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树 (绯我华年)

“老爷，素馨可还好？”

顾博文从鼻子里‘嗯’了声，问：“有事？”

尤嬷嬷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姑娘先前被那碗热茶烫伤了，太太担心的不得了，着我找郎中过去瞧病，我想着正好老爷已经差人请了，就过来问问，看方不方便过去。”

顾博文皱了皱眉，道：“三娘烫得可厉害？”

尤嬷嬷道：“瞧着不轻，光用烫伤膏，只怕不成。”

顾博文一听，顿时担心起来，忙道：“那你还在这里碎什么嘴，还不赶快带人过去？”

尤嬷嬷道了声是，带着刘郎中回了落桐院。

一路上，尤嬷嬷都很沉默，刘郎中误以为病情十分严重，也就不敢耽搁。

来到小跨院，刘郎中知道这次诊脉的是个小娘子，便垂眉耷眼，眼睛只盯着脚下。

诊完了脉，他出了厅堂，才跟尤嬷嬷道：“府上小娘子肝火太旺，我开两幅去火的药，另外再派人去药铺去两盒烫伤膏来，伙计会告诉怎么用，两盒用完，保证不留伤疤。”

尤嬷嬷连连道谢，给了个丰厚的荷包，将他送走。

尤嬷嬷把方子给岚风，让她去弄，自己走到苏氏跟前，低声道：“太太，素馨有喜了。”

苏氏表情顿时一变，冷声道：“当真？”

尤嬷嬷点头，“我听得真真的，老爷特别高兴，给了双倍打赏。”

苏氏咬着后槽牙，满脸狰狞的道：“嫡女被烫成这样，他还有心思为个能不能掉下来都不一定的肉高兴?”

她道：“既然他这么高兴，我也不能扫了他的兴，”她看向尤嬷嬷，“就用当初的那个对付她。”

尤嬷嬷顿了顿，道：“只怕不太容易。”

苏氏冷冷的看向尤嬷嬷，“怎么，瞧见她有了，想要另攀高枝？”

尤嬷嬷心微微一抽，正是应了那句恶言一句六月寒。

在这个六月底的夜晚，她从里到外都是冰冷一片。

尤嬷嬷努力压下心里的异样，温声道：“素馨如今就在书房，连院门都不出去，虎子守着门口，等闲进不去人，拿东西若是添加在吃食里，见效太快，只怕立刻就能验出痕迹，只有放在时常接触的东西里，等它慢慢发挥，才能让人抓不到把柄。太太是瓷器，何必跟瓦砾较劲，这些慢慢筹划便是。”

苏氏抿着嘴，哼了声，道：“我就看不得那小蹄子猖狂。”

尤嬷嬷道：“老爷这会儿正瞧咱们不顺，咱们做事就得更加仔细，莫要被人抓到把柄，翻出从前的事就不好了。”

苏氏心弦一颤，想到曾经干下的一桩往事，害怕加上胆怯使她脾气更加暴躁，她气急败坏的一拍桌子，“忍忍忍，除了这个你就不会说点别的？”

尤嬷嬷额际一阵一阵的抽痛，但还是忍耐着道：“当务之急，是想法子帮大夫人成事，只要姑娘进了府，就是孩子生出来也不怕。小孩子最容易有个头疼脑热，一个不好去了，老爷还能为了个没站住的孩子跟你生分？”

第一百三十章 谈崩了

这次，苏氏沉默了好久，才‘嗯’了声，道：“你过去，官人没问起我？”

尤嬷嬷道：“早前那会儿我忙着姑娘，没来得及跟老爷说话，等我去请郎中时，老爷听说姑娘伤得挺重，急得脸都变色，我想晚些时候我再过去一趟，别让老爷总惦记着。”

苏氏看她一眼，起身往西次间去，边走边说，“这些不用跟我说，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就行。”

尤嬷嬷道了声是，跟在她来到顾清薇床边。

这会儿拉下的床帐都已经被撩起，顾清薇脸色难看的趴在床上，淡雨正拿着一小盒淡绿色的药膏，一点点的往她腿上涂抹。

“阿娘，”看到苏氏，顾清薇挣扎着要起来。

苏氏赶忙压住她道：“别动别动。”

她接过药盒，接替淡雨给顾清薇涂药。

顾清薇有些不太习惯，脸有些红。

苏氏一边涂药，一边朝微红的肌肤呼气，似乎这样就可以减轻疼痛。

顾清薇把脸埋在软软的被里，忍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挣扎着道：“阿娘，你别弄了，让淡雨来。”

苏氏挑出一指甲药膏，轻轻的涂抹上去，“傻丫头，你小时候洗澡都是阿娘亲自洗的，那时候可是光光溜溜的。”

顾清薇脸爆红，腰杆一用力，呼的一下子起来，气急败坏的道：“阿娘，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现在都已经及笄了。”

苏氏见她急了，只好妥协，“好好好，阿娘知道了，你快趴下，阿娘不弄就是。”

顾清薇盯着她，见她把药盒还给淡雨，才龇牙咧嘴的慢慢趴下。

岚风从管事那里领了药回来，直接去茶水房熬药，没一会儿苦涩的药香就飘散在整个院中。

尤嬷嬷瞧了瞧天色，跟苏氏说了声，便去了前院。

这会儿顾博文正坐在桌案前，听说尤嬷嬷来了，赶忙让她进来。

尤嬷嬷行了礼，把刘郎中的话说了遍，又道：“老爷，我知道有些话我说了你会觉得我是在袒护太太，可是你们毕竟是夫妻，夫妻间的事不是不见面，形同陌路就能解决的。三娘子年纪也大了，能在家里呆的日子也不多了，老爷和太太总这么僵着，她心里也不好受。”

顾博文抿着嘴，没有言语。

尤嬷嬷试探的道：“要不老爷和太太好好谈谈，有什么话说开了也就好了。”

顾博文冷声道：“根子坏了，再怎么谈也是枉然，”他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门上也该上闩了，你回吧。”

尤嬷嬷暗自叹了口气，知道再劝只能适得其反，只好回了落桐院。

苏氏一直等着尤嬷嬷，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赶忙走了出来。

尤嬷嬷看着眼带希翼的苏氏，微微摇了摇头。

苏氏眼底的亮光瞬时熄灭。

尤嬷嬷挥退扶着苏氏的芽儿，自己接手，等到跟前没人了，才道：“太太，我觉得老爷这回像是并不单单因为徐二。”

苏氏侧头睨她，“何以见得？”

尤嬷嬷把顾博文的那句话说了，又道：“太太，你说老爷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苏氏脚步一顿，想了想，道：“应该不会吧。老爷性情高洁，最鄙薄的就是那些表里不一的小人。他要是知道我背着他干的那些事，还能容我留下？”

她侧头想了会儿，像是说服自己，又像是说服尤嬷嬷道：“他肯定是不知道的。”

尤嬷嬷抿了嘴，把自己的种种猜测埋在了肚子里。

苏氏又道：“老爷这话一听就是气话，看来他还在生我大哥大嫂的气呢，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气消。”

随即，她又想起顾博文关心顾清薇的事，觉得他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还是关心她们娘俩的，她神情有些轻松，“还是大嫂说得对。他呀，不会一直跟我这样，我等着他回来的那天。”

尤嬷嬷扶着她坐在榻上，抓了把扇子给她扇风。

苏氏心情一好，就不想尤嬷嬷在跟前添堵，她摆了下手，让尤嬷嬷下去。

尤嬷嬷表情微凝，很快笑道：“不知芝兰院那边，太太有什么打算？”

苏氏懒洋洋的捻了枚乌梅，捏在指尖把玩着道：“嬷嬷有什么打算？”

尤嬷嬷道：“姑太太那边现在肯定是行不通了，不知太太有没有想过从另一方面动手。”

苏氏侧头，“你是说林琪？”

尤嬷嬷点头。

“有了这次的事情，姑太太的婚事，老夫人必定亲力亲为，咱们要是插手，只会引起她们的警觉，倒不如想法子把小的除了，姑太太现在把她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重，要是她出了事，以姑太太现在的情况，只怕立刻就完了。如果运气不好，说不定就那么去了，那些东西最后还不是落在顾家？到时候咱们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进去，随便看。那东西又不长腿，总能找到。”

苏氏听完，露出灿烂的笑容，很快又皱起眉头。

“可惜那个老不死的现在正盯着我，那些东西也就只能过个眼。”

尤嬷嬷一默，垂下了头。

苏氏见尤嬷嬷没有接话，便凝神想了好一会儿，只是脑子好似浆糊一般，完全没有头绪，她不由喃喃的道：“她们院里单开着小厨房，黄婆子又精通药理，从吃食上，肯定无法动手，用的嘛，”她道：“我瞧着她们好像都是用自己的料子，这方面也不成。”

尤嬷嬷极快的睃她一眼，又继续装木头。

苏氏又想了一会儿，道：“有了，想法把她们弄出去，外面人多手杂，出了事也不好追查。”

尤嬷嬷道：“这可不太容易，最近陈氏做事低调，我听说就连七夕高台也换成了低矮的，只怕不会让府里的小娘子轻易离府。”

苏氏想了会儿，没想出头绪，忍不住气恼的道：“五娘今年怎么这么老实，往年她不是一到四月就出去四处赴宴吗？”

尤嬷嬷一默，往年府里平平静静，陈氏是为了做脸面，也会带着小娘子们出门，今年外面风言风语，陈氏避都避不及，怎会带人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