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淮僵了僵,艰难道:“其实,好得还不是很完全……”
秦芃完全不理会这套,让陆祐去收拾了行李,转头同秦书淮道:“卫府都是老小,我得回去照顾着。”
秦书淮没说话,跪坐在桌前,脸色不太好看。
他们在秦府也没什么东西,陆祐很快收拾好了行礼,欢快道:“公主,走了。”
“那个,”秦芃站在门口,说得有些艰难:“我走了?”
秦书淮僵硬应了声:“你要走,我也拦不住。”
秦芃点点头,便带着陆祐回了卫府。刚出秦府大门,秦书淮便起身来,一脚踹翻了桌子。
赵一和江春听见里面的动静,江春不着痕迹看了里面一眼,淡道:“和公主一吵架就踹桌子这毛病这么多年还没改呢 。”
“改了不少了,”赵一淡道:“踹了不砸了。”
秦芃也是担心着卫老太君的身子和想法,秦书淮一好就回来了,回来时候卫家上下正在吃饭,卫老太君叼着个大鸡腿给五个孙子夹菜,啃着鸡腿道:“趁着你们大伯母没回来,咱们赶紧多吃点。”
卫老太君喜欢荤食,秦芃和卫衍回来了就节制着。如今卫衍去了边境,秦芃去了淮安王府,卫老太君自在得不行。
秦芃一进来,就看到这景象,哭笑不得喊了声:“母亲。”
卫老太君当即将肉卡在了嘴里,急促咳嗽起来。秦芃赶紧上去给卫老太君顺气,卫老太君憋得满脸通红,好久才缓过气来,看着秦芃道:“大媳妇儿,你怎么回来了……”
卫老太君说话的语气几乎是带着哭腔,全然不见欣喜。秦芃觉得好笑,瞧了一眼桌上的菜,有些无奈道:“让厨子做几道素菜上来。”
听过了这话,卫老太君垮了脸。
秦芃入座后,没了一会儿,就上了许多素菜,秦芃给卫老太君夹着菜,桌上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吃着绿叶青菜。
吃完后,秦芃送着卫老太君回去,卫老太君由她扶着,叹了口气道:“我听说你睡了秦书淮那小子,你怎么不多睡睡,这就回来了呢?是吵架了吗?”
秦芃:“……”
“他长得挺好的呀,怎么就留不住你呢?芃芃呀……”
“母亲,我和他没什么的。”秦芃咬着牙,卫老太君睁大了眼:“你骗老人家不是这么骗的,你身边人都同我说了呀,你天天和他睡一个房,日久生情日久生情,这都两个月了你们一点感情都没有 ?!”
秦芃被卫老太君的话吓得一个趔趄,还是卫老太君抓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啊,我说话直了些,你别吓到,我们以前军营里都这么说的……”
“我明白。”秦芃镇定下来,解释道:“母亲,我和王爷还处于培养感情的阶段,您别着急,要我瞧上了会自己出手的,您别担心。”
听了这话,卫老太君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来。
秦芃知道她失望什么,也不接下去,卫老太君叹了口气,突然想起来:“我听说南边又打仗了。”
秦芃点了点头,明白卫老太君的意思:“小叔在边境不会有事,您放心,我在朝里替他看着。”
卫老太君神色黯了黯,叹息出声:“什么时候才不打仗啊?”
秦芃微微一愣,想起卫家祠堂里的牌位。
她不由得眼中酸涩,沙哑道:“快了。很快,我就把小叔接回来。”
秦芃和卫老太君说着话的时候,南方边境,卫衍眺望着西梁的军队,不由得皱起眉头。
“我总觉得这次事情不太一样。”
卫衍同旁边副将卫纯道:“你觉不觉得,这次西梁军布阵,有几分北燕的味道……”
卫纯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属下不曾与北燕交手,看不大出来。”
卫衍不语,紧皱着眉头:“且先看着吧。”
而西梁军营中,一个华服青年端坐在茶桌面前。
他偏棕色的头发散披在肩头,带着桃花艳色的五官平静文雅,他抬起手,拨弄着茶叶倒入壶中,又引了水灌入。
水声平静,他温和道:“你说秦书淮和长公主秦芃勾搭上了?”
说着,他抬起眼来,眉目间满是笑意。跪在地上的士兵咽了咽口水,颤抖声道:“是…… 淮安王府的探子传来的消息,秦书淮近来眼盲,秦芃日日歇在淮安王府……”
青年没说话,他将茶水倒在滤水的茶盘上,面色平静从容,仿佛一个隐于山水间的居士,不染俗世半分。
“果然……”他低哑出声:“当年便该让他给姐姐陪葬的。”
“秦书淮……”他抬起眼,看向齐国方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眼中带了阴冷,唇边却笑意不减:“姐姐应该很想你吧……”
他话没说完,但站在旁边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青年未说出口的意思。
天子之怒,无需言语。
第七十二章
秦芃搬回卫家后,秦书淮夜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江春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人的动静,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王爷,要不咱们到卫府去,我给你再把门撬开?”
“不用了。”
秦书淮叹了口气:“明天就见着了。”
说是明天,然而秦书淮却觉得这一晚特别长,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迷迷糊糊醒了三次,终于熬到了寅时。秦书淮起得很早,梳洗过后,便赶到了卫府门口等着。
秦芃一出来,就瞧见了秦书淮的马车。秦书淮坐在马车里,早就听见了卫府开门的声音,却端着架子,没有探出头来。
赵一知道秦书淮憋得辛苦,叹了口气,装模作样道:“王爷,公主出来了。”
“嗯。”
秦书淮应了声,从里面卷起车帘,抬眼看向秦芃。
秦芃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假装自己才知道她出来的人。以秦书淮的耳力,说他没听见开门这绝对不可能。
然而秦芃也不好揭穿秦书淮那点小心思,轻咳了一声后,笑着道:“王爷来得甚早。”
“嗯,上车吧。”
秦书淮放下帘子,就缩回头去。秦芃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想了想,还是上了秦书淮的马车。
上车之后,秦书淮一直不说话,秦芃便合上眼开始补眠。秦书淮憋了憋,终于道:“昨夜睡得可好?”
秦芃慢慢睁开眼来,用鼻音应了一声后,沙哑着声道:“看折子看得晚了些。”
她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慵懒,仿佛是砂砾划过丝绸一般,勾得人心痒痒的。
她打小长得艳丽妖媚,当年还是赵芃的时候她是杏眼,就喜欢用笔在眼尾勾出一道弯来,如今秦芃的长相天生就是眼尾微挑着,一眼扫过来,勾的人心都跟着酥了。
他僵硬着调开视线,一时方才想说些什么都忘了,脑子里净是些当年少年时候和她做过的荒唐事。
人就是如此,成亲之前的时候还不懂得这姑娘的好,也就是在有了反应时慌张无措,板着脸叱喝她,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成了亲,明白了个中滋味,便沉迷其中,欲罢不能。如今七年后再见,就总是有那么几分急躁。
好在这些年他向来能忍,怕惊了这人,一直循规蹈矩着,一步一步靠近她,让她习惯,让她接受。
他觉得自己十分有耐心,然而偶尔也会觉得,这耐心也撑不住多久。
他瞧着外面的帘子,默默回忆着各路折子,秦芃瞧他僵着身子,有些奇怪道:“你昨夜睡得很早吗?精力怎的这样好?”
“我一贯少眠。”秦书淮觉得慢慢平复下来,却是再也不敢看秦芃。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你也别睡了,清清神吧。”
这么懒懒散散上朝,以她容貌之盛,其他人怕也是色念难消。
秦芃撑着下巴瞧着他,打着哈欠道:“可我困啊。”
“我陪你说说话就不困了。”
“那你说吧。”
秦书淮:“……”
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想了想,便同她说起南边的战事来。
“卫衍给我发了他们几次对阵的情况来,我觉得此事怕是北燕在其中作祟。”
听到北燕,秦芃抬了头。她皱了皱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是土生土长的北燕人,如今却是在齐国当着长公主。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摆自己的位置,只能道:“若是如此,你便不要同我说了。”
秦书淮闻言皱了皱眉:“在你心里,北燕还是你的国?”
“你在北燕长到二十岁,齐国就不是你的母国了?”
秦芃觉得有些好笑,她撩了撩头发,叹息道:“我如今长公主的身份是回不去了,可我也不想帮着齐国对付它。你别同我说了。”
秦书淮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终于道:“那你想见赵钰吗?”
秦芃微微一愣,而后露出温柔的神色来。那神色中满是眷念,秦书淮心里不由得紧了紧。
他从来知道,赵钰是不一样的。从过去,到现在,赵钰从来都是秦芃心中最重要那个人。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不是因为赵钰是她亲弟弟,如果不是因为赵钰小她三岁还是个孩子……
他哪里还容得下秦芃身边有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