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树 (绯我华年)

苏氏脸上浮现出怒意，只是看到柳儿朝她看来，顿时吓得脸色微白，再不敢出声。

门外，芽儿恭敬的叩响房门。

苏氏下意识的看向柳儿。

柳儿身形一闪，站在苏氏身后，十分规矩的给她捏背。

苏氏僵着脖子，掐着嗓子让人进来。

门吱呀的开了，芽儿带着个小丫鬟将肉粥和配菜摆好，又依照规矩上前布菜。

苏氏肩膀上的力道陡然一重，她浑身绷了下，摆手道：“行了，这里有柳儿就行，你去把茶煮了，待会儿我要喝。”

芽儿听话的退了下去。

待到门帘垂下，柳儿大摇大摆的来到桌边，抽了抽鼻子。

“味道不错，看得我都饿了。”

苏氏这会儿肚子也饿了，但她半点也不想吃，尤其是看到白色的粳米粥上飘着的肉星，她更是恶心。

她索性让柳儿不要客气，尽可享用。

柳儿假意客气一句，便大喇喇的坐下，还把热气腾腾的粥蛊挪到自己跟前，直接拿着盛粥的汤勺，大口吃了起来。

苏氏厌恶的皱了下眉，忍下喉咙里不断翻涌的感觉，咬牙看向别处。

吸溜吸溜的喝粥声让人无法忍受，苏氏按捺不住的低喝道：“你不能小声点，我喝粥可是从来不会发出声音的。”

柳儿把勺里的粥喝完，耸了耸肩道：“抱歉，我一时忘了。”

果然，接下来的时间，她再没发出一丝声响，但那蛊分量不小的粥却是见了底。

柳儿意犹未尽的把最后一点喝光，又把桌上的几样配菜吃了大半，才放下筷子。

苏氏瞧着满桌的狼藉，再次皱眉，暗骂真是头猪，这么大一蛊足够她喝上三天。

柳儿满足的站起身，谨慎的把椅子放回原位，准备重新站到苏氏身后。

苏氏却是再也忍受不了，她霍然起身，直接跨出了房门。

芽儿正候在那里，看到苏氏出来，她微微一怔，忙道：“太太可是现在就要喝茶？”

苏氏肚子空空，根本没有一点喝茶的想法，她忍着叱骂的冲动，冷声道：“那些先放放，屋里太闷，你跟我园子里走走。”

芽儿看了天上明晃晃的太阳，迟疑的说了声，“可是姑娘待会儿就要回来了，”她话没说完，就看到苏氏脸上浮起阴云。

她立刻收了话头，招呼柳儿去拿软垫和茶点，自己拿放在井里镇着的梨汁。

苏氏之所以出去，就是想要远离柳儿和屋里的那具不知道死没死的人，听到芽儿吩咐，她断然喝道：“你是没有手吗，怎么什么事都要别人帮着。”

芽儿被她喝的一抖，心里万分的委屈。

太太出门，就算是去园子里转转，需要的东西也不少，她一个人怎么拿得过来？

再说，她是太太的大丫鬟，这院子里除了太太，就她最大，只指使个把粗使丫鬟，怎么就不行了。

芽儿瘪着嘴，闷不吭声的进门拿了软垫、攒盒、茶点，出来时，两只手都占满了。

柳儿这会儿吃饱了，多少恢复些元气，脸上的起色好了许多，未免以后被芽儿难为，她斟酌了下，便上前道：“芽儿姐姐，我帮你拿些吧。”

芽儿抿嘴，没等开口，就听到苏氏不耐烦的道：“你留在屋里把桌子好好收拾收拾，待会儿薇姐儿过来，让她来园子找我。”

柳儿应了声，给芽儿个无可奈何的眼神，扭身进了里间。

苏氏斜睨了芽儿，见她的确拿不下，就叫了廊下的小丫鬟帮忙。

很快，一行人出了落桐院，偌大的院落陡然变得沉寂下来。

柳儿将碗碟摞到一块，随手扔到茶水房里，推开榻上的桌几，合衣靠着，休养精神。

窗外阳光越发的浓烈，屋里的温度也随之高了起来。

柳儿扯扯衣领，疼得咧了咧嘴，又歪着身子继续闭目养神。

“姑娘，你慢着些。”

屋外，一阵凌乱的脚步伴随着岚风的低呼传了进来。

柳儿机警的睁开眼，从榻上翻身而下，未免被人看出不对，她极快的把桌几摆好，位置竟与没动之前完全一样。

游廊里，顾清薇一路疾奔着朝上房跑来，束在耳后的鬓发随着风，舞得有些凌乱。

柳儿侧头看了眼床围，见没有破绽，才快步走到门口。

“阿娘，”顾清薇蛮力的撞开门，埋头往里冲。

“姑娘，太太不在房里，”柳儿伸臂一拦，将她极有技巧的扯住。

顾清薇抬起头，本来急冲的速度莫名其妙的停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儿？芽儿呢？”认出这人是大伯娘新派来伺候阿娘的粗使丫鬟，顾清薇也顾不得问苏氏的去向，直接劈头盖脸的质问起她来。

柳儿心知自己和苏氏之间的事不能和她说，便堆着笑脸道：“芽儿姐姐服侍周到，太太走到哪儿都离不得，我手笨，又实在，好在太太不嫌弃，让我守在这儿，等姑娘回来。”

顾清薇审慎的盯着她瞧。

她可不是阿娘，才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人。

顾清薇的眼神十分犀利，柳儿只觉脸皮一阵阵发紧，但她笃定自己的易容技术，欺骗这种养在闺阁里的小丫头绝对足够。

柳儿翘起嘴角，露出最诚实，最憨厚的笑容。

顾清薇目光一闪，觉得她是真要趁阿娘不在，进屋翻找，那也该在自己进来时，偷偷藏好，而不是对着自己笑得像个傻子。

毕竟这种事只要一问阿娘，便会知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 找疑犯

岚风看了柳儿一瞬，与顾清薇的想法大同小异，她转而柔声劝道：“姑娘，太太既然不在，不如咱们先回院子。”

顾清薇梗了下脖子，想起自己的来意。

“太太去哪儿了？”

她肖似苏氏的三角眼一立，语气极为恶劣。

柳儿心里不太舒服，不过她身在人家的屋檐下，只能低下头。

“太太去园子里小坐，姑娘要是有事就去那儿找她吧。”

“我看芽儿姐姐拿了好些东西，估计太太不会太早回来。”

顾清薇嘟着嘴，不高兴的道：“真是的，大中午的，没事出去干什么呀。”

她扭过身，如一阵旋风的跑了出去。

岚风慢了一瞬，没拦到人，只能急忙忙追出去。

顾清薇憋着股劲，两条腿迈得又快又急，竟然把岚风落下好远。

顾府偏僻的西北角，苏氏坐在瘦石堆积而成的凉亭里，望着青翠的树荫缓缓吐气，心里的滋味无法言表。

她想起从前跟顾博文争执时的情景，每当顾博文不如她意，她都会以死相胁，那时的她丝毫不惧怕死亡，至少是以为自己不怕的。

可是就在刚才，看到柳儿满不在乎的朝自己笑时，她忽然一阵胆寒。

她是真的怕了，怕自己死的悄无声息，而这偌大的府邸里，却还有一个苏氏，甜蜜的陪在顾博文身边，享受她本该享受的幸福，做她本该做的事。

所以她离开经营了二十几年的院子，躲在这个偏僻的凉亭里，忍着饥肠辘辘，喝一口口凉风。

她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肚子，幽幽叹了口气，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这样地步。

“阿娘，你怎么跑到这儿了？”

顾清薇找了大半个园子，总算找到苏氏，她脸颊通红的跑到苏氏跟前，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苏氏回过神，怜爱的揽着极为委屈的女儿，抽出帕子给她擦额角的细汗。

“阿娘心里烦，想来这边静静。”

顾清薇噘着嘴，暗道她每天都没什么事，有什么可烦的。

苏氏给她倒了杯已经变得微温的梨汁，推到她跟前。

顾清薇耍脾气扭开头，道：“阿娘心里还有我？我还以为阿娘只记得有个庶女呢。”

“这是怎么说的？”

苏氏有些诧异，转而看向岚风。

岚风低声道：“姑娘听说四娘子跟孙家定亲了。”

苏氏无声的啊了下，转而笑道：“原来是这事啊。”

“你还笑，”顾清薇气得不轻，眼睛里都泛起了泪花。

苏氏忙给她擦泪，温声哄她坐下，道：“这里面另有内情，你先莫急，喝口水缓缓，阿娘慢慢跟你说。”

顾清薇扭着身子，气哼的道：“我不喝。”

苏氏无奈又宠溺的摇头，把孙大郎的情况跟顾清薇说了，又道：“别看她现在美，等到嫁过去，有她哭得时候。”

顾清薇鼓着腮帮道：“可我还没定亲，她连婚期都定了。万一太婆害怕丢脸，给我随便定个人家，那我怎么办？”

苏氏笑道：“有阿娘在，怎么会随便呢？”

她拉着顾清薇，温柔的哄道：“其实，阿娘一早就挑好了人选，只是时机还不成熟，阿娘不想让别人知道，免得被人抢了先。”

顾清薇抿着嘴，任她再彪悍，涉及到婚事，还是有些羞涩，又听苏氏话里隐藏的意思，她未来的夫君还是个抢手的，是顾清菱那个下贱坯子根本比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