼,全然不敢再有怠慢之心。
刚一进屋,姜婉就打量了眼坐在炕头上的丰腴妇人,穿着一身薄衫的她却是一身的珠光宝气,而她身侧的那位女子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一双眼睛却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的,仿佛她是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这让姜婉觉得很不舒服。
尽管如此,她还是谨守本分的曲了曲膝对那丰腴的妇人道:“姜婉见过舅太太。”
又微微转过身,对那位年轻女子道:“见过表姐。”
“不敢当,不敢当。”蒋氏呵呵的笑着,可从始至终都坐在了炕头上,挪都没有挪动一下。
姜婉知道对方这是并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她也没有过多的计较,只是低眉顺眼的立在一旁,听着秦氏和蒋氏聊着一些以前在镇江认识的人和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杜妈妈进来请示将饭菜摆在哪。
“就摆在厅堂里吧。”秦氏笑着道,“早点用了膳,也好让舅太太和表小姐休息一下。”
姜婉跟着秦氏一起用了膳,看了那桌上的菜色,竟然还没有自己平常吃得一半好。
午膳过后,姜婉同蒋氏、秦玉安一同回了清心阁。
姜婉与她们道别后正欲上楼,却被秦玉安一把拉住:“这天实在是热得很,麻烦妹妹帮我找壶热水来吧。”
第89章 催妆
找壶热水来?
她这是在拿自己当丫鬟使么?
姜婉微微挑眉的看着秦玉安,仿佛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妹妹千万别怪我冒犯,我刚才也只是口不择言。”秦玉安看到姜婉的表情不虞,眼光流转,笑着解释道,“实在是这天太热,又忙着赶路,我就想沐浴更衣……”
说着她做出一脸很是为难的样子。
姜婉淡扫了她一眼,唤了一声“茉莉”。
茉莉轻轻的应了,然后笑道:“小厨房就在旁边的耳房,不知那位姐妹同我一起去取一下。”
秦玉安身边一个穿草绿色比甲的小丫鬟就冒了出来,道:“我和姐姐一同去吧。”
茉莉笑着点头,就带着那小丫鬟往耳房去了。
“玉安表姐如果还有其他的事的话,也都可以问丁香。”说完,姜婉头也不回的就上了楼。
上一世,刚到大梁朝的她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姜妧给弄进了太子府,因此,她几乎从没有和家里的这些亲戚打过交道。就连姜妍,也只是是听说过一个名字而已,就更不论这些连名字都没有听到过的表姐妹。
在大梁朝两世为人的她,本着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原则,不愿多生事端。
只是刚才秦玉安那颐气指使的神情让她很不喜欢。
要知道就连刁蛮如姜姝也不曾这样和自己说过话。
姜婉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在丁香和韩妈妈的服侍下换了一身轻薄的衣衫,随手拿了一本话本斜靠在架子床上看了起来。
不一会的功夫,茉莉捏着一个小荷包兴高采烈的回来了。
“刚才表小姐赏了我个荷包。”茉莉兴奋的将荷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是一个五分的银锞子。
“她倒是大方。”丁香看了一眼,笑道。
“小翠说,她们家小姐一向出手大方,”茉莉笑着说道,“高兴起来,莫说这种五分的银锞子,就连八分的也有。”
“她们家的小姐那么好,那你怎么不跟了去?”丁香瞟了眼姜婉,见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之色,便与茉莉打趣道。
“那还是不要了。”茉莉连连摇头,“那小翠说了,她们家小姐虽然出手大方,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古怪,别看着这会子如沐春风,说不定下一刻急暴跳如雷了。”
“怎么会这样?”丁香迟疑的看了眼茉莉,“表小姐的脾气这么古怪,舅太太也不管管?”
“舅太太整天都忙着挣钱呢,哪有这等闲工夫。”茉莉想了想小翠和自己说这话的落寞神情,“说是表小姐的这古怪名声在镇江都是出了名的,所以都已经十八了,还没说得上人家。都说舅太太这是想带着表小姐到京城来碰碰运气。”
到京城来碰运气?
坐在架子床上看话本的姜婉一挑眉,丁香和韩妈妈互看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
“既然她脾气古怪,大家平常就避开着点,反正我们在这府里也主不上两天了。”姜婉吩咐道,这个时候她可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到了六月初七那天,天一如既往的热。
姜传忠一大早便命人守在门口。
远远的见到了晋王府来催妆的队伍,便有机灵的小厮不慌不忙地点燃了垂挂在地上的鞭炮,噼哩叭啦的声响引得好奇的路人纷纷围观了起来,场面好不热闹。
晋王府那烧制得香气四溢的整猪、整羊,摆放在大红漆金催妆盒子内。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一脸喜气身穿暗红色衣服的仆人抬着那催妆盒,在鞭炮和路人的惊呼声中,迎着那漫天飞舞的红色炮屑抬进了姜家的大门。
姜家的礼房唱礼,就有管事的来指挥着小厮们收拾着晋王府送来的催妆盒子。
一群穿着刻丝飞鱼服或是蟒袍的娶亲老爷们一个个笑容满面的鱼贯而入,由司礼的人领着,给站在台阶上的姜传忠行礼。
姜传忠站在那,整个人都有点晃不过神来。
虽然有个当太子良娣的女儿,可他平常见到这群一品、超一品的人时,还是不免要恭恭敬敬的行礼。
如今日这般的风光,他又及时享受过?
此刻的他内心无比的庆幸。
幸好自己坚持己见的请了春熙楼的厨子来掌勺,而不是听信了秦氏的用自家灶上的婆子。
下午酉时,姜婉的嫁妆出了姜家的大门。
打头的是宫里赏赐下来的三尊一尺来高的蓝田玉福禄寿星翁,光泽莹润,玉色通透,一看就不是凡品。接下来则是那些由礼部当日送过来纳吉礼,各式的金银锡器、绫罗绸缎,大到樟木雕花箱子……满满当当的塞满了一百二十抬,引得行人纷纷伫足观看。
莫说常人看起来稀奇,就连秦玉安看了都惊诧万分。
姜婉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她愣愣的看着撑在床头衣架上绣着鸾凤的大红遍地金嫁衣,了无睡意。
明天就要嫁到晋王府去了,上辈子一直期待的事情就这样实现了,总让她觉得不那么真切。
她就翻了一个身,想与睡在身侧的萧睿暄说说话。
这才发现萧睿暄并不在身旁。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到的传言,说是新人婚前三天不能相见,否则不能白头偕老。
结果他就真的接连三天都没有出现。
简直让姜婉啼笑皆非。
姜婉百无聊赖的坐了起来,走到了窗边看着天上的那轮安宁静谧的新月,开始期待起明天的婚礼来。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姜婉就被丁香推醒:“四小姐,四小姐,快醒醒。”
昨晚打过三更天才睡的姜婉此刻正是迷迷糊糊。
她看了丁香一眼,嘟囔了一句“别闹”,翻个身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