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树 (绯我华年)

顾老夫人一如往常一样，书房里另外辟出来的小庵堂里念经。

陈氏心急，就问守在门边的曹嬷嬷。

“阿娘进去有一会儿了？”

曹嬷嬷点头，道：“大夫人有事？”

陈氏紧了紧手里的拜帖，点头，有心请曹嬷嬷把人请出来。

曹嬷嬷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低声道：“老夫人再过小半柱香的工夫就出来了，大夫人请安坐。”

她说着，就命人奉了滚烫的茶来。

陈氏只好坐下，只是她心不定，根本坐不安生，正好摩挲着杯沿，眼睛却忍不住往一旁的锦帘看。

终于，曹嬷嬷掐着时辰进去，扶了顾老夫人出来。

顾老夫人看到陈氏，就道：“今儿怎么这么早，是有事？”

陈氏赶忙点头，“阿娘你看，袁家老夫人送来了帖子。”

顾老夫人瞪大了眼，怀疑自己领会错了。

“你说的袁家是哪个？”

陈氏道：“自然扬州的那个！”江宁袁家都落魄的三餐不继，哪里值得她连饭都没吃，就急巴巴过来。

顾老夫人微张着嘴，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陈氏把帖子递过去，顾老夫人细细看了两遍，才疑惑的嘀咕，“真是怪事，她怎么会给我下帖子。”

要知道顾袁两家唯一能算得上的牵扯就是袁十郎要与顾清薇定亲一事，顾老夫人可不会以为袁老夫人大老远的从扬州过来，就是为了这个旁支的旁支的晚辈。

“就是说啊！”

陈氏才也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所以才来找老夫人拿主意。

顾老夫人道：“人家既然递了帖子，就是有心结交。你赶快给人回，别让人等太久。”

陈氏点头，道：“我这就去。”

她起身急匆匆的走了。

顾老夫人问曹嬷嬷，“桂香，你帮我想想，我的那些手帕交里有谁认识顾老夫人吗？”

曹嬷嬷摇头，道：“未曾听说过。”

顾老夫人道：“那她来就是有事了？可什么事让她这么着急，竟然连明天都等不得？”

曹嬷嬷想了想，也没有头绪，便笑道：“不管怎样，袁家是依着规矩递了帖子，能这般做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她道：“说不准是袁家小娘子觉得五娘子人品极好，就跟袁老夫人提了提，她老人家动了什么心思？”

顾老夫人想了想，觉得有点可能，可又觉得不太可能。

江南这地界，人品出众的小娘子数不胜数，她不觉得五娘有那个能耐能劳动袁老夫人大老远的过来相看。

可万一呢？

万一袁老夫人真的是看重五娘，想要给哪个看重的孙辈或者曾孙辈相看呢？

顾老夫人抱着一丝侥幸，让曹嬷嬷去顾清菲那儿套话，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顾老夫人就揣着一肚子疑惑吃了午饭，连觉都没有心思睡。

太阳逐渐偏西，才刚到老夫人平日小憩起来的时候，陈氏便迎着客人过来了。

顾老夫人赶忙扶着曹嬷嬷来门口相迎。

远处的游廊里，陈氏正和袁老夫人笑吟吟的说话。

顾老夫人往前走了几步，借着行走的间隙打量这位满头银丝，却又十分矍铄慈和的老太太。

袁老夫人在看到顾老夫人出来后，急忙快走几步，在顾老夫人快要走到东厢下的游廊边时，她忙拉住顾老夫人的手道：“老姐姐，这大冷的天，我直接过去就是了，哪里还要劳动你过来相迎。”

顾老夫人见她这般亲热，全然没有世家门阀的派头，心里更是奇怪，但她面上不显，还十分自然的笑着道：“我这把老骨头再不动动就僵住了，”她道：“你大老远过来，我不曾去前面相迎已是失礼，来这里接接还不是应该的。”

她笑着挽着袁老夫人的手，就像多年重逢的亲密手帕交一样，并肩进了屋。

陈氏都被顾老夫人的做派弄的一愣愣的，眨巴下眼才恢复淡定的姿态，继续跟陪袁老夫人同来的嬷嬷闲谈。

第三百一十八章 知来意

一行人很快在厅堂里落座。

素云将茶上了，便退到一边。

顾老夫人就问袁老夫人，这一路可顺利。

得了肯定回答，又说这两天天气转凉，水面上更是寒气大，那些年轻人不觉得，她们可是要多加注意。

袁老夫人笑着说好，又说她有个补汤的房子，最是驱寒，喝上一碗，周身舒泰。

她转头问立在她后面的嬷嬷。

那嬷嬷立刻朝曹嬷嬷示意，请她准备找个地方，好把方子抄下来。

顾老夫人忙推辞，这样的方子都是作为资本，给小娘子带去娘家，讨公婆和长辈欢心的，她虽然和袁老夫人看似亲热，可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两人不过初次相识。

袁老夫人就道：“咱们这样的年纪，什么都是假的，身体好才是真的，我这方子不是什么秘方，你就放心留着用。”

顾老夫人只好应下，心里却开始打起了鼓，总觉得她这态度十分古怪。

袁老夫人又说起了顾家的学里，称赞先生教授得好，家中子弟也上进。

顾老夫人忙客气，连连称赞袁家，她记得今年扬州袁家也有人高中，名次好像还在二郎前面一点。

至于自家的，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顾家聘来的先生固然不错，可要跟袁家比，那可是比不了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曹嬷嬷和那位老嬷嬷过来，老嬷嬷将手里的纸递给袁老夫人。

袁老夫人略通医理，一目十行之后，她有些惊讶。

“这方子开得极好，原来府上藏有高人，”她笑道：“倒是我班门弄斧了。”

顾老夫人看向曹嬷嬷。

曹嬷嬷忙回禀道：“我想着琪姐儿拿来的方子都是温补的，便摘抄了一份。”

顾老夫人点头，转头跟袁老夫人笑道：“哪里是什么高人，是我那小外孙女跟前的见我身子骨弱，就帮着掂兑的方子，我吃着是不错，就是忌讳太多，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她道：“你若是愿意，也可以试试。”

袁老夫人一听这话，便十分自然的顺着话题问道：“是林小娘子？”

顾老夫人点头，道：“可不是就她嘛。”

袁老夫人便说起了自家的小曾孙女，自打回去了便时常念叨起她，知道她过来还闹着要跟来，只可惜临行前害了风寒，只能留在家里养病。

顾老夫人一听，便吩咐素云，去请林琪过来。

小跨院里，林琪正和雪姣研磨香料，听说顾老夫人找，就交代雪姣把制好的香丸和已经调配好的香粉密封好，即刻送往京都。

雪姣撇了下嘴，闷闷应了声。

林琪摇摇头，解开外面的大衣裳，跟着素云往外走。

路上，林琪便问素云老夫人找她什么事。

素云便把袁老夫人突然造访的事说了，又道：“老夫人收了袁老夫人的药膳方子，觉得过意不去，就把你送来的抄了份给她，结果她觉得不错，便想见见姑娘。”

林琪住了脚道：“药膳是黄嬷嬷制出来的，我可是半点也不懂，要不我叫了黄嬷嬷一并过去吧。”

素云便道了声好，两人转去小厨房，叫上正准备完善的黄嬷嬷，一块来了福寿堂。

一进门，林琪就看到坐在顾老夫人对面的那位张着团团脸，一笑十分和气的老人。

顾老夫人笑着朝她招手，道：“琪姐儿，快来见过袁老夫人。”

袁老夫人摆摆手，道：“叫什么夫人，听着多多见外，叫婆婆。”

林琪便上前敛襟行礼，乖巧的喊了声婆婆。

袁老夫人赶忙答应，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真乖，快过来给婆婆看看。”

林琪便走到她面前，眨巴着水眸大眼，让她看。

顾老夫人打量了一圈，赞叹道：“瞧着小模样，真是俊俏，瞧着就让人喜欢。”

她撸了手腕上的碧玺手串套在林琪的小细胳膊上，“拿去玩儿吧。”

林琪没有动，她是个识货的，知道这个手串的价值，就看向顾老夫人。

不想，顾老夫人只顿了下，又朝林琪眯眯的笑。

林琪心里虽然疑惑，但也乖乖的行礼道谢。

顾老夫人就说起来药膳方子，林琪忙把黄嬷嬷引荐过去，而后站在顾老夫人身后半步的位置，静静的听着袁老夫人和黄嬷嬷探讨养生药膳。

黄嬷嬷的厨艺是经过多年的实践磨练出来的，加上近十年的潜心研究，对药膳的了解可以说是极为透彻，几句话说下来就把袁老夫人说得十分服气。

顾老夫人就笑着打了圆场，林琪知机的带着黄嬷嬷退下。

走在树叶已经凋零的小径上，林琪的心情十分的别扭，也很纠结。

她绞着手指，跟黄嬷嬷道：“嬷嬷，我心里难受。”

黄嬷嬷也猜出了袁老夫人的来意，不由叹了口气，道：“姑娘，太太如今还年轻，若是能与韩大人解为连理，对你、对她，都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