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听得淇玥心惊肉跳,手中不自觉揪紧了裙裳,疾声问道:“那倘若是中了这个毒,会怎样?”
“红夫人之毒并不致命,却胜似致命。此毒初时,只会令中毒者乏力懈怠,精神不振,形似寒病。但再往下,中毒者肢体便会失去知觉,神经疯傻,六亲不认。最终好些的或可昏睡不醒,而粗劣的,恐怕……终身失去神智,癫狂疯魔。”
淇玥登时慌了,“那本宫——”
“娘娘放心,娘娘中毒尚浅,只消未来不再吸食此毒,避免被此虫啃咬,方可痊愈。”
听及此言,她稍安下了一口气,旋即又忽地震怒了,厉声道:“央华宫内,怎会有这种邪恶的毒虫?!”
一室的宫人瞬时跪倒在地。气氛刹那冷的可怕。钟太医心中一惴,颤巍巍开言,“红夫人生活条件严苛,极难养殖。在大凉界内,只在幽州一代颇多。云州冬短夏长,气候湿凉,按理说不该有此虫繁衍,何况在这深宫中,怎会……”
这一言带来的讯息非比寻常,淇玥的面庞刹那暗了。既然云州气候不适,难生此虫,这虫便绝非央华宫所有,那么唯一的可能……
眸中的光亮越来越奇异,淇玥冷冷攥紧了拳。修长的指甲一错,竟硬生生攥得断了,血迹通红。
第113章 乔陨
当晚,淇玥下令自央华宫内彻查毒虫来路。
可自那日起,央华宫中的红夫人却越生越多。起先只是在殿中有零星的几只,逐渐的,连宫院内井中都逐渐发现红夫人的身影。淇玥日日不得安虞,又忌惧毒虫在身边潜伏,更是难以入眠。折腾了数日,她终于抗不住,请旨搬去了稍偏的平阳宫居住。
平阳宫位于西宫,相较央华宫,不仅狭小,也因地势的缘故,颇具潮湿阴冷。这一日入夜,碧儿熏好了床榻,搀着淇玥预备入寝,方掀开锦被,二人俱是一怔——
无数细小的墨色小虫遍布于榻上,肆意攀爬,错乱交叠,密麻得骇人悚栗,惊人得恶心。
淇玥背脊一凉,只觉胃里骤然一阵翻搅,蓦地弯腰,忍不住呕吐起来。成百上千的红夫人似乎感到了来人,竟一瞬改了爬行的方向,迅速朝着她们的方向攀爬而来。
碧儿大惊失色,忙带着淇玥步出殿外,嘶声叫喊:“来人!来人——”
整个平阳宫中骤地乱了,遭杂凌错一片。殿中毒虫太多,踩踏不及,又无法用火,只能从偏殿出紧忙抬了沸水泼烫。混乱间泼扬的沸水又无法避人,错手落在他人身上,无疑不惹起一片痛嚎,混乱而不堪。
就着月色,碧儿领着淇玥迅速往外跑。方行几步,一样东西却绊得淇玥蓦然一跄。她诧异低头,只见一件精致的佩饰静躺在地上,在淡月的照耀下,反射着淡淡的微光。
·
“禀娘娘,奴婢已查明,此物乃乔淑妃私物,平日从不离身。”
碧儿将掌中的佩饰递于淇玥手上。那是一枚古旧的玉饰,许是年头太久,脂白的玉体本身已遍布了无数细痕,玉饰最下垂着一截璀璨的琉珠,在烛光下微芒闪烁。
她翻看乐半天,脑中大概扶起一个印象。素手轻翻,果然在玉饰的边沿,望见一个细小的“乔”字。
“贱人!”淇玥的怒火忽地燃爆了,怒手一甩,玉饰碎落成两半,“这几次的红夫人,可与乔虞有关?”
“奴婢不敢断言。”碧儿小心翼翼道:“只是这些毒虫来的诡异,奴婢私下暗探了。以央华宫和平阳宫的条件而言,本不该出现红夫人。然而派去的人发现,两个月前,乔家的管家,借故曾覆往过幽州一段时间。”
幽州——
淇玥深思顿时一凝。
“而钟太医曾说过,幽州的气候极适合红夫人繁衍。奴婢也查了书籍,确认钟太医所言属实。”
越说越教淇玥心中骇悚,淇玥的面庞逐渐变得狠戾,心中极恨,“乔虞这个贱人!我就知道她存有异心,没想到竟这般歹毒!”
碧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情,“娘娘,你打算怎么办?”
淇玥怒言道:“心存异动的傀儡,还留着她做什么?!我原以为经过上次警告,她还会安分一些,现在看来,既然她这般不识好歹,是注定留不得了!”
她忽地立起身,疾步走到案前,“替我研墨,我要修书给父亲!”
·
左相乔氏的陨落,来的一如急雨一般令人措手不及。
无人可述那几日的凉国朝廷是怎般的波云诡谲,只知那日风雨急戾,一切都起于左相淇啸天暗中所呈递的一张密折。至于那密折中究竟都叙写了什么。满朝上下无人得知。然而至此之后,相横数月的两相之争尘埃落定,以右相的陨败而告终。
李复瑾自密折审阅后便立即下旨着手彻查,正如淇啸天所弹劾一般,自乔府之内查处上万脏银。并于暗窖搜出无数暗笺密信,并记淇啸天所列举的,排除异己、暗杀朝臣、强抢民女……等罪状,并共四十三宗罪。数十罪责,人证物证齐聚,犹如铁钉落木,再无任何回辩的可能。
一夕之内,空负财权的乔氏倒台,乔府上下遭临查抄,乔氏上下百人收监待审。面对控诉,右相乔邕高呼冤诬,然而几番核证下去,仅证淇氏所举的乔氏罪行皆实,更是将乔邕的鸣冤驳斥回去。
国相恶行至此,天子震怒,非同小可。当即下旨自朝中上下彻清乔氏党族,有共犯者一律处之,以儆效尤。那段时日大凉朝野恍若风雨临至,迫人心扉的压抑。满朝上下人人自危,唯恐稍一不慎便波及自身。更是断不敢再暗中结党,纷纷远避选择明哲保身。
……
慕容素喝着茶,静听李祁景述说完朝中的近况,一直垂着眸沉默。有些讶异于她的表现,李祁景忍不住问道:“你不开心?”
她抬了抬眼,手中把玩着茶盏,笑得很勉强,“没有。”
看神情却完全不似,李祁景凝神观察,“我还以为现在的结果,你会很高兴,”瞳眸暗凝,他的话语停了停,语气稍显莫测,“毕竟乔氏对你而言,除了立场,还有私怨。”
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她神态平静,“那些——早已过去了。”
“那你就不在乎乔家会是何下场?”他还是不能懂,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慕容素反而笑了,似乎听闻了一个笑话,只是笑容却没什么笑意,静静撂罢了茶盏。
能是何下场?朝臣重罪,若幸无非罢职贬庶,流放为奴,永生不得其恕。若是不幸,也便是举族受牵,落得个几族诛连。
她叹了一声,慢悠悠站起身,“冤冤相报,我所疾憎的人已有了该有的惩罚,我已经不恨了。”
他怔了怔,还未曾开口,已听她继续警醒道:“王爷还是尚关心些正事吧。比如,箭杀乔泽的凶手——”
乔泽既不是她所杀,亦非他背后下手,那么这暗局背后,便是必有一人正清楚凝视着这一切。她本猜测是梓姐姐所为,但暗下递信交涉,才知自从集雅轩过后,辰渊阁便再未插手淇乔之争。
那么……会是谁?
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无论对她还是对李祁景,都无疑是个极大的威胁。他既可在局外独善其身旁观一切,又悄声出箭暗中相助,便可一朝颠覆局势,反向杀他个措手不及。
李祁景的目光暗了暗。看来……
再抬起头,方才还在身前的人已经走远了。望着她的背影,李祁景莫名有些诧异,却说不出诧在哪里。
她……似乎有心事。
·
回到汝坟殿,慕容素的脚步逐渐缓下来。
院中水石相依,河道暗流,曲池碧水间浮着些许枯败的荷叶。她没有进殿,立在院中注视着空无一物的荷池,久久地陷入沉默。
眼前的场景仿佛变了,化作一片清野荷田。无数荷叶连延成荫,随风波动,形成一大片碧色清海。温柔清丽的女子赤脚立在田间,拨藕采莲,笑语如珠,蕴着夏光般的明媚。
……
“你是谁家的女儿?怎么会在这里?”
“你叫什么?苏苏?”
“我叫白芷,你可是饿了?”——
……
…………
白芷啊……
慕容素涩涩地闭上眼。
她在她最落魄、最走投无路时遇见了她,又救了她,将她与小枫安顿在自己家。那时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便连生存都是个难题。
“苏苏这么美,怎么总不爱讲话?”她为她绾齐了长发,给她换上干净的衣裳,又为她在鬓间簪了朵铃兰花,“你是城外来的难民吗?除了弟弟,可还记得别的家人?”
她怔了怔,眼眸一瞬垂下去,她立即又道:“没关系,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和小风的姐姐,我和爹爹是你们的家人,这里就是你的家。”
这里……
就是你的家……
她给了自己和小枫一个家,可是自己给他们带来的,又是什么?
她教会她劈柴,教会她打水,教会她煮饭缝衣,采桑烹茶……一切生活技能。她还曾带她一起去城中谋生,几番辗转,终在右相府落定。本以为至此便是苦尽甘来,谁想这才是一切祸端的根源——
乔泽对自己见色起意,几番迷诱未果,终于恼羞成怒,欲要强行抢取。白父为了替她出头,惨遭乔泽差人打死。白芷带着她左藏右避,终还是到了末路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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