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树 (绯我华年)

“可不是，”顾氏道：“可旨意都下了，我又能怎么办？”

楼上传来一点动静，两人极有默契的把话题转到陈氏才刚得的镯子上。

林琪进来给陈氏见礼。

陈氏忙扶她起来，道：“昨儿忙着正事，一时没顾得上。”

她示意裘嬷嬷把东西拿来，道：“这是你外婆特地让我带过来的，你看看，可喜欢？”

裘嬷嬷把匣子打开，里面是套色泽暗沉的累丝嵌红宝头面，论贵重只怕连一年景的一半都不如，但装这首饰的盒子却十分精美。

林琪转眼去看顾氏，征询意见。

陈氏便笑了。

“这是早年你阿爹前来求亲时带来的，本来要给你阿娘一并带去的，可后来又留下了，现在你外婆把它留给你。”

顾氏也点头，道：“你外婆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林琪谢过陈氏，才把头面收下。

待到回去楼上，林琪将缀着长长流苏的发簪从锦盒里拿出来细看。

略带暗沉的金累丝环绕着十分通透红宝，累丝很细，缠绕的花纹却很反复，巧妙的将八颗个小宝石环绕在大宝石周围。

其下缀着的六根流苏，工艺十分精巧，每一个细环都如针眼大小。

林琪起了兴致，对着灯光细数细环，发现每一根都不多不少，刚好八十一个。

她对着光将两根流苏并在一起，发现即便是微小的细环，不论大小形状均都一模一样，就好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这种工艺必须得手艺精湛的老工匠一点点制作才能完成，模具是做不出这样的。

除此之外，最让林琪在意的是，此物上面隐带锈迹，似乎不是本朝之物，而前朝有规制，寻常人家所有一干事物需得规避九或九的倍数。

林琪又拿起配套的寸许长的小虫簪，发现便是这小小配饰也是或明或暗的藏着九数。

林琪将虫簪搁下，忽的想起随便丢在她和阿娘妆匣里的那些香玉簪环。

明明每一件都是举世难求，但在她们这里却只如寻常饰物。

相传那香玉是被前朝的小王爷发现的，被打造成精美的饰品，而后又随着前朝的覆灭而不知所踪。

林琪的心不停的急跳，她捂着胸口，觉得自己真是癔症了。

她急忙将匣子合拢，命雪姣把它放在首饰箱子的最底下，以求眼不见为净。

第六百二十八章 成亲了

夜越发深了，林琪打算安寝。

顾氏躲闪的进了门，将手里的东西塞到她手里。

“这什么呀，”林琪将东西摊开，准备打开包着的软绸。

顾氏脸颊涨红，眼神四处乱飞，“你好生看了，明日压到箱子里，莫要让别人看到。”

顾氏说完，便急忙走了，连给林琪发问的时间都没有。

林琪是个听话的，便让止儿等人出去，才坐在灯下翻看。

看了两页之后，她隐约明白，这大约是什么东西。

毕竟她曾经也被程豫章如图画上一般的牵过手。

但林琪此时心里烦的厉害，也没心思再看，便顺手把书塞到箱子底下。

重又躺回床上，林琪满脑子胡思乱想，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她只感觉自己闭了下眼，就被雪姣猛力摇醒。

她迷糊着睁眼，就见眼前出现好些人，摆弄她干这干那。

最后堆在藤编的圈椅里，才能眯眼假寐。

只是她才刚迷糊，就觉得脸颊一阵剧痛，脸皮好像要被人揪掉。

她哀叫一声，差点没从椅子上弹起来。

“别动。”

不知什么时候，江嬷嬷站在她旁边，正绕着细细的线给她绞脸。

林琪怕她弄到肉，当真不敢动，可也不想这么受罪，就僵着脸嘀咕，“嬷嬷，我这脸平时保护得可细了，这个就不用了吧。”

江嬷嬷没理她，唰唰唰几下就把她脸上的汗毛拔了个干净。

雪姣赶忙捧着珍珠膏子过来，江嬷嬷狠挖一大块，放在掌心揉匀了，才细细的抹在林琪脸上。

平日里，林琪只觉得这膏润滑，可在现在，她就觉得脸木木的，僵僵的，好像被罩了个壳子。

江嬷嬷揉完膏子，还不罢休，又拿了细细的粉来，一层层的按压上去。

林琪趁着江嬷嬷侧身的机会极快的往铜镜上瞄了眼。

一张白森森的脸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只怕鬼都比这副面孔多几分人气。

林琪略微往后一仰，笑得艰难，“嬷嬷，这就够了吧。”

“这哪儿够，”江嬷嬷一把把她的脸扳正，道：“你再忍忍，就快好了。”

林琪挣扎无果，只能泄气的任由江嬷嬷折腾。

终于江嬷嬷满意的收工，招呼雪姣和止儿赶紧帮林琪更衣。

林琪这才想起来，她还没吃饭呢。

林琪瞄了眼正吆喝着冬儿去把妆匣等物收拾稳妥的江嬷嬷，咽下嘴边的话。

等到穿戴齐整之后，林琪歪着脑袋躲开沉甸甸的头冠，小声跟止儿道：“去下面小厨房看看，有吃的就拿上来点。”

止儿身手敏捷，拿些点心，那是信手擒来。

雪姣是经历过的，忙劝抱着杏仁酥猛啃的林琪，“姑娘，待会儿还要坐着轿子颠一路，吃多了，万一要是在路上吐了，那……”

林琪一僵，艰难的把嘴里的吃食咽下，道：“快给我拿点水来。”

雪姣递了小半杯水过来，林琪也怕自己出丑，只斟酌着喝了两口，便搁下了。

外面传来热闹的吹打声，很快外院的热闹便传到听涛阁。

雪姣急忙拿了头冠往林琪头上罩，又问止儿，“姑娘的盖头呢？”

止儿急忙将绣着花开并蒂的盖头递上。

雪姣将盖头一抖，林琪只觉眼前一暗，再睁眼，便只有一片热闹的红色。

楼下传来喜娘和崔三夫人催妆的声音，雪姣和止儿扶了林琪缓步来到楼下。

林琪跪地拜别顾氏和韩远之。

韩远之在外素来寡言，只说了句好好过日子，便没了下文。

顾氏横了他一眼，勉强忍了哭意，拉着女儿殷殷叮嘱，要孝敬长辈，友爱弟兄，遇事多忍让，莫要去争锋。

林琪垂着眼，看顾氏紧握着自己的手，那般的用力，又那么的小心，生怕伤到自己分毫，又万般不肯放手。

她眼眶一阵酸胀，眼泪霎时决堤。

泪水沿着她下颌低落，鲜红的衣袖顺势显出一点暗色。

顾氏像是一下子醒悟，急忙松开手，并两手用力交握，以阻止自己想要扯住女儿。

崔三夫人才刚嫁女不久，深知顾氏这种心态，忙张罗着出门。

雪姣扶着林琪来到门边，顾明旭俯身蹲下，温柔的道：“表妹，我来背你，你莫害怕。”

林琪微微点头，搭上他肩头。

顾明旭起身将她背起，一瞬间鞭炮响个不停，林琪却听到了顾氏再也无法控制的痛哭。

她急忙回头，可视线却被盖头遮住。

她急忙去叫雪姣。

可周围实在太过热闹，她话才出口就被淹没了。

林琪心急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随着顾明旭一步步离开听涛阁，离开这座她不知何时生出浓重依恋的小楼。

坐在轻颤着的轿子里，林琪的身体也跟着轻颤。

雪姣开始还没感觉不对，还是止儿感觉到林琪呼吸不对，忙一把掀开盖头。

此时的林琪已是泪流满面，早前糊起的层层妆粉，被泪水冲的七零八落。

“姑娘，快别哭了，”雪姣大惊，忙扯着帕子给林琪收拾。

只是帕子怎么可能清理赶紧，止儿拖了座位底下放着的篮子，拿了还有些温热的甜水，浸湿帕子，递了过去。

雪姣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就那么凑合着给林琪清理干净。

感觉到脸上的轻松，林琪咧了下嘴，适才的伤心也冲散了许多。

轿夫一颠一颠的晃悠停下，林琪听着轿夫们笑闹着说要加喜钱。

崔硒十分爽快，直接说重赏。

轿夫们欢呼，高抬着轿子，说着吉祥话，硬是抬着林琪绕城转了三圈，而她的十里红妆也跟着一并转着。

待到停在崔家门口，林琪捂着胸口，耳朵嗡嗡的，眼睛也发花。。

耳听外面闹闹吵吵的似乎又一拨人挤上来。

硒提声说话，众人高声说笑，小孩子们叫闹了一阵，而后轿门便被人打开。

雪姣抓着她的手腕，低声道：“姑娘，该下车了。”

林琪昏沉又艰难的点了下脑袋，木然伸手。

雪姣扶了她缓步下去。

地面已经被铺上厚厚的大红绒毯，有人抱着大大的铜镜在前引路。

雪姣便扶着她一路行到新房。

一直跟在边上的崔三夫人与陈氏一同把人送到床帐边安坐。

陈氏就被请去外面，受领新郎敬酒。

林琪隔着盖头，只能听到外面热闹的说笑，接着便传来布帛被撕扯的滋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