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川走上前,点点奚月的肩头:“哎,不至于吧?”
他不就是上身没穿?又没全光着!对行走江湖的人来说这不稀奇啊!
奚月脑海里都还是他紧实的后背和流畅的身材轮廓,一边忍不住地暗赞好看,一边又觉得这种暗赞丢死人了——自己怎么这么不要脸?!
她于是深深地缓了两口气,才敢回头——她以为杨川已经把衣服穿上了。
结果可想而知,这一回头又看到了他胸前腹间的肌肉,还离得很近,还搭着他一脸的似笑非笑。
奚月猝然转头,重新捂脸:“你快去把衣服穿上!!!”
“哈哈哈哈哈。”杨川朗笑着踱回床上拎起中衣穿上,草草的一系衣带,“好了。”
奚月存着警惕瞥过去望望,这才放下手,转过身继续走进屋中,被她挡在身后的众人也这才得以进去。
然后众人各自找地方坐下来谈正事,奚月过了一会儿,又忽地地别扭起来。
——她发现自己总下意识地去看杨川,而且不知怎的,他穿着一层单薄的白中衣的样子,好像比方才赤|裸上身的样子更让她脸红。
他姿态随意地坐在床边,一条腿踩着床,胳膊搭在膝头,闲散之中莫名地透着一股……侠气?
奚月定神运了口气又压下去,体内寒凉运转,才把心神冷静下来。
杨川说:“不管怎么样,都先救了岳掌门再说。至于解释误会的事……”他想了想,将奚言提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主意说给了方卓听,方卓听罢皱眉,沉吟了片刻,道:“师叔的意思是……让雁山派出来说自己的人遭到了东厂和锦衣卫的劫杀,令他们暂时不敢妄动,好叫你们把罪证送进京?”
杨川点头:“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东厂和锦衣卫也还没真到为所欲为的地步,京中许多人都盯着他们。若江湖上对他们不利的传言四起,他们必定要有所收敛。”
“……可这会有人信吗?”方卓迟疑道,“雁山派又没招惹过他们,他们杀雁山派的人干什么?”
“为了抢《盛林调息书》。”奚月插话道。几人看过来,她一耸肩头,“这不是现成的理由吗?《盛林调息书》是他们放出来的,现下后悔了又想抢回去,就派了人来痛下杀手。”
这理由的说服力倒是够,江湖上都一度为这书争抢不休,闹得腥风血雨。东厂和锦衣卫同样眼红这书,一点都不稀奇。
方卓思量着点点头:“这倒挺合适。”接着又道,“那满江湖对萧山派的误会呢?如何解决?”
奚月:“罪证送进去,太子治了门达的罪,罪状一昭告天下,自然就解决了啊。”
已沉默了半晌的白知仁却在此时开了口:“我看……未必吧。”
奚月其实并不想听他的建议,她觉得雁山派的这几位功夫虽然不错,但脑子实在太愚钝了。不过碍于这是人家的地盘,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洗耳恭听。
白知仁道:“朝堂和江湖一贯不是一档子事儿。门达的罪状昭告天下,在江湖上也未必能有多少人在意。再说,萧山派也树大招风,从前受崇敬时都不知有多少人嫉恨。现下好不容易留了人话柄,只怕京中出一句对萧山派有利的解释,不喜萧山派的人就要再说出十句话来加以污蔑。”
他这番话说得都要颠覆奚月的印象了,其实是因为他投身江湖前自己经历过这样的事。当时他百口莫辩,即便是在家乡也没人信他,最后只得离开,来雁山派拜了师,与从前的亲朋好友全断了联系。
“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想看到的东西。”这是白知仁最大的感悟。顿了一顿,他缓缓有道,“而且,愈是不会与你面对面的人,对你的恶意就会愈加膨胀,说起伤人之语也会愈加肆无忌惮,反正见不着面你也不能揍他。”
“……”氛围不禁有点沉重,杨川噙笑一咳:“白兄有大智啊。”
“……我就说这么个理儿!”白知仁局促地挠挠头,“依我看,送罪证这事,你们大可按奚先生的主意办。但要是觉得就此便能把先前被栽的赃洗个干净,我看不会太容易。”
方卓叹气:“可还能怎么办呢?”他们又不能满江湖地拎着别人的耳朵挨个解释事情不是那么回事。
“迟些再说。”杨川一哂,“先救岳掌门、再送罪证,这是不能耽搁的。至于那些关乎名声的误会,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
方卓懵然:“喂……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奚月却说:“我觉得大师兄这话没错。想一口气把事情解决到完美原也不容易,不是燃眉之急的不如就先放放。”
“……”方卓挑眉瞪她,然而转瞬间,旁边的杨川就一记眼风瞪了他。
方卓:“?!”他窒息,“师兄你都护短到这份儿上了?!”
杨川眉心一立,嚯地起身。方卓反应极快,转身便跑。
“你站住!”杨川喝了一句,倒是没追,余光再扫见奚月时便骤然局促起来。
奚月比他还局促,死盯着地面动也不动。虽然神情冷冷,但双颊都红透了。
第58章 被迫成婚(一)
事情姑且安排妥当,方卓就带着一众师弟先回了萧山派,奚月和杨川留在雁山派救岳广贤。
岳广贤走火入魔的程度颇深,拖的时日又久了,再加上上次施救时被赵知伦所伤,能不能救起来二人心里都没底。
不知不觉便过了月余,奚月和杨川都已上手试了无数回,却仍旧半分起色也没有。二人正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白知仁突然来敲了门。
房门打开,奚月还没来得及说话,白知仁就递了本书过来,看得奚月一愣:“上卷?找到了?”
“对,六师弟招了。”白知仁把书交到她手里,接着便有点惧怕地往后躲了躲,又道,“不管能不能救得了师父,这书你和杨少侠都拿去吧。师父被书害成这样,我们谁也不敢胡练,留在雁山派没好处。”
奚月没跟他客气,道了声谢,收下了书,当晚就与杨川一道练了起来。
二人在练下卷时,一直好奇那两位著书的前辈高人为何在将书著成后又注了句“或许从下卷练起更好”,眼下上卷到了手里,倒是练了一章便明白了。
“上卷看似是入门的调息法,其实内力会被引得更烈?”奚月觉得体内寒气四起,薄唇直打哆嗦。
杨川点头:“两位前辈内功都是最上乘,自己修炼时未必有感觉。或许是著书之后重新试来,才发现的这个问题。”他说着看了眼昏迷在床的岳广贤,“雁山派本身内功就差,岳掌门该是一下被调起内功,未能及时调整,是以走火入魔了。”
奚月点点头,想要说话,但已冻得张不了口。杨川察觉到异样,伸手一触她的手,跟着一颤:“这么冷?!”
奚月战栗着点头,杨川有点怵得慌了。
两个人都在锦衣卫待过,和不少尸体打过交道,在医术方面也略懂一二。她身上冷得像块寒冬腊月的坚冰,按照他们先前的认知,都已非活人身上可见的情形了才是。杨川唯恐她出意外,下意识地伸手一攥她手腕,察觉到脉搏依旧清晰有力才又松气。
奚月心下也慌得很。她直至把下卷练完,身上都没这么寒过。而且下卷的那种寒,是她停止运力便会在几息之内缓和过来的。眼下,这种寒意却好像在体内积压了千年之久,她已停止运息半晌,但仍没觉得半分暖和。
她咬了咬后牙,问杨川:“你不热了?”
“……热。”杨川道。
但热远没有她的冷这么难耐。他觉得这么下去不是法子,便锁着眉将书拿过来,往后翻了一翻,忽地视线顿住。
奚月注意到他的目光变动:“怎么了……”
“……没什么。”杨川面色泛红,别过头咳了一声,“我们先练着。或许……车到山前必有路。”
奚月冷得头脑发蒙,也没力气多做探究,这事便就这样先翻过去了。
山中不知岁月长,转眼就已冬去春来,雁山派放了挂鞭炮辟邪贺年,天顺七年就这么来了。
奚月掐指一算,发现这上卷又练了两个月有余。只不过因为她冷得无法克制,练得便慢得很,到现在连第三章都没练完。
而且杨川近来还不肯给她看书,每每练起来,都是二人遥遥的盘膝而坐,他把书放在腿上念,她只消聚精会神的练便可。
这倒可以让她更加专心,以免不适之下再一走神也走火入魔起来。但时间长了,奚月总归觉得不对劲,便在一天晚上趁杨川不备,窜过去一把将书抢了下来。
“哎你!”杨川立时跃起,伸手便抢。她左臂将他格挡住,向下一压,右手迅速翻书。
他又伸右手来夺,掌风离她尚有两寸时她便已敏捷一转,以后背挡着他,两只手一起翻书。
他从上夺,她就蹲;从旁抢,她就避。他从她避的那一侧再抢,便见她就地一滚又跃上床,躲到岳广贤那一侧踅身横踢,将正赶来再抢的杨川一脚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