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之后,我回镜湖看见了你与苏珩二人在镜湖边谈笑风生......我不甘,嫉妒,甚至怨恨,更害怕你被他娶走,我当时年轻气盛,冲动又自负,做下了不可挽回的事。如玉,我不是要为我的错误辩解,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境。”
“我从来不知你来找过我。”如玉摇头:“当时父亲将我禁足,你谋反的事我都隔了大半个月才知道。我与苏珩去镜湖,不过是想去三生湖斩断过往的感情......那时都过了几年,而我仍然忘不掉你,夜里时常哭哭醒醒,真是讽刺,宇文玨,我曾经那样喜欢你,好几年都忘怀不了。”
宇文玨忽然大笑。直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才哑声道:“原来如此。是我自作孽......如玉,我不会再逼你,但我会等你。”
他转头看著人,眼里是浓烈的哀伤。“如果你此生都没有再遇见更好的人,或是你已经能放下一切......待到那时,我希望你能,回头看看我。”
又是一阵凛冽寒风扫过,漫天黄沙扬起,滚滚沙尘之中两人伫立无言。
*
雍京酒楼。
李自在此次彻底昏睡了近两日才醒来。
他一醒来,便见柳茵茵一脸忧虑,抱著女儿一副失了魂的模样。
“唔。”
“喝点水吧。”柳茵茵递了水给他。
“......阿嫂,这是阿宝的杯吧。”
“嗯?”柳茵茵恍然,回过神来赶紧换了瓷杯给他。
“阿嫂,你怎么了?”李自在关切道:“不会是大哥那儿补偿问题不顺罢?”
“啊,不,不是。”柳茵茵欲言又止,“是如玉那。”
“颜姑娘?”李自在一听便来了精神,赶紧坐起来道:“颜姑娘怎么了?”
“你前两日回来那个状态,又昏睡这么久,我与你大哥有些担心,我今日中午便去侯府想寻如玉打探一下状况。”柳茵茵蹙起柳眉,“岂料侯府的人说如玉出去了,连著两天都不在府中。”
“颜姑娘失踪?”
“怕比那还惨。”柳茵茵道:“我回酒楼途中,经过京城外大街的街口,居然见到如玉与相爷在那!两人似有拉扯,如玉满脸的泪......那儿无法停下马车,待我到对街下了马车寻去,却是来不及,只远远见如玉好像被逼上了相府的马车,往城外的方向去了,不知要往哪去......”她焦急道:“她之前过得那样的痛苦,才同我说宁愿死都不想再与相爷有牵扯,怎么就又被相爷给缠上了?”
李自在复述道:“宁愿死都不想再与相爷有牵扯?”
“是哪。”柳茵茵叹息,心疼道:“不知道究竟遭受了什么才说得出这么绝决的话。你别瞧她正常,我认识她那会可是上窜下跳的活泼性子,而今沉闷郁郁寡欢,再不彻底摆脱掉过去的一切,怕都要得心病了--”
碰!
门忽然被人从外大力拍开,阿宝受到惊吓,嚎啕大哭起来。
“茵茵--”
李潇洒急惊风地闯了进来,满面喜色。
“哟,自在。”
“阿宝又被你给弄哭了。”柳茵茵满脸怒色。“我好不容易才哄睡了!”
李潇洒讪讪地接过女儿。“哎呀,爹抱抱,你瞧她胖壮结实,嚎得比猪崽都有力,将来一定是了不得的巾国英雄!”他朝柳茵茵讨好一笑。
柳茵茵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拿女儿跟猪崽比?你怎么不拿自己跟猪比?啊?”
李潇洒苦著一张脸,喃喃道:“没事没事女人家生完孩子情绪都不好的,少说少错不冒头,多抱孩子多做事......”
“大哥你念经似的说什么?”
李潇洒用嘴型道:“我在背诵婶娘教我的丈夫经呢。”
“你们兄弟俩背后说啥呢!”柳茵茵问:“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忙得饭都吃不上么?”
“哦对了。”李潇洒转过身来,笑道:“我就是来说这好消息的,那柳随被抓了!不只他,柳家的人连同那些包庇柳家的地方官府,一共百馀人被捕呢!似乎是相爷直接下的指示,不过相爷这两日都未见著人影,也不知上哪儿去了,药农那儿一大堆事等著汇报呢,不过不管了,总归是一大好事,只要那柳随被定罪抄家,自在想接手那些药铺再容易不过了。”
他满脸欢喜地朝弟弟看去,却见李自在一脸呆滞。
李自在喃喃复述:“相爷两日未见人影?”
这么刚好,如玉与宇文玨两日不在,宇文玨就处理了柳随?
只要她陪我一日,十二个时辰。
愿死都不想再与相爷有牵扯。
如玉满脸泪痕,被迫上马车。
相爷两日未见人影。
柳随被抓了。
该不会--
李自在心头狂跳,翻身下床,急急忙忙挥开挡在前头的李潇洒便跑出了酒楼。
他急匆匆来到侯府,那门房早识得他了,善意道:“李二当家,我家小娘子今日一早便出去了,或许傍晚才回来。”
果真不在。“那我便在这儿等她罢。”
“这个,要不给您通报一下,您进府去候著吧?”
“不必,我就在这儿等。”
他想起柳茵茵的话,越来越坐立不安。原来她这么渴切想摆脱掉这一切。
如果她为了他的事答应了宇文玨的条件,而遭受了什么痛苦,他会寝食难安的!
李自在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一回神发现门房还在一旁望著他。
“怎了?”
“李二当家,这个,”门房比了比他的衣襬。“刚才以为您穿白衫与步履呢。”
李自在朝下一看,只见衣襬只有孤伶伶的单层,阳光下微微透著,显得十分单薄。而他的脚下,反穿著卧房穿的小草履。
要命,一时情急,居然穿著里衣与小草鞋便出门了!
正尴尬著,一辆马车疾驶而来,正正停在了他面前。
如玉风尘仆仆,从马车上下来,便见一名头顶光光的男子倚在自家门旁。她定眼一看,叫道:“李自在?”
“颜姑娘!”李自在激动。
“李自在,你!”如玉也激动。“你怎么穿睡衣便跑出来了?”还没有包头?
“......”
待到李自在进侯府梳洗打理妥当了,这才去中庭寻如玉。
“颜姑娘。”李自在先问道:“你这两日可还好?”
“挺好,就是有些累。”如玉笑道:“我同故人去......游玩了两日。倒是你,好些了么?那柳随之事你便先不要挂心了罢,好好休息,先把身子养好了才好。”
李自在唔了一声,犹豫了下,道:“好挺多了。我昏睡了两日醒来,便听闻那柳随与其他一百馀人都被抓了,似乎是相爷下令办的,”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问出口,“不过两日,相爷突然变了态度,这当中--”
“那不是很好么?”如玉一脸欣喜。“许是他忽然善心大发或找到了突破性的证据呢。那柳随之事能顺利解决便太好了,若是处理迅速得当的话,说不得,抄了那些人的家,抄出来的家产足够付上药农们一大部分的赔偿,李家也不用给出钜额补偿啦,补贴一部分便足矣!药农们也真正能讨回公义,来年不再受地方官府所害。”
李自在看著她那笑脸,长长地喟叹了一声。
“颜姑娘,我改变心意了。”
“嗯?”
“你还想著离开雍京么?”李自在轻声道:“如果你还想著摆脱一切,想著离开京城,到南方去寻觅自己的一方天地,并且找不著比在下更适合的人......那么在下愿意助姑娘一臂之力。”
只要她所言的命数为真,不会让他的命数冲撞到她,那么,他願意幫她,提供她一个远走雍京的正当理由。如果她真急迫想逃离,如果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而非属意于他的话。
横竖他此世本就无意成亲。
李潇洒与柳茵茵不知道,其实不只,不只是他此世克妻无子。
老国师的预言还有一句,并且短命,顶多活到三十。
而他现在,年二十九。
是以连著药铺那些他才如此心急想弄稳妥了,如此李潇洒才会接手。
*
是夜,皇城。
“禁五?”正雍帝看著来报的人。“朕不是命你去盯紧人么,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属下从相爷与颜侯爷那儿听闻了一件事。”
“嗯?”正雍帝皱起眉头。“报。”
第43章
禁五道:“相爷同侯爷允诺,此世再不会伤害到颜家娘子, 也不会与侯府、与颜家敌对, 他说他会与颜家站到同一边,会尽己所能护住颜家。”
正雍帝哼道:“一个手拥重兵的侯爷, 与一朝宰相私下站到了同一边,这是想做什么, 结党造反么?”
陆家已经被废, 宇文玨与颜家一系势必更加坐大,如果再让两方结党, 怕无人可制衡......
将相和或许是国家兴盛的良兆,但未必是帝王乐见的。
“另外。”禁五再度禀道:“那颜家娘子这两日都同相爷出去, 可今日回府,却流露出了与浣南李二成亲之意。此事应已拍板定案, 今夜李当家与侯爷会面过了, 也商议了成亲事宜。”
“哦?”
正雍帝闻言沉思了下,忽然便笑了出来。“有意思,宇文卿这两日告急病便是同那颜如玉出去了罢, 可真是痴情, 人家无意于他, 转头另嫁他人,他还允诺护住颜家?当真是个圣人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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