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成帝越想越生气,眼中盛满了阴郁戾气,以至于将百般珍爱的画给捏皱了,甚至出现了一丝丝的破损,反映过来之后,又赶紧给抹平,但是,再怎么抹,还是有着痕迹。
乐成帝次日在朝堂上大发雷霆,不停的怒骂孽障,逆子,以前没少听他骂过,然而,谁说都听得出来,里面的含义其实是不一样的,前者再怎么骂,也还带着亲昵,可是后者,那就只剩下怒气。
传旨出京,责令李鸿渊火速回京,不得延误。
然而,这其实只是明面上的旨意,真正的旨意是给李素言去的密旨,让他在路上想办法解决掉李鸿渊,然后将这件事归结到傅云庭头上,完美的一箭双雕。
在对付李鸿渊这件事情上,乐成帝可是相当的给力了,奈何,他儿子们不知道啊,只以为就算是这样了,他还是偏袒李鸿渊,一个个私底下气得暴跳如雷。心里边狠狠的憋着一口气,“父皇,既然如此,你就真不能怪儿臣不孝了。”
乐成帝在下达了密旨后没多久,密旨就已经到了李鸿渊的面前,没错,就是密旨原件,而非誊抄。
“要说翻脸不留情,皇上是个中典型吧。”靖婉看着摊开的信笺上的天子私印说道。
“预料之中,没什么奇怪的。再怎么偏宠,也越不过底线,他容不得欺骗,更容不得有人动摇他的江山。”李鸿渊不以为意。
“他自己在治理江山的时候,顶天就一个平庸,如果不是臣子,还不知道搞成什么样子,还别人动摇他的江山?”靖婉冷笑,还鬼之子不祥,影响江山气运这种无稽之谈的论调。
“当皇帝的,谦逊自省的毕竟是少数,剩下的,除了那些昏庸无道是或者只是傀儡的,一般都认为自己治下很好,风调雨顺,万民顺服,天下太平。”
“那么阿渊你呢,你自己又是属于什么类型的?”
“我?昏君暴君明君,大概都能占齐全了。”对于自己的定位,李鸿渊是再清楚不过的。
“暴君倒是可以跟昏君或明君搭在一起,这昏君跟明君,要如何并存?别跟我说,你是时而英明,时而昏庸?”真这样,大概就成了精分了。
“关于这个,婉婉还需要问为夫?”李鸿渊颇为意味深长的看了靖婉一眼。
“别把高帽子扣我头上,我担不起,谢谢。”靖婉淡淡道。
李鸿渊勾唇笑了一下,没有多言。
从出现第一次刺杀开始,后面就接二连三的,手段千奇百怪,除了正面怼这一条,什么下毒,刺杀,毁路,聚众闹事,可谓是精彩纷呈,有时候三两天一回,有时候一天两三回,倒是给他们颇为枯燥的回京路增添了不少乐子。
而这些手段,全部都被简单粗暴的解决,就如同小石子扔进平静的河面,倒是掀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奈何,李鸿渊是那巨无霸大船,那点小波浪又如何能阻拦他前行的速度。
要说唯一会造成威胁的应该还是李素言带领的黑衣卫,奈何,李素言在将密旨送出去之后,就全当没这么一回事,反而与傅云庭一暗一明的护卫李鸿渊回京,而这边的情况,不会有人回报给乐成帝,至于回京之后的事情,讲真,还真不惧,乐成帝还有没有以主子的身份见到他们都很难说。这不是无端的揣测,是很有可能的事实。
要说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与李鸿渊打交道了,尤其是傅云庭,在这位主儿开府后没多久,自己就在他手底下水深火热的过日子,对于他的本性,不说全了解,至少也有七八分,他摊牌的时候,意味着别人就没有翻牌的机会了。
现在这局势,他不会再等下去的,让乐成帝申饬他?给他定罪?甚至杀了他?呵呵……
临近年关,普通人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年货,一年到头的辛苦,这时候总要好生的犒劳一下。
朝堂内外,明面上倒也算平静,只是这暗地里,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或兴奋,或紧张,或依旧在勾心斗角。
腊月二十几的时候,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在三十这一天倒是出了一个红火大太阳,当然啦,这太阳一晒,白雪溶化,倒是比下雪的时候更冷一些,都没几个人爱出门,不过,这并不影响某些人的心情,站在廊下仰望天空,感叹,还真是好天气啊,连带着,笑容都真切了几分。
在晚上爆竹最是响亮的时候,城门打开,有一队人马悄无声息的进了城。
骆老夫人借口身子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休息了,并没有跟大家一起守岁,本来就上了年岁,这几年虽然没什么明显的病症,是却也不是非常的康健,所以,这也很正常的事情。
骆沛山也借口要陪她,也回了主院。
正屋中点着灯,这倒没什么奇怪的,不过,在众人进去之后,看到里面坐着的人,骆老大人跟骆老夫人倒是很淡定,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事儿,反倒是跟在后面的丫鬟妈子,一个个吓得腿软。
这晋亲王跟王妃不是还没回来吗,怎么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骆家了呢?不过,外面的传言沸沸扬扬,他们这些下人又不知道真假,尽管府里跟往常没什么不同,不过是王氏治家严谨,下面的人嘴上不敢说,心里还是惶恐。
而现在这情况,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心脏在狂跳,却又大气不敢喘。
“臣(臣妇),见过王爷,王妃。”
“免礼。”李鸿渊淡声道,呷了一口茶,“这段时间,骆大人辛苦了。”
“能为王爷分忧,谈何辛苦。”
“王爷跟祖父谈事吧,我跟祖母去里边说说体己话。”靖婉笑道。
李鸿渊点头,“去吧。”
骆老夫人的目光,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在靖婉身上,如此正何意。
换了地方,骆老夫人也没说话,先将靖婉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看上去没什么不妥,面色也红润,不过,还是不放心,蛊虫那种东西,她完全不了解,但是,虫子啊,进入了人体内,还活着呢,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因此,向龚嬷嬷仔仔细细的询问了一番,之所以不问靖婉,显然是担心她不“实诚”,报喜不报忧。
靖婉嘴角微微掀起,那什么,自己在祖母这里,居然还有被不信任的时候。
龚嬷嬷再三保证,靖婉的身体真的挺好,骆老夫人才放心,回头去跟靖婉说话。
骆老夫人倒是没有问及他们此番出去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国家大事,都是些家长里短,但是,因为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事情,因此,这些家长里短,好像也带着些特殊的味道,好像,总有那么些心不在焉,而且,彼此都担心对方精力不济,都没有说太对,祖孙二人单纯的靠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些。
大概半个时辰,外面有人来请靖婉,说是要回王府了。
尊孙二人相携着起身,骆老夫人要送靖婉出去,靖婉没让,屋里暖和,出去一趟,一身的凉气,“祖母无需如此的拘礼。”
“礼不可废。”
“祖母,就这一回。”靖婉轻声道。
骆老夫人瞬间明白了靖婉的意思,不出意外,她过不久就是皇后了,届时,想要拘礼都不成了,而且,这怕也是靖婉最后一次坐在这里与骆老夫人说话了,甚至可能连骆家的大门都不会再踏入了。
“好。”骆老夫人依言道,眼眶里有点湿。
自家孙女,会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这是她以前没想过的,走到今日这一步,虽然早有预料,还是有些不真实,尤其是想到她日后将困在深宫,没什么喜悦,倒越发的不是滋味,只盼着孙女婿真的能一辈子不负她,才不负她被困在小小的一片天地下的寂寥。
“祖母,我走了,你保重。”靖婉蹲了蹲身。
骆老夫人以及伺候靖婉的人下意识的都想要去扶她,不过都在半途生生的顿住了,让她行完这一礼。
随后,骆老夫人看着靖婉被扶着走出去,突然想到了当初目送她出嫁时的情景,明明应该高兴的,却止不住落泪。
外面,没让骆老夫人送,也没让骆沛山送,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不过,他们是走了,但是,这家里骆府里留了不少人,想也知道,明日,宫里一旦事发,骆家一定是被重点关照的地方之一,当然可以派人救援,但是,为防止万一,一开始就守护住骆家,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回到王府,海棠雅居倒是没有灯火通明,毕竟主子不在,下人就算看着院子,也没道理跟主子在一个样。
不过,靖婉他们进去的时候,屋里的一切早就准备得妥妥当当,就跟他们没有离开过一般。
李鸿渊没让人打扰,与靖婉洗漱一番,径直的入睡。
跟以往很多个夜晚一样,很对人辗转难眠的时候,他们夫妻二人睡得不错。
次日,以往在王府的时候如何,依旧如何,倒是没有因为避免泄露他们已经回来的消息,就遮遮掩掩,后厨得知主院要膳食的时候,很是惊了一下,毕竟,近来他们可是不好过,不过,这会儿竟是莫名的安稳下来,有条不紊的开始准备膳食,一切都是现成的,不过,也知道再是几天主子就到了,所以,前几天就开始采买东西,因为晋亲王的吃穿用度一向精细,早早的准备,也没人绝得有什么问题,不过这一回不太一样,有人暗地里嘲讽,准备这么些,晋亲王可还要享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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