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官云峰的传说,这百十年间一直自三国间流传甚广。传闻官云山地带崇山峻岭,地势险要,且山林深谷奇珍野兽遍布,从无有人可自行通往。也就因着如此,官云峰亦是为平衡三国间战起的障蔽。直到近百年前,一位青年只身一人,自数月内独闯官云山,登顶官云峰——至此,名动天下。
传闻那青年其实乃一国之开国将领,自国安民定后,不知何故,封剑隐退,孤注一掷攀顶官云峰,闭关修习道学。至那之后,青年的名声便逐渐流传。青年自封道号“君鸿鹄”,自峰顶起建官云观。他在乱世收养弃子孩童,受其武艺谋略,桃李遍天。更有甚者,传说他曾自一次代魏之战中助魏对敌,凭借一己之力助国况已衰的前魏一举击败强代,至此,使官云峰成为名动各国的盛道灵山。
从那以后,各国内无数仰慕者纷纷远道而至,特来进香陈愿,拜谒官云观鸿鹄道人。更有皇室世族之家,将族中孩童送予官云峰习学,祈盼可得鸿鹄道人的些微指点,以得保家治国、振国兴邦之良策。彼时鸿鹄道人年事已高,世人皆称其“鸿鹄老人”。传言他其实早已上窥天道,飞升为先,已非凡体之身。许是他已窥叹到这天下日后的结局,故自前来求学的孩童中,挑选了最为灵慧的十三位,收于位下作为弟子。而那十三位弟子身份异殊,个个拔萃,又有各国皇室庇佑,真正令官云峰呈现鼎盛之态。
然而传说毕竟仅是传闻,鸿鹄老人早已离世,其坐下十三位弟子亦早便离山分散,不知所踪。官云峰处于红尘之中,但又自红尘方外,这些年来虽依旧香火不衰,却早已没了传说中那般兴盛。人人只道官云峰尚处每况愈下之势,却极少有人知晓,这背后隐藏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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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广常匆匆步出来,怀中的水盆一片通红,鲜血染遍。
“怎样?”慕容梓的目光方才触及那一片绯色,额穴不由自主地一跳。挥手令他将血水尽快处理。目及他身后的来人,立即脱口问询。
随后步出的男子鹤衣广袖,一身雪白道衫落上些碎的绯色血点,犹若雪地开绽的梅。迎上门外数人迫切的目光,他略讶了一讶,而后叹了一息,道:“他伤的太实在重了。”
这是众目所见的事实。一行人屏息静气,没有片分的松懈,慕容梓由他继续说下去。
“他身上共中七箭,虽都避开了要害,但其中四箭都已伤到了血脉。我已将箭镞拔出,血已止住。但他若是迟迟醒不过来,我不确定能保住他的性命。”
一番话听得人心思沉坠,众人面色一凛,久久说不出话来。慕容梓的容色有些发白,但依旧保持冷静,微默片晌,低声开口:“君芜。”她静静道:“你实话说,你究竟有几分把握?”
君芜自幼时起便承袭官云峰医阁一派,乃目前峰上医术最佳之人,其医道可同一国太医院首臣可匹敌。如若他皆无力回天,恐怕莫钰此番不容乐观。
默了默,君芜淡然道:“我能做的,都已做了。其实只要他求生欲望强烈,我完全可保他性命无恙。只是我方才探他的腕脉,发觉他脉象平和微弱,似乎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受了这几箭。这般,我便无法了。”
慕容梓怔住了。
摇了摇头,君芜让开了门路,“现在只但愿,他可以熬过这一关。”
微微叹了这一声,他再未多说什么,很快离去。
幽静的小室屋门半敞,透过那一线缝隙,慕容梓静静望过去。
榻上的莫钰正在昏迷,身上的伤已尽数裹覆,眸睫深阖,极似正在沉睡。慕容素默默坐在他的身侧,静静注视着他,脸上却没什么神色,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偶,呆滞而木然。
三日前,自她在南山刑场布出烧山的消息过后,在场所有民众一瞬哗然,将整个刑场闹得庞杂不堪。她知道李复瑾不愿放手,但这般情形之下,作为帝王的他根本无法逆横民意,故最终应允了她的所求,放任他们离去。
她猜测自他们一离,李复瑾便会立即下达追捕令。故一道快马加鞭,马上起身离了云城。凉国境内自然无法再存身,短时之内又无法获取出境官牒,她能想到的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便唯有官云峰。官云峰在近十年来自江湖中传闻殒没,却极少人知,出自官云峰的明线暗桩早已散遍天下各国。统便燕国的辰渊阁不过官云峰的一处分支,而其实官云峰,才是而今天下情报网的真正总府。
辰渊阁这数年与官云峰往来颇密,凉国国内的动静官云峰自是知晓,再加之慕容素与官云峰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官云峰自然乐意收留。他们一行人马不停蹄,彻夜无眠,终于平安到达官云山之境。然还未及跃进山门,莫钰却已再抗忍不住,一头陷入了昏迷之中。
这本也在慕容梓的意料之中。莫钰的伤势实在过重,自出刑场起便已是在苦苦支撑,而今得知慕容素平安,自然顿时松懈了气息。慕容素却几欲疯狂,跪地哭求官云峰掌门,无论如何定要救活莫钰。原本经君芜的断定,凭他的伤势可可撑至现在已是奇迹,即便救活,恐怕也会遍身伤疾,武功尽废,不过只是勉强续命。可他终是不抵慕容素的苦苦哀求,不眠不休熬了两日,到了目前的地步。
只是……
原地静了少顷,慕容梓轻轻步进去,双手抚住了她的肩膀,“素素。”
慕容素轻轻回过头。
呆木无神的眼眸一片苍凉,静默了很久,她轻声开口,声音极低极低,“我听见了。”
“……”慕容梓顿时失了声色,想说的话刹那间全然憋闷在了胸口。她心中难过,一种说不明的酸涩逐渐弥漫,五味杂陈。
“姐,你放心。”慕容素轻轻道,“我没事。”
她虽这样说,苍白的颊却兀地有两行泪簌地滚落,打湿了僵硬的手背。泪滴微微发着烫,逐渐在手上凉去,凉若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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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复瑾眉眼一厉,蓦一挥袖,一案的奏贴尽数拂落在地上。
殿内的群臣顿时跪伏一地,如临大敌般一片冷寂。
跪于殿中央的数名领卫不敢抬头,额头静静触伏着地面,身躯轻微颤抖。
凉国复立这数年,满朝朝臣还是首次见到一向温润冷静的帝王这般暴戾,尤若一只寒冬的鹰隼,眉宇尽是阴沉。事件的起因是因为追捕令所寻的一个人,数日过去,要寻的人渺无踪迹,也终于磨掉了他最后一丝耐心。
“怎么可能找不到!”年轻的帝王额纹紧蹙,方才几日,原本平滑的颌角已然消瘦许多,冷怒的面庞隐隐透出戾气,又隐约夹杂着几分沧桑,怒意漫弥,“不过是一个人,至多还能逃到哪里?你们究竟有没有仔细搜寻?!”
“陛下息怒。”
一室的朝臣低言慰劝,僵滞了许久,最首负责追捕的领卫抬头躬礼,鼓起勇气道:“禀陛下,追捕令乃逃犯出逃三日后方才启用,三日之久,变动颇多,臣已多加调动人手。可人海寻人,无异捞针,实在难觅行迹。臣定当竭尽全力搜捕,望陛下息怒。”
李复瑾冷冷一哂,语气冷漠如冰,“当日逃犯自出刑场后,已有目击民众称其往西北方向出城而去,怎就难觅行迹?西北一带,五府三州,有何难寻?爱卿究竟是未觅其行迹,还是有意窝藏逃犯?也未可知!”
领卫闻言登时一凛,俯首骇道:“陛下!臣惶恐!臣知逃犯奔赴西北方向,早已在追捕令方下时便启动了西北的捕令。可自西北传回的消息称,西北五府三州之地并未探出逃犯的踪影,并非臣有意窝藏隐瞒,陛下明察!”
“云州无踪,云山无踪,五府三州无踪。”一句句念出目前已知的讯息,李复瑾的气息更为阴森,“所有可知的地方都无踪迹,难不成,这人会凭空消失么?!”
悄悄抹了把冷汗,领队努力令自己镇定,“也并非是凭空消失,经这数日追寻,臣倒有一假设,望陛下勿怪。”
“什么?”李复瑾眉心紧蹙。
“臣怀疑,逃犯等人,目前正处官云峰。”
“官云峰?”
“正是。”领队定声道:“西北之地,除却五府三州,唯一更可着人藏身的,便唯有官云峰,亦是追捕队无法探出之地。故臣怀疑,五府三州既无踪迹,那逃犯等,当在官云峰。”
官云峰官云观,这百十年来隔绝中原与北地的天然屏阻,他自然知晓。静了一瞬,李复瑾凝神下令,“那就派兵,上官云峰!”
“陛下不可!”殿下立时有朝臣谏言,高声劝阻,“官云峰地势特殊,况尚有官云观扼守。这百十年来三国无一越界。一旦凉国涉足官云山之地,恐怕会遭代、夏两国猜忌,届时恐引战乱!”
左右不行,李复瑾冷拳紧握,面色蕴起无声的愤怒,道:“如此说来,此事,是无法可解了?”
殿中静了静,一时竟是无人回语,面面相觑。
“废物!”李复瑾骤然大怒,猛一扣手,重重凿向桌案。
迎着上顶爆裂般的怒火,领卫小心开言,“陛下,依臣之见,陛下尚可率先修书官云峰掌门。官云峰虽处江湖流派,但自立观起,自天下便处中立之势,无由冒险藏匿逃犯。如若此番逃犯确却在官云峰,官云峰受陛下之高压,无惧不肯交人。否则,官云峰与陛下逆行,当为我大凉之敌,届时再派兵入山尚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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