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男子熟睡的容颜,慕容素静静敛了口。
定定凝视凝视了许久,松挽的长发倏地落了,如长瀑一瞬铺曳。深墨的长发披落在雪颊两侧,透映出森寒的冷意。
一道亮光划过,金簪下劈,带着极快的速度向下行去——却只堪堪停在了他喉咙外一指处。紧握的指节泛着青白,迟疑许久,她凝立着没有动手。
“素素……”朦胧中似乎有一声呓语轻轻吐出,淡得如同一抹云雾,转瞬飘散。
慕容素一顿,握簪的手忽地颤了,心中犹如被火烧灼。僵了很久,眸中忽有泪珠滚落,蓦地扬手撇开了金簪。
泪水沿着面颊簌簌划下,她俯面埋于臂弯,说不清心中是哀是痛。胸口闷痛如撕,她努力压抑着心底翻滚的沉恸,泪落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嗦:这个素素公主一定是表演学院毕业的(°_°)…
作者君表示:emmmmmm……ヾ?≧?≦)o
第77章 初成
第二日晨,李复瑾醒的很早。
睁开眼,身侧的床榻空空如也,殿内亦是空无一人。帘幕低垂,遮蔽了室外所有的光线,恍然不禁一怔。
“陛下醒了?”殿口环佩一响,有人盈盈迈步进来,见他清醒,浅淡地一笑。
她依旧未施脂粉,但昨夜苍白的双颊却已恢复血色,这一笑竟莫名有些倾城之色,令他微一怔忡。
“你……”
她斟了一杯方烹煮的清茶,置在案上,眉目低垂,“陛下昨日过于疲劳,民女怕烦扰陛下,特意转至外殿所居。陛下正人君子,未曾……”话音渐停,她似乎是说到了致羞之处,面上飞了绯霞。
“……”李复瑾微愕,一时不知是惭愧还是窘迫,开口错开话题,“你昨晚的歌……很好听。”
她唇角微抿,见她已起身着装,乖巧地上前为他束发,“那是我家乡的小歌,陛下喜欢便好。”
……家乡的歌吗?
他眼神有些黯淡,透过镜中望着女子,许久没有再开口。
忽然的无言令两人的气氛些微零落,束发完毕,慕容素稍一迟疑,从旁执起一盏温茶,“陛下,初醒,可觉得口渴?这君山银叶最适清神解乏,陛下尝一尝。”
温茗漫着茶香,混合着清晨独有的露汽,味道格外清新沁人。
李复瑾眉目微动,慢慢接过了茶杯,萦在鼻息荡了片刻。
“好茶。”
他虽这般说,可却一直不曾饮下。慕容素不动声色,低声道:“丽姬姑娘乃陛下宠婢,所赠之物,必乃佳品。”
说着她轻手执起了另一盏,掀盖轻拂,慢慢啜饮了下去。
望着她将茶水饮尽,他神情略凝,犹豫片刻,还是撂下了,“君山银叶的确是茶中翘楚,可惜朕一向不爱饮茶。时辰不早,朕还有早朝,你一早便起身忙碌,早些去休息吧。”
“是。”她略一欠身,利落地将一案茶具收整好,分外没有一丝失望之色,恭谨道:“民女恭送陛下。”
前行的脚步略微一停,原地定了少顷,李复瑾转过身,“自今日起,你是昭仪。”
慕容素一怔,一瞬失了所有言语,立在原地忘了动作。
他望了望她,不带思绪的话音清清冷冷,“从今往后,不必再以民女自称。”
又兀自顿了片刻,她恍然初醒,倏地跪下去,“民……臣、臣妾,谢陛下。”
略略看了她一眼,他阖眸轻叹,转身走出寝殿。
转回屋内,静候少晌,待到帝王完全离了临华殿,谨书琉画立即迎进来,“奴婢恭贺昭仪娘娘!”
她看了看她们,脸上的情绪十分渺淡,看不出一丝喜气,“你们起来吧。”
“娘娘……不开心?”望她的面上似有忧色,琉画有些疑惑。她入殿许久,此次可算首有突破,按理说不该。
慕容素摇了摇头,只觉得胸口异样的闷痛,无以复加的难过如潮水渐涌上来,如有千金重石所擂,压得几乎透不过气。她忙走向床榻,方行了两步,脚下却蓦地一跄,一口鲜血呕出——
“娘娘!”
·
“王爷!”
岳忠兴冲冲地跃入东苑,大声说道:“成功了!白姑娘成功了!陛下废了丽姬!”
李祁景正在阅览一则密函,闻言飞快地抬眸掠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意外,“我已经知道了。”
“王爷知道了?”他愣了一下,依旧止不住地兴奋,自顾絮叨,“我原以为,怎般也要些时日,没想到才过了一晚……王爷可知白姑娘用的是什么法子?”
顿了顿,李祁景将密函推至他面前。
岳忠接手过去,视线方才那么大略一望,登时悚然色变,“这——”
李祁景的面色十分平静,“雪棠鸩,无色无味,比紫萼玉株性烈,且效用更强,伤人肺腑,食多可致人呕血而亡。”
望着他目瞪口呆的神色,他漫然一笑,“她下在了君山银叶里,直接嫁祸给了丽姬。”
喉头顿时哑了一瞬,岳忠瞠目结舌,“她可真厉害……”
敬北王府的女婢艺姬无数,各种争心斗角的场面他也算见得颇多,可往自己身上下毒的,还着实是头一遭。
“我就说他与众不同。”他轻哂,心不在焉地掸了掸衣袖。
这一击做的利落且漂亮,即便有人心存疑忌,也断想不到她会对己下毒迫害他人。他猜过她无数种做法,却惟独不曾想到这一种,破釜沉舟,他果然还是小觑了她的胆量。
岳忠却不敢苟同,细思极恐,愈加深觉不可思议,“王爷还是提防着点吧,你就不怕,她哪一天会把这毒落在陛下身上?”
连自己都能狠下心利用的女人,恐怕……他简直不敢深想。
李祁景的目光冷了一下,半晌,道:“不会。如若这茶是我皇兄所饮,那意义可就截然不同了。我皇兄没那么大意,她也不会那么傻。”
何况她还有目的。目的达成前,她不会轻易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岳忠不再纠结,沉吟片刻,问道:“王爷,那现今要如何?”
李祁景思忖了一下,“什么都不用做。”有这样好的一把利剑,何须他急着出手?
“那丽姬想来一定气疯了……”岳忠轻声嗫嚅。本着想使毒迫害她人,谁知最终却作茧自缚,也算得上是自食其果。
“疯?”李祁景淡笑,却是摇了摇头,眸目闪着异常精锐的光,“此刻是该有一人气疯了,至于是不是丽姬,可未必见得。”
“王爷是指……”
“等着瞧吧。”他笑而不言,并不点破,“就要开始了……”
·
李祁景说的没错,的确有一人气得几乎发疯了,然而,却不是丽姬——
淇玥自回央华宫后便面目阴沉,心火灼涌,胸口剧烈起伏。她努力按捺了许久,终是没忍住蹿出的火气,猛地挥袖,将温炉摔在地上,“废物!”
央华宫的宫人瞬间匍匐,大气都不敢出。整个内殿刹时鸦寂,气氛如冰凝滞。
“娘娘又何必动这么大气?”一双玉手轻挑起案上的杏果,婉然道:“若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就不好了。”
出言的女子容貌秀丽,身姿婀娜,妆容精致而风雅。虽不算出挑,望之却总有种独特的韵味,令人无法忽视。
——乔氏淑妃乔虞,在这凉国后宫中,无疑是个特殊的存在。
乔家本为商贾之族,自北地以金玉之矿闻名。凉北虽丰饶富庶,但矿产资源却一向微薄稀缺。乔氏一族在北地一带的矿产全悉垄断,可谓家资逾万,富甲一方。
五年前,凉国伐燕,乔氏曾投予重金于凉,为其军资武器筹备,又披甲相助,倾举族之力为李复瑾自北地兴建暗兵场,兴复凉国,及至天下大定。新帝念及乔家助力颇深,故封乔家之主乔邕以右丞相之位,赐万金,享尊荣。右丞相闻之位高权重,可朝堂上下人尽皆知,这其实不过是个架空的虚位。
两年前左相淇啸天送其独女淇玥入宫,封皇妃位。右相乔氏不甘其后,亦当即将其长女乔虞送入后廷。乔虞不甘处处没于淇玥之下,可介于局势如此,又不得不依傍生存,不免多少受其倾轧。
而今丽姬事出,也算得上淇玥自宫中两年来的首次失蹄。淇乔两家虽表面同处一线,可乍闻此话,听及都不免令人生出幸灾乐祸之感。闷滞了半晌,淇玥终于一声冷哂,讽道:“某些人又何必猫哭耗子!我若气坏了,不正中了她的下怀?!”
乔虞轻巧一笑,仿佛根本听不出她话中的刺剌,轻飘飘道:“左右落的是碧姬,娘娘不正也不喜那丫头,落了也就落了。”
“你懂什么。”她白了一眼,心下不禁焦炙。与丽姬相及,那女子才是令她最深怵的尖刺。
目光瞥了一瞥,淇玥又忍不住冷笑,话语隐隐讥嘲,“若是你有用些,我倒也不用那丽姬了!”
尽管乔虞自位份上不及淇玥,但这话说得倒是过了,她微微变色,辗转半晌,蓦地轻哂,“娘娘说笑了,我是没用,也着实是养不出这种有异心的丫头。”
喉头一滞,淇玥登时愤怒皱眉。
“好了。”轻手掠了下微散的鬓发,不等她说话,乔虞立即开口,“娘娘与我这般斗嘴可是有趣?倒不如想想,该怎么除了那新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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