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瑾孝这才细细看了甄婉怡,“看表妹神色应该大好了吧,正好也让外祖母瞧瞧,她老人家可是念叨了好久,若不是怕不方便,也是要过来的。”
“都好了,也就是母亲太过紧张非要把我拘着。”
众人说了一会话,等行李收拾妥当便出门坐了轿往城西喻府去了,只留了喻瑾珍在家。
晃晃悠悠大半个时辰,轿子落地,外头一阵喧哗声,轿帘被撩起,甄婉怡扶着红袖的手出来,只见喻大太太三太太并几位奶奶都在二门处迎着,众人见面又是一阵寒喧,往老太太的敦禄院去了。
见了老太太的面自是一番心肝儿肉的问候,把推甄婉怡入池的刘修容三女骂个体无完肤,同再加上其余之人的帮衬,惹得甄婉怡娇笑不已,最后由老太太亲自陪着去了褚玉小筑。
褚玉小筑前一条林荫小道两侧都种着高大的广玉兰,叶阔花硕,洁白若荷芳香馥郁。院墙一角两株紫薇树,花开灿烂。四太太感叹道:“没想到这两株紫薇竟开得这样好。”
老太太拍了拍四太太的手,“这还是你出阁前种的,只是没等到开花你便离京去了清河,现在总算看到它开花的样子了。”
甄婉怡走在老太太右侧,“这是母亲以前住的院子?”
四太太感动的点点头,上一次来去匆匆,都忘了来这里看一眼,不过那时来也看不到这花开的盛景吧。
“这便是你母亲出阁前住的院子,后来珍娘又住了进去,珍娘出嫁前重新粉刷过一次,你们这次回来就住这里好了。昨儿大致收拾了一下,也不知道还合不合你们的意,缺什么让你大嫂添去。”后头一句是对四太太说的了。
四太太抹了抹眼泪,“哪有什么不合意,母亲收拾出来的自然是最好的。”
老太太笑了笑,不再说话。
褚玉小筑是个两层的小阁楼,只三间正房和一个小厨房,面积不大,可里面布置得很温馨,四太太住楼下,甄婉怡带着红袖樱桃住楼上。安顿好便就住下来了。
四太太回到喻府心情自是开朗,每天都在老太太那里打发时间,甄婉怡也跟着去,只不过坐了不过一盏茶时间便被老太太赶了出来,“这里有你母亲和舅母陪我便行了,你自去玩去。”
甄婉怡笑笑也不推迟便离开了敦禄院,她本来就是为了躲清静才来喻府的,所以也不勉强自己非要呆在人多的地方,喻大奶奶生了第二个儿子,还不过半岁,房里事多,府里的事便由三奶奶管着。
甄婉怡挺喜欢褚玉小筑的环境,小巧而精致,沿着绿荫小道走不知不觉就走到月亮门处,入目的牵牛花藤十分熟悉,远远飘来的中药味,原来到了二太太的住处。
门口的小丫鬟看到了,忙进去通报,不多时,喻瑾孝便走了出来,“表妹来了。”
甄婉怡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空手来探病真是太没礼貌了。“五表哥,我,我就是走走,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二舅母这里来了?二舅母还好吧?”
喻瑾孝似乎看穿了甄婉怡的不好意思,让了让身子,“母亲这院子离褚玉小筑很近,沿着青石路就能走到。表妹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母亲近段时间好了许多。”
甄婉怡喜道:“真的吗?那太好了。听说二表嫂今年年底就要进门,舅母能好起来那真是件大大的喜事儿。”
进了屋内,中药味儿更浓,内室的青色帐幔里,二太太靠在柳黄色的引枕上,头发简单地攥个团只簪了根柳叶银钗,蓝色的素面褙子,脸色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和腊黄,眉间神情郁郁,唇无血色。
看到甄婉怡勾了勾嘴角,伸手招了招,“九娘来了呀,快些坐,翠儿,去端些点心来。”
甄婉怡忙上前两步,“二舅母,您别让人忙活了,我不饿,刚才外祖母那里过来,肚子都鼓鼓的呢。”
“都是些零嘴儿,你也尝尝,以前你母亲最喜欢我这的点心了。”
甄婉怡点点头,“侄女听母亲说过呢,二舅母做的酥香豆最好吃了。”
二太太神情落寞,“老爷也最爱我做的酥香豆,每日晚上就着一盘酥香豆能喝一壶酒呢。”
甄婉怡愣了愣,不些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向喻瑾孝,却见他也是一脸的伤神,安慰人的高难度活儿她真不会做。“那二舅舅的酒量一定很好。”
听着肯定的口气,正在伤心的母子俩皆是一愣,看向一本正经点头的小人儿,二太太嘴角绽出一缕笑意,这是甄婉怡从没见过,喻瑾孝许久没看过的笑容,只看得甄婉怡一愣一愣地,看来喻家二老爷为了二太太悔了以前的亲事不假。
“是呀,你二舅舅的酒量很好呢,一天两餐都少不得一口酒,最常说的就是无酒肉不香无酒饭不甜,家里年关要酬谢大掌柜的时候都是你二舅舅陪酒陪到最后。”
☆、第一九一章 喻府小住(二)
看着二太太缅怀往事露出的笑容,甄婉怡觉得她应该是很想念二老爷,并且许久没有和人说过了吧,稍稍想了想,估计身边的人都怕提起二老爷惹二太太伤心,所以一致地都回避与二老爷相关的话题,却不知道心里积累多了没有宣泄之道,也积成了一种病。
“二舅舅这样厉害呀,唉,我就不行,每次喝上两盅头就晕乎乎。”
“这酒量也是要练的,你二舅舅最早的时候也不行,每次年关宴请掌柜三兄弟都是让人抬回来的,后来你二舅舅觉得这样太丢脸了,便开始每餐都喝,一开始都喝南方的纯米酒,到后来喝的都是漠北的烧刀子,就这样慢慢地,酒量才越来越大的。”
甄婉怡故作夸张道:“真的呀,那二舅舅好厉害,是不是从此年宴里就没被抬回来了呢?那大舅舅三舅舅倒是借光躲懒了呀?”
“嗯,你大舅舅和三舅舅也是这样说的,所以每次有生意要去酒楼谈的时候都是你二舅舅去的。”
甄婉怡看向一旁的喻瑾孝,继续问道:“那五个表哥里谁喝酒最厉害?”
二太太想了想,不大肯定道:“好像都差不多吧,不过,你二表哥三表哥和四表哥都醉过。”
这下甄婉怡是真有些好奇了,“那就是说大表哥和五表哥的酒量最好了。”
喻瑾孝哼哼了两声,“那倒不是,大哥自制,到点了就不会再喝,我则是不怎么端杯子。”
二太太说了这么些话,眉头松了些许,只是神情疲惫。
甄婉怡起身道:“二舅母,侄女今天唠叨了许久了,以后再来找您说话。”
二太太好久没这样痛快地说过话,回忆夫君了,听到甄婉怡要走,便流露出不舍的神情。
喻瑾孝上前帮母亲提了提被子,“母亲今天累了,先休息一会,表妹还要要家住一段时间,有的是时间来陪母亲说话,等哪天让翠儿做些酥香豆,还邀表妹过来叙一叙。”
二太太笑着点头,“那今晚就泡些豌豆,明天做了酥香豆,九娘过来吃个便饭,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坛子百花酿,到时开了喝,看看九娘的酒量是不是真的不行。”
甄婉怡对这个痴情的舅母很是怜惜,听了这话便道:“那行,明儿中午我们就在外面的葡萄架下摆饭,舅母这院子景致美,我们便是没酥香豆单单看景也能下酒了。”
二太太眼角泛泪,目无焦点,“当年你二舅舅也是喜欢坐下葡萄架下喝酒,每每从你祖母那用完晚膳回来就端着酒壶坐在葡萄架下,等我做酥香豆。”
甄婉怡鼻子酸酸地,这种刻骨的思念有如附骨之蛆便是时光也磨不去痕迹,伴随着每一天每一夜,这间房子这个院子,每一个角落都是思念的烙印。“那侄女就等着明天二舅母的酥香豆了。”
喻瑾孝送甄婉怡出门,一直到青石道上,才深深一鞠躬,吓得甄婉怡忙躲到一旁,“五表哥这是干什么?”
喻瑾孝抿了抿嘴,“谢谢表妹开慰我母亲。”
甄婉怡不安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刚才那些话我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表哥快些回去看看二舅母吧。”
喻瑾孝拱拱手,“还请明天表妹还早一些,好陪母亲说说话。”
甄婉怡点点头,“我刚才答应了二舅母自然会做到的。”
离开二房的院子,甄婉怡叹了一口气,一旁的红袖也感叹道:“二太太和二老爷的感情一定很好。”
甄婉怡点点头,这种刻骨之情,铭心之爱,大燕失侣撞山而亡的感情她不懂,但不妨碍她对拥有这种感情之人的羡慕和敬佩,因为从未经历过,所以才憧憬只不过,甄婉怡摇摇头,这样浓烈的感情还是不要的好。
翌日,甄婉怡在巳时末带着樱桃踏进了二太太的院子,葡萄架下已经放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摆了两盘点心和果子。见到甄婉怡,翠儿眼睛一亮,急急行礼,“表小姐来了。”
随即喻瑾孝一身白袍玉带,玉树临风地出现,“表妹来了。”
进了里间,二太太已经坐在临窗的矮榻上,难得的梳了一个堕马髻,穿了静面的藏青褙子,玄紫的马面裙,看起来倒是精神了许多。
“二舅母,您今天看起来精神了好多,漂亮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