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依然如此。
徐皇后还是在沉睡中,她的呼吸却是越来越弱了。
冬月初七日。
申时。
燕京城的城门处。
一辆马车入了城。车上,坐着一僧一儒。
在城门处时,僧人递了令牌,然后,被城门令恭敬的放入了城内。
道人则是悠然的看着这一切。
“师弟,为兄瞧着,你当真做了和尚,一切的行为真像一个秃炉了。”儒士骂人的话,说得倒也是随手捏来。
和尚似乎不在意,就是淡然的听着。
和尚,便是出了燕京城,去寻了杏林高手的永和帝谋士。嗯,正确的说法,是前谋士。如今随和尚进了燕京城的儒士,虽然是学儒的,可对医道一术还是颇有能耐的。
“阿弥陀佛。”道衍和尚就是念了佛号,却不讲什么。
儒士见得道衍和尚这般做派,就道:“师弟,你不地道啊,这是自己入了火坑,把为兄也拉拔进来了。”
“这一回,怕是脱身难啊。”
儒士的面色在进了燕京城后,就是有些苦涩了。
“阿弥陀佛。”
道衍和尚继续念佛号,就是不回话。
儒士专门看了一眼道衍和尚,最后,闭目养神了。
他二人在皇宫的城门处下马后,就有宫人匆匆赶来迎接着。那宫人是一位内侍。小内侍给道衍和尚行礼,道:“大师,宫里早有吩咐,您来了,请直接进宫。”
“小的这给引路。”
小内侍说话时,也不敢担搁什么。
那就是当了引路使,给道衍和尚和儒士作了引路的。
从神武门进宫。
一路绕过了御花园,再则宫城内的夹道,往坤宁宫而去。
只不过,似乎不凑巧。
几人刚到了御花园时,皇宫的钟鸣声常响。
“这是来晚了?”
儒士听得这钟鸣声响,默然的轻轻呢喃了这么一句。这一句话,声音虽然小,可道衍和尚何等的听力,自然是听道了。
“阿弥陀佛。”
道衍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
这时候,道衍和尚也是跟着一声的叹息。他已经尽力了,只是,有时候,无力回天罢了。
当小内侍引着路,带着道衍和尚和儒士到了坤宁宫时。
坤宁宫内,已经是哭声一片。
正殿内,永和帝还是坐在徐皇后的凤榻前。
他此时就像是一具雕塑,他愣愣的坐那儿,这时候,谁都是胆小之人,不敢打扰了。唯有一人,上前对永和帝行大礼。
“皇祖父,皇祖母已经驾鹤而去。还请您结哀。”
“孙儿请您发话,让宫人为皇祖母画妆,为皇祖母穿上寿衣。皇祖母是本朝皇后,一国之母,她之身后事,当有尊荣。”
朱瞻元跪在了永和帝的跟前,他说了这话后,重重的跪了一个头,然后,常跪不起。
永和帝这时候似乎也被朱瞻元的呼声,与说话声惊醒了来。
片刻后。
永和帝摆摆手,道:“为皇后上妆,为皇后穿寿衣,一切哀荣,不得有半点轻视。”
“瞻元,你起来。”永和帝说了这话后,语气也是缓和了一些。
“诺。”
朱瞻元这时候起身了。他的额头上,显然因为重重的一磕,有了印痕。
可这印痕在永和帝看来,就是对皇后的孝心。对他这个皇祖父的孝心。
“这些日子,你的表现朕很满意。”永和帝夸了长孙一句话。
这一句夸赞,倒是让在场的二皇子朱高晸、三皇子朱高孜侧目而视了。
就是此时。
有内侍来禀话。说是道衍大师进宫,还带来了一位儒士。
永和帝的目光中,顿时的复杂莫名了。
“朕去瞧瞧。”
“高熙,你身为嫡长子,为你母后的身后事,操持一回吧。”永和帝说了这话后,又望了一眼他的贴身太监总管,吩咐道:“下圣旨,朕要举国同哀皇后的仙逝。”
“诺。”
不管是朱高熙,还是听得皇帝吩咐的太监总管,自然都是应了诺。
永和帝在坤宁宫的正殿外,见到了道衍和尚,以及随道衍和尚进宫来的儒士。彼时,永和帝的脸色是黑沉沉的。
帝王不管是仁君,还是明君,这再是好的名声,其实,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那便是伴君如伴虎。
老虎可是要吃人的。
“大师,你回来的何其晚?”
永和帝这话说得是淡然。但是,听在了道衍和尚的耳中,何尝不是警告呢。
“贫僧无能。”
“愧对圣上的期盼。”道衍和尚也是心头一声叹息。面上却是不能多推脱什么的。他只能认罪道:“望圣上恕罪。”
“若是罚,也请罚贫僧迟归,误了圣上大事。贫僧请来的这位同门师兄,却是局外之人,还望圣上仁德,莫牵连了无辜之人。”
道衍和尚说这一话后,就是一个和尚的礼。
永和帝望了一眼道衍和尚,又是望了一眼在那儿同样行了礼的儒士,道:“二位随朕走一走。稍后,皇后的遗容一切妥当了。再请二位仔细的瞧一瞧吧。朕的皇后,不能死的不明不白。”说这话时,永和帝的拳头是捏得特紧。
这时候的永和帝哪怕说话再温和,那也是一头想噬人的大老虎。
此时的他,就你是草原之上,那受伤的孤狼。
他已经没有了,那个让他感觉到了温暖的伴侣。所以,他是危险而残暴的。
第226章
元熙殿。
福娘在屋中听到了那钟鸣声响时, 就是知道大事不妙了。这怕是婆母徐皇后真是……去逝了?
这个消息于元熙殿的诸人而言, 真不美妙啊。
“嬷嬷, 咱们整个元熙殿都换了孝衣吧。”
其实,这些东西早早已经备了有。毕竟,有些东西总是要备上的。只是看没有需要的时候罢了。福娘对白嬷嬷吩咐了话,道:“给夫君和皇孙们的孝衣,也是赶紧送去了坤宁宫。”
“至于我……”
“我要换了妆束和衣裳, 然后,带上了如意,我们母女一起去坤宁宫哭灵。”
福娘做出了决断。
“皇子妃,您还在月子里。”
白嬷嬷劝了话。
“不必再劝了, 一切依我的意思赶紧去办吧。”福娘对白嬷嬷是直接说道:“这等时候,不能担搁了时间。”
见福娘主意定了,白嬷嬷能如何?作为一个奴婢, 她自然是得按着主子的吩咐办事儿。
这时候,福娘和朱如意母女都是在换了衣裳。
她们得穿了孝衣,去坤宁宫为徐皇后哭灵。
福娘知道的, 其实,她是在月子里。按说可以不去吗?
不能不去啊。
皇后是国母。福娘可不想因为坐月子的事情,就真是惹得了头上的永和帝的憎恶。至于月子什么的, 还是等着哭灵的事情结束后, 以后慢慢调养了。
今个儿,冬月初七。离着福娘出月子,也就是差那么三天了。真不算个事儿。
至于, 福娘不纠结了这几天的月子时间。
福娘更在意了。
她的婆母徐皇事没了,往后,这后宫的变化又会如何?
等着福娘带着女儿朱如意是刚刚出了元熙殿宫门时,就遇上了她的两个妯娌解氏、齐氏,当然,也是少不了元晸殿、元孜殿内的皇孙、皇孙女们。
这时候,众人哪还有什么闲心谈话。
就是匆匆见礼后。
尽数的人全赶往了坤宁宫。
不管如何,她们这些后辈,总要去了坤宁宫,跪了那儿尽孝心的。
这个冬天,注定了难熬啊。
燕京城的冬天,非常的冷。
国母的薨逝,这可是国丧啊。这等时节的燕京城,气氛自然是要低起来的。
坤宁宫。
福娘等人到了时,被迎进了正殿。
这时候,在凤榻之上。
国母徐皇后的身后仪容,完全是整理的妥当了。永和帝留了道衍和尚,以及那位专门请来的杏林高手。
“告诉朕皇后究竟是真的病逝?还是有人谋害了国母?”
永和帝说这话时,声音非常平淡。可平淡中,压抑着涛天的怒火。永和帝望着那个儒士,他说道:“朕记得,当初你给朕讲过,皇后虽然生长子之时,伤了底子。可调养的不错,当是有五十之寿的。”
没错。
这个儒士,当年就是救了徐皇后和朱高熙一回的妙手回春之人。
也是这一位给徐皇后开了药方子,用七载的光阴,调养好了徐皇后的身体底子后,才是离开了燕京城的大国医。
“学生尽力而为,查明真相。”
儒士拱手一礼。尔后,上前亲手的查堪了起来。
这时候,儒士很清楚,永和帝在暴怒的边沿,如果没能给这位帝王一个合理的答案。怕是……怕是想活着走出了皇宫,也难啊。
果然……
儒士心想,当初他想学医时,师傅劝他的话。
师傅讲,他的心,太软了。
而这个世道,对医者可没什么仁心的。特别他掺合进了皇家中。
真是……
儒士想,真是让师傅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