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人不在你的身上,十倍百倍的捞回损失,岂会眼巴巴赠你大礼?”
福娘一通话说下来,朱高熙蒙圈了。
待想明白后,朱高熙倒是知道,面前的师傅是好意满满。
只是……
朱高熙内伤啊。
师傅还误会他是小太监?
心塞中。
“礼物,我就不收下了。省得你退回人家时,烦恼拿什么描补?”
“五郎,别嫌我啰嗦。这人啊,持身立命的根本。就是不要给别人拿住小辫子。”
“要知道,收贿赂这等事情,有一有二,必然有三有四……往后,你越陷越深,想抽腿离开时,会发现已经晚了。”
“倒不如趁现在没有陷进去,拔脚干净点,扫平手尾,不留后患。”
福娘挺不想她的小徒弟有朝一日,倒台在了收贿赂一事上。
想想大周朝的宏武帝开国以来,对于贪官污吏那真是狠狠处置。没什么宽容,没什么宽恕,一律是抄家、抄家、再抄家。
呵呵……
真是倒了一个贪官,富了皇家府库。
宏武帝在普通百姓的嘴里,就是一个好天子。毕竟,贪官嘛,人人皆恨。
“这一份礼,十二方小印章,全是我精心搜集到玉石后,自己动手一笔一笔的雕刻出成品。”朱高熙望着福娘,眼神中满满的认真。
他继续说道:“师傅,我不是宫中的小太监。”
“朱五郎是我的小名,在皇家玉碟上,我的名字叫朱高熙。”
“我是当朝天子的皇五孙,我的父王是封领在燕地的燕王。我乃父王、母妃的嫡长子,从小养在京城皇宫内。”
“抱歉,我一直向师傅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在莫名的冲动里,朱高熙吐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不想再瞒下去了……
“我想静静……”
福娘说了四字。
别问她,静静是谁?
朱高熙没再多讲什么,他坐在路亭的石凳上,等待着师傅的问话。
良久后,福娘颇是奇怪的望了朱高熙一眼后,笑道:“想一想,也许真是我误会了。”
“只是往后,呵呵,会有些尴尬啊。”福娘望了一眼亭外,天空上的浮云,意有所指的说道:“我是普通的民间女子,真不敢高攀皇家什么?”
“我怕麻烦。”
“皇孙殿下,你觉得往后的话,我们是不是有必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免我做出失礼的举动。有损你的皇家威仪?”
福娘是起心思,与这位燕王的嫡长子划清界线了。
第37章
福娘的明显拒绝, 让朱高熙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他万万想不到, 他吐露出真实的身份后, 得来是这样一个结果?
一时间,朱高熙有些难以接受。
“仅仅只是因为我的皇孙身份吗?”
朱高熙问了一话道。
福娘肯定的点点头,回道:“是的。”
“我们做普通朋友也不可以吗?”朱高熙再问道。
福娘洒然一笑,道:“在这云云的俗世眼光中,男女之间哪怕存在朋友的情谊, 世道亦是不会容许。”
“我是一个平凡的民间女子,我无改变世间规则的力量。所以,我要好好活着,活得让自己舒服些, 让家人少操心些。那么,就只能随波逐流。”
福娘最终想了一想,又补充了三个字, 道:“很抱歉。”
“我以为……”朱高熙说了三字,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时,又停了话。
他望着福娘的眼神中, 有失落,亦有失望。
福娘不开口,等待了下文。
朱高熙幽幽说了一句, 是在许久后, 道:“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呵呵。”福娘笑了,笑得蛮有趣的样子,说道:“皇孙殿下, 或是世子殿下,您高看我了。我亦是凡俗女子,自然爱、恨、慎、痴样样俱全。”
“特别是对于皇家的天然恐惧与敬畏,更是扎根于灵魂深处。”
福娘这话,是大实话。
在京城里长大,午门砍人头的时候,福娘亲自见识过几回。
打那后,对于封建的皇权,福娘是真畏惧了。毕竟,人的脑袋就一颗,这不是野草,割了一茬,来年春风吹时,又会再度生长。
对于小命的爱惜,让福娘觉得,远离危险源头才是正道。
“我还要去爬紫金山……”
福娘伸手,指了指远处的紫金山脚。她笑道:“世子,您是贵人事忙,应该有重要事情需得处理?”
“我便不担搁了您的时间。”
福娘起身,她准备离开路亭了。
朱高熙望着福娘拱手一个士子礼后,准备离开的模样。
他亦是忙起身,唤道:“福娘……”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展示一下,我的那份真心?”
“宏武十二年的冬,我撞破了你的女子身份……”朱高熙打起了感情牌,他道:“那时候,你身边有青梅竹马在,我退出的心甘情愿……”
其实,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不过,为了潇洒些的风度,朱高熙咬着后糟牙,美化了一下他自己的心胸。
“两年来,我一直是默默的祝福你俩,能够白首揩老、永结同心。”这话,朱高熙说的有些违心,不过,想着纪德已经娶妻了。朱高熙说时,倒也不是太别扭。
“你如今恢复了孤影一人,为何就不能容我走近些?”
“这般久的旧识,我在你心中,究竟是哪般模样?让你对我是一点信心,也不存在?”
朱高熙说着说着,说得自己都有些伤心了。
头一会懂了相思,才知相思之苦。
朱高熙不想放弃……
他不想,将来有什么后悔?
福娘停了准备离开的脚步,听到了一翻不似告白,胜似告白的话语。
她一时沉默。
良久后,福娘说道:“门不当,户不对。”
“皇孙妃,于皇家而言,不是什么珍贵之物。我若去求,定然与你是名媒正娶,一世夫妻。”朱高熙说了这话后,道:“你若不信,我可立誓……”
“世子,可否听我一言,听我一劝?”福娘打断了情绪激动的朱高熙。
朱高熙缓了缓情绪。
“好,我听。”他回了三个字。
“除却门不当、户不对外,我乃心胸狭窄的女子。”福娘恨不能把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批判条例,一个一个往自己身上套。她道:“我肯定容不了,我的夫君除我外,再有妾室一类的其它女子。”
“与戏文里一般,我便似河东的母老虎,非是好良配。”
福娘表示,河东的母老虎也不错,只要能一个人独享自己的男人。
朱高熙听着福娘的一句一句话,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还是很快答道:“无妨。”
“我可以做到。”
“从本心来说,我也觉得嫡庶之争,乃麻烦之源。”
朱高熙说话时,也在考问本心,他是否真如话里所讲,愿意为了一位心悦佳人,舍弃其余的美人?
最终,心跳的速度告诉了朱高熙,他在浓浓的相思中,全然败下阵来。在他的眼底,其它的美人啊,都没有福娘的那一种美。那一种让他心悦的美。
“呵呵。”
福娘笑两声,表示这话她听听就是。若真信了,那就是脑子进水。
“世子,莫答得太快。要知道,你之后宅,非你自己全权做主。你之上,你的长辈们有美意时,你拒绝得了一回,能拒绝两回、三回……”
福娘说着实在话。
她的心头最清楚,红颜迟暮时,情到浓时情转淡。
男人的真心,在时光这把杀猪刀面前,是很令人怀疑的。
福娘的前一世里,现实中的夫妻,共患难易,共富贵难。
为何?
不外乎,发家致富后,外面的花花世界里,美人的诱惑太大,家中的黄脸婆老矣。
“前路如何,未曾走完,何敢言是真是伪?”
朱高熙反驳了福娘的话后,继续道:“福娘,归根结底,是你不信我。”
“我努力也罢,我真心也罢,我一片相思系于你身上。这些你不在意,这些你不在意……”
朱高熙说到了这里时,自嘲的笑了。
笑过后,朱高熙又哭了。
哭了时,他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福娘突然有些不忍心了。
她在想,她是不是过份了?
福娘递了手帕子,递到了朱高熙的跟前。
望着那一条绣了竹纹的帕子,朱高熙接过后,擦了脸上的泪。
擦完后,他似乎忘记了,应该把手帕子还给福娘一样,顺手就收回袖中。
福娘瞧着,眼角跳了跳。
“算了。”
福娘说了这两字后,不待朱高熙回答,又道:“如果你还愿意的话,我们去爬紫金山吧。”
话落,福娘提步离开了路亭。
朱高熙先是一愣,尔后,笑了。
望着福娘的背影,朱高熙是真开心。
他知道,他赢了一局。
朱高熙心想,果然啊,跟二哥说的一样,福娘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实则最是心软之人。
朱高熙无声的呢喃着,从他的嘴型上,明显在说了四字“示弱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