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
被安排的客房在二楼的最西侧,是这间驿站里最大的房间。
屋里陈设清雅空荡,推开窗便可见远处起伏的山脉。虽比不得汝坟殿辉煌精致,但总比流落街头好的许多。
将他们引至此,李复瑾略略说了几句便离去。过了一会儿又去而复返,较比方才手中多了几瓶药油药粉,他大概嘱咐了她们各类药品的用途,浅暄几句又迈门而去。
踏出房门,便看见莫钰抱刀倚立,一脸从容地打量着周身的每一寸环境,不落分毫。
李复瑾在他背后无声站定,隔着几步的距离,凝神盯住他。
直至四周的每一缕细节全部落入眸中,莫钰转过身。同一时间背后的人露出一抹好整以暇的笑来。
“兄台确定不用再辟一间房吗?”唇角是异常和煦的弧度,看似无害,温润非常,“夜里风凉。”
“不必。”莫钰漠然地启口。
“好吧。”他并不坚持,淡然的一笑,“那兄台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李复瑾一离开,慕容素将莫钰唤进屋里。
“让我看看你的伤。”
粗糙的木桌上摆放着几个大小各异的瓷瓶,他瞥了一眼,并没有要用的意思,“我没事了。”
放在背后的左手忽然被她强行扯出,令他微一蹙眉。
“你受了伤为什么不说?”透过划破的衣料可见被利剑划上的创口,血虽已将将止住,却仍红肿不堪。慕容素咬住了唇。
他一言不发。
遣了如歌如笑打了温水,她轻拭去创口周围已经干涸的血迹,刚要拿起桌上的药瓶,却蓦地被他按住了动作。
从她手中接过药瓶,他十分仔细地嗅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异象,才在伤处撒上药粉,又扯裂了衣摆简单地进行了裹扎,“这便好了。”
一切完毕,如笑替慕容素铺好了被褥,他扶她坐到床上。
“你的脚怎么样?”见她行动仍有些不便,莫钰问道。
“还好。”靠上床的一刻才发觉困怠排山倒海般袭来,她闭上眼,“如歌如笑已经给我擦过药油了。”
看得出她的疲倦,他扶着她躺好,“你好好休息,等天亮,我们回宫。”
“嗯。”
出门前又细细嘱咐了如歌如笑,两人齐声应下。看了眼坠入深眠的慕容素,他吹灭了灯火,拿刀走出房门。
·
李复瑾的房间在阁楼的最东侧,于慕容素所在的屋子径直而去,恰巧可形成一个弯曲的角形。
踏进黢黑的房间,并未率先点亮烛火。透过月色,粗略可见屋内简洁硬朗的陈设。灰砖简墨,画壁竹屏,璧悬一把檀鞘长剑。仅在靠南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山色墨宝,除此全无多余的赘饰。
只身踏进,门才一关。那张巨幅墨画之后便轧轧响起机关运作声,虽小,却在这静默的夜里清晰可闻。
李复瑾笑了笑,平静地望着壁画后徐徐敞开的暗门。
一道破空的猝响却猛地迎面而来,带着抹淬砺的杀意。
他眸中一凛,神色却未变,只稍稍一仰额,那一枚细小的靑锋针便自颈部略略避过,死死钉进了木门。
暗门后响起稳而有序的掌声,继而是一个缓缓走出的人影,“不错。”
“淇伯父。”李复瑾淡笑着注视着来人,仿若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自暗门后缓步踏出是一个中年男人,看面相四十余岁,身材高壮,体态雄健,行止自生威仪。望着英挺深沉的男子,他面上虽微笑着,可却丝毫掩不住一双眸中的阴厉狠绝,道:“多日不见,你这功夫,倒是见长。”
“让伯父见笑。”李复瑾谦敬地垂下眼,“伯父向来无事不来,此次前来,定有事与复瑾相谈。”
“没错。”淇啸天目光一沉,也不愿拐弯抹角,开门见山,“我听忠叔回报,你今日动用了蛛网和蛾网。”
李复瑾了悟,据实以对,“是。”
淇啸天闻言面色一沉,“我曾和你说过,我们在云州的人手有限,让你切妄轻易动用人手!如今你可知造成了多少损失!”
“我知道。”他依旧从容冷静,只是隐在一侧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紧。
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原以为按自己的计划,最多出用十人,连隐藏的后备都不必出现。可没想到,蛾网的四个死士全部俱灭,蛛网派出的二十人仅三人完好无损。饶是他做的最坏的打算,也想不到会这般惨烈。
“给我个理由。”淇啸天沉声道。
李复瑾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贵客迎门,我们总要迎接,不然岂不是失了礼数。”
“贵客?”他怔了一下,神情一恍,“侯平说你方才带回了几个客人,难道就是……”
李复瑾不言,仅凭那一脸莫测的神色已然说明了一切。
苏慕……慕容素……
淇啸天总算暗怒稍霁,可心头还有疑问,语气微软,“凭她一个女子,能伤我们这么多人?”
“这一点,是我失算了。”说到此处,李复瑾瞳光暗凝,语气徒然冷却,“我原以为也只是个女子,没想到,碰到了高手。”
“高手?”
西侧的窗棂悄无声息地嵌开一丝细缝,指向远处那个守在门外的黑衣少年。
“就是他了。”
这样一个看似清瘦无比的少年?
“伯父可切莫轻看此人,他虽岁数不大,但武功着实高深莫测。”
“于你如何?”实在无法想象得出他的武艺有多莫测,淇啸天眼露怪异之色。
李复瑾忽地轻笑,“伯父可查看了蛛网的伤势?”
“查过了。”话及此处,淇啸天的脸上泛起一抹阴晦。
除却那逃脱的三人,其余十七人俱是手筋尽断,虽不致命,但此生都必再提不起剑,同废人无异。
那切入的角度精准犀利,力道把握得恰到好处,不深一分,也不浅一寸,完全不似人为。
不太懂他怎会突然问此,一现念头倏地闪过,“难道……”
“就是他一人所为。”接下去的话应证了他的猜想,“二十人对他一人,十七个成了废人,却只伤了他一臂,还只是普通的皮外伤……”李复瑾冷笑,“你说于我如何。”
这样的身手……淇啸天心惊,“他是谁?”
“据线人的说法,只是那位公主的贴身护卫。”
“你觉得不像?”
“自然。”李复瑾的眸子冷下来。
他实在忘不了那少年在对战时的样子。
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身手矫健迅捷,招式更是凌厉诡秘,进退攻袭有度,丝毫不显痕迹,似乎全部掌握在心间。
还有那敏锐的观察力,鹰隼般时刻不曾松懈的戒备,冷静的析查……一望即知受过严苛的训练。
尤其那公主与侍女对他的态度,怎是一般的护卫所能有的?
“复瑾,你想怎么做?”看出他眉目里潜藏的杀意,淇啸天忽然问。
“他确实有些碍事,可我还不至于现在就打草惊蛇。”他笑了一下,又恢复一派的淡然,“伯父放心,我有分寸。”
“你确定?”
“嗯。”转身望向壁上悬着的长剑。剑已陈旧,没了原有的光辉,却遮不住曾经锐锋的凛冽。
他轻声低喃:“既然心有目标,那在目标达成之前,我会忍耐。”
……
“这泱泱大燕,迟早有一天,会有我李复瑾的名字!”
话说到最后已是越来越淡,深夜静寂,掩得去一切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10章 责惩
“陛下,该歇了。”
灯火通明的大殿中传来一声轻唤。成垒的奏贴后缓缓抬起一双中年男子的眼,掩不住浓厚的疲惫。
即便是睥睨天下的一代帝王,也终抵不过时光的洗礼。他已年近四旬,虽背脊依旧苍劲,却已然须发微苍。只有那眼中的果决,还可觅寻一丝曾经的痕迹。
轻手接过内侍送来的温茗,视线却丝毫未离桌上的奏折,轻啜,“什么时辰了?”
“已过亥时。”
“还早。”放下茶杯,他又执起蘸了红砂的墨笔。
“陛下……”一侧内侍欲言又止,颇有些为难,“今日……是七夕……”
执笔的手蓦然停住了。
内侍不敢再多言,空旷的大殿里一时静谧。
灯花似是爆了一下,光影微摇。沉默许久,慕容念放下笔,“卫央,今年是哪一年?”
“建燕九年。”
“九年了啊……”他轻叹,叹声中有种难辩的情绪。
闭上眼似乎还能看见九年前的那个人,一身红衣如火如血。
而睁开眼,却空余这座空荡冷寂的大殿,说不透的寂寥。
“陛下,可要起驾拟天阁?”卫央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的神色。
“不了。”慕容念微倦地轻抚眉心。
斯人已逝,那一方小小的衣冠冢,说是祭奠,其实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片刻,他起身,掸了掸落了灰的衣衽,信步向外走去。
“去汝坟殿。”
·
广常觉得,自己从未有一刻能如现在这般煎熬。
他在宫中当值十余年,七岁那年被调来汝坟殿。在他人看来,这绝对是件上佳的差事。在禁内,并非所有内侍都能有机会侍候品阶上佳的贵人,更不消说,是这位定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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