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到的客人有近有远,有高贵也有一般——不过这都是有了请帖的,这才能让姚员外迎接。那些奔着吃酒来的,自然不必姚员外招呼,自有洛园伙计引着在外入座就是了。
平常人家都不要提,大多就是平头小轿,或者平顶小马车,带着女眷和一二家人就来了。而那当真富贵的,特别是官面上的人物,大都坐四人轿,穿过肩蟒,缨枪排队,喝道而至。特别是卫所出身的千户等更是是锦绣服,藤棍大扇,军牢喝道。
姚员外站在门口远远就能听到风声,等到近前了就赶紧问候。那些武官大多十分骄矜,虽然是赏光前来,但是依旧我行我素,簇拥着黑压压一群招呼,只与姚员外微微点头就算是示意了,然后就抬脚往园子里头去。
这时候洛园里头已经是鼓乐喧天,笙歌迭奏。等到姚员外确定迎客差不多,也到了开宴的时候了,这才又往中院而去。中院却是宽阔。室内室外一共设二十四张桌席,中间还加了了一个戏台子,这时候已经唱起来了——这也是姚家请来的戏班子。
姚员外一路上与人拱手,直到到了主席的主位这才坐下。然后就是与伙计招呼,各样菜肴席面摆了起来,同时又拿出戏本,对在座的贵客道:“今日听戏,在座各位都是贵客,我哪里敢擅专,只请各位都来点一回吧!”
说着递过戏本与众人,在座几位都是体面贵客,自然都是推却谦让一番。最后几下来回,点了一折《大闹天宫》,一折《普天乐》,一折《武松打虎》,一折《刘二当衣》,其余的不必细表,自然都是一些喜庆热闹剧目——这其中有个缘故,这一回是与人家贺喜来的,自然不好点那些哀哀戚戚的,那可是不通人情,与主家添堵了!
点完戏,自然有小厮拿了戏本到戏班后台去。只不过一会儿戏台上就换了剧目,阶下又是新一派箫韶,动起乐来。当日这筵席,说不尽食烹异品,果献时新。须臾酒过五巡,汤陈三献。
正是这时候《刘二当衣》正上演,这一出戏最是谑笑科诨,等到演完,中院里自然是更加热闹喜庆了。这时候在座的以为就道:“这几出热闹喜庆是有了,但是只有热闹喜庆只怕不足,不如唤几个佳人来弹唱一番,那才是好呢!”
当下就有另一客人道:“只怕使不得,今日是姚老爷的好时候。那些脂粉佳人最爱弹唱就是闺怨之类,拿了来岂不是晦气?可不能唱那一套。”
姚员外听了反而笑道:“哪里的话!难道她们唱的一定是闺怨,我就很知道一些戏谑热闹的曲子,让她们拣着唱一套就是了。”
说罢就让小厮春生叫出早就请来的几个行院姐儿,先是在席前递了一回酒然后就去后台着力打扮一番,给在座的磕头。这才由乐工伴着,又唱一套热闹些新词,歌喉宛转,真有绕梁之声。
中院的男客如此,宝茹招呼的女客热闹起来自然也是不遑多让。一时间,花开正好的院子里欢声笑语,衣香鬓影,人头攒动。这时候各高门大户的女眷都齐齐来访,一个个都是社交技能满点,要不是宝茹已经适应了许久,还真是应付不来。
宝茹这时候看着满院子的女客,身边给她作陪的是自己那几个小姊妹以及乔三奶奶——这是因为宝茹依旧对着这些女眷不够熟悉,于是请来了已经相熟的乔三奶奶帮忙。乔三奶奶本就是热心人,又最喜欢揽事儿,这样的拜托自然是爽快应下。
其实宝茹也不是什么人都不认识,好歹在湖州最顶级的圈子里混了好几年了,虽然只是一个打酱油的,但是多多少少也混了个脸熟。只是到底从来不是正主,只知道一些表面上的事儿,心里没底,这才请人帮忙。
乔三奶奶也确实尽责,真个宴会只在宝茹身边,若是有什么迟疑的,她一准小声说与宝茹听。宝茹听后自然再无遗漏,接人待客真真是滴水不漏。倒是看得一些夫人太太啧啧称奇。
油醋行行会会长家的太太便笑道:“这可真是不可小觑,这才多大呢?小门小户出身,又没得长辈在旁指点。不过是自己摸索着,今日办起这样的宴会来就十分妥当了,实在是没的说呢!”
旁边一位卫太太道:“不是说这位姐儿家里只她一个女孩子,所以一直都是当男儿教养的么?如今也是招赘夫婿,说不准家里大小事情,连带着生意上的事儿也是她决断。有这般经历,自然是咱们家里从小只看《女诫》,摆弄两根绣花针的女孩子比不上的了。”
这话里话外倒是意味复杂,表面上似乎是赞扬宝茹能干,但是其中暗藏的一点小心思——不就是暗暗觉得宝茹万事太顺遂,心里觉得过不得,也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了。毕竟女孩子小时候更多的不是看《女诫》、摆弄绣花针,真的很难说这是命好。
旁边一位夫人怕气氛僵硬下来,便凑趣道:“唉唉!可不是么!记得咱们当初做姑娘的时候嬷嬷是怎么教的?最后初嫁了才晓得管家竟是都用不着了,还是母亲手把手教的看账、管束下人最实用,只是咱们学的马马虎虎。还要婆婆三令五申,这才能做好。如今的小姑娘倒是务实的多了,学堂里可是认真教这些呢!”
又有妇人也道:“是呀是呀,我家那小讨债鬼最不耐烦做针线,我还不能说她——她父亲也偏帮着她呢!只说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让小姐亲自裁剪衣裳,打理鞋袜?了不得了做几件给丈夫和婆家长辈。如今就连做婆婆的也不拿针线难为儿媳妇了么。”
卫太太心里更加不好受了——只觉得姚家才初初改换门庭,宝茹又是一个小辈,但是今日却有这许多人替她说话,实在是看不过眼了。只是她心里晓得分寸,如今姚家正红火呢,她无缘无故得罪人家可没什么好处。只得僵硬地弯了弯嘴角,不再提刚才的话,只当作没发生过。
她可没注意到旁边有些知道她底细的夫人已经暗自撇嘴了:是呀,人家可不就是能干么,这难道不是好事?如今早就不讲究那些没用的了。你家女儿倒是教的好,《女诫》、《列女传》之类的倒背如流,一手针线当初在闺阁里也是拔尖的。但是有什么用,现在做了人家当家太太,却是一场家宴都办的乱糟糟,还是妯娌帮着描补,这才是丢人呢!
这一段插曲并不是发生在宝茹的眼皮子底下,所以宝茹也并没有注意到。她现在可是忙的脚跟打后脑勺,只是与各位新来的女眷寒暄就转不过身了,哪里晓得远远的地方的一场闲话。
别看宝茹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着实有些紧张。面上与各位女客言笑晏晏,实际上小心翼翼,不肯出一点差错,只能更加注意乔三奶奶这边,把她每一句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说过乔三奶奶十分尽职尽责,注意着宝茹,帮她细细介绍。这其中的介绍可不是场面话,全都是实实在在的干货。只是一会儿,宝茹就已经完完全全了解了在场八位行会会长太太、四位官家太太、六位湖州商会头面人物夫人——以及她们的儿女亲戚的前世今生。
啧啧,果然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这些高门大户在一些极其敏感的消息上还能对外界保守秘密。但是这些八卦的话,那就是呵呵了,和她们这些小门小户也没什么区别么,还是妇人口中的谈资。
忙碌也不是一直忙碌,和姚员外那边一般,等到开席的时候宝茹自然也是能坐下了,这时候就有一位活泼妇人道:“我仿佛听见中院那边已经唱起来了,咱们也点起戏来吧,总不能他们爷们热闹,咱们却不得消遣。”
这句话自然是得了众人赞同,这时候大家都看向宝茹。宝茹虽然是主家,但是她一力推辞道:“虽说我是主人家,但是到底人小,如今同桌的都是长辈,我如何敢越过去?不说别个如何看,只说我自己就过不得,只能请长辈们先来点了!”
宝茹这话说的极有章法,在座的虚虚地推辞了一番也就结果了节目单字。最后最先点的正是席间年纪最大的郑老夫人,这位老夫人年纪虽大,但是身体康健,眼不花耳不聋,拿了单子就道:“男子汉们在看戏,只是我听不出那些咿咿呀呀的戏词,想着咱们也就不与他们相同,干脆让说书先生与咱们说一部书罢了!”
众人都说好,便一个个依着年纪辈分点起折目来。郑老夫人点了一折《昭君出塞》,其余的有《抱梅寻美》、《贺芳龄》、《娇莺啭》等,就连宝茹也跟着凑趣点了一出《卓文君》。
然后就只见一位面白微须的说书先生进来,身边还带着一个小童,给拿着醒木折扇之物。又有两三乐工——这是女先儿带起来的风气,就是说书先生说书也偶尔用些伴奏了。这些乐工抱着弦子琵琶之类,到了院子里与说书先生一起给各位女眷拱手行礼,然后才有人给搬来几张杌子,这是给乐工坐的。至于说书先生是用不着的,只给他放了一张书案。
那说书先生也是湖州有名的,功力十分了得,醒木一拍,先说一段定场诗,这就是进了主题。宝茹以前早听过这些故事,但是这先生模仿个人说话声音口气惟妙惟肖,又极会制造悬念,宝茹这都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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