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公孙南眼底泛上一层湿意,却是笑道:“我虽然被废了右手,但这既是她的要求,我怎么能不答应?”
所以才会整晚整晚的坐在竹林枯井边,艰涩而固执的吹着箫。
柏氿看着身前枯瘦如骨的老人,忽然想起初见那晚,他在竹林凉风里瑟瑟发抖的模样。半晌,她道:“我带上你们一起离开,井底太冷,您该让她换个地方住。”
公孙南摇摇头,“就算你带她离开,我还得在这儿等我外孙。”
“不用等,”柏氿道,“我知道他在哪儿。”
☆、第85章 亲亲抱抱举高高
公孙南闻言,迅速抓住她的手腕,急急问道:“快说,他在哪儿?如今过得可好?”
柏氿静静的看着这焦急的老人,道:“您随我离开,我便告诉你您。”
良久之后,公孙南终于开开口:“……好。”
暖黄斜阳从窗户照进来,将二人对面而坐的身影,延伸得很长。
这抹斜阳同样照进公孙洪的书房,落在他的桌案上。他搁下毛笔问:“我那兄长同意离开了?”
“是。”下人应道,“可要属下派人……”他没再说下去,无声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必。”公孙洪又一次执起毛笔,眼底精光一现,“我既能抓住他一次,必能再抓住他第二次。”
深色笔墨晕染在素白宣纸,仿佛一滴血液落入透明杯液中,幽幽漫开。
公孙洪冷笑。
兄长,十五年了,你居然没被饿死,还真是命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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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氿带着公孙南和他女儿的骨灰回了郡主府,安顿好之后,正寻思着去找一趟步生娇问问九千策近来的状况,刚转角来到一处庭院,抬头却见前方四角凉亭里,闲闲坐着一人。
他静静坐在胖肚青石圆凳上,手中执着一枚黑色棋子,正在与自己博弈。
午后阳光洒在他的周围,渐渐镀上一层悠闲静谧的暖意,于是像他那样权谋诡谲的一个人,竟也生出几分与世无争的安详淡然来。
他在闲亭缓缓落子,举止间是何等遗世的风景,柏氿却无心欣赏。她皱起眉心,大步走到他身边,夺了他的竹编棋篓子,微怒:“你怎么在这里?”
尊贵孤傲的杀神世子殿下,不在宫里好好待着,来她的郡主府做什么?
殷瑢抬起头来,朝她笑笑,“早晨的时候,我跟宣王提议,要住到你府上来,培养培养夫妻感情。”
柏氿眉梢一跳——这么荒诞的理由,宣王能同意?
殷瑢见她神色古怪,笑得越发妖异,缓缓道:“宣王他老人家……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柏氿抽了抽嘴角,抓着他就往外走,“殿下,我这郡主府地界太小,容不下您这尊杀神,还请您移驾别处。”
殷瑢挑眉,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往后用力一扯。柏氿顿时被他扯得一摔,摔进他的怀抱里,又被他转身压在闲亭深红的圆柱上。
他俯下身来,与她靠近了些,道:“你这郡主府里,上到管家,下到厨子,都是我的人,你把我赶出去有什么用?”
柏氿气得笑起来,那含笑语调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上到管家,下到厨子?我看不止吧。殿下手里的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平日里,闲来无事写些话本子,唱点戏曲什么的,也不稀奇,对吧?”
若非有他应允,这天底下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杜撰他这位杀神的故事?
“你生气了?”
“我哪敢生您的气?”
她只不过是想把他切碎了喂狗而已。
柏氿冷笑着,想。
殷瑢在近处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伸出手来捏着她的下巴,低笑道:“我就是喜欢看着你气得跳脚,却又不能奈我何的模样。”
闻言,柏氿的眼底顿时暴出根根血丝,怒上心头,当下便握紧一拳,重重砸在他的腹部。
殷瑢吃痛,“哎呦”一声弯下腰,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十分愉悦的低低笑开。
这笑声沉沉而华美,仿佛是宫廷乐师奏响的华丽乐章。柏氿听了却只觉得可恨,呲了呲牙便想将他一把推开。
才抬起手按上他的肩膀,他却突然将她抱住。
“自你从客栈离开之后,我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他在她耳边低低道,又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喃喃,“柏氿,你……可知我心意?”
我不在乎你能不能生出孩子。
我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殷瑢的世子妃……
只能是你。
你……
可明白?
闲亭院落,斜阳草树,微暖的风从亭间穿过,将他的发缠上她的肩头,仿佛是命运绵密的网,挣不脱,逃不开。
他如此拥着她,遗世般珍重。柏氿的眼眶被风吹得有些干涩,渐渐又湿润起来。她眨了眨眼睛,忍下这几欲满溢而出的润泽水色,揪紧了殷瑢的衣襟,抿着唇,沉默良久,终是选择将他推开了些。
她缓缓抬头,墨色眼眸又静又沉,没有娇羞,没有情动,清明锐利如一轮弦月弯刀。
“殷瑢,”她问,“那日在山洞里,九千策与你说了什么?”
殷瑢微叹,她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聪明,容不得自己糊涂放纵半分,宁可投身血雨腥风,也不肯逃避责任安然享乐。
那一日在山洞避雨,她为了身中火寒毒的他出洞去捡冰渣。
那时,他对着趁机来洞里见他的九千策道:“萧公子,与本世子做个交易如何?你放她离开风倾楼,我替你收拾公孙家。”
那时,九千策面瘫着脸,淡淡道:“不必。”
“哦?”
“殿下只需替我照顾好她便可。”
大爱无言,深远如山。
那一天他忽然明白,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人,爱她爱得如此沉默。
垂眸将这些回忆压进心底,殷瑢揉了揉柏氿头顶的发,轻叹:“让我帮你吧,公孙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她既想振翅为凰,翻覆朝堂,那么他便成翼下之风,助她九天翱翔。
头顶上的手心暖而软,柏氿微微皱起了眉。
帮她?
他自己都还有一大堆事情没有处理,他哪来的时间帮她?
柏氿正要骂他自不量力,却听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像是有人被狠狠扔出了门外。
随即便是步生娇恼羞成怒的厉喝:“殷十三,我杀了你——!”
殷瑢与柏氿对视一眼,急急朝声源处掠去。
却说那一日步生娇糊里糊涂的在栖云轩喝醉了酒,一醉便睡了好多日。再醒来时,她已经被殷十三搬到了郡主府。
寻常人喝醉之后,通常记不起自己到底趁醉做了些什么蠢事。但是步生娇偏偏不一样,她越是喝得烂醉,记得便越清楚。
步生娇醒来后瞪着雕花床顶看了半晌,念及自己干得那些蠢事,渐渐烧红了脸。转头,又惊见殷十三抱着手臂靠坐在她旁边,一下一下点着头,竟是睡迷糊了。
他本就生着一张极为漂亮秀气的娃娃脸,如此安稳乖巧的睡着,更是生出几分婴儿般的天真懵懂来,煞是惹人怜爱。
步生娇却当即一脚将他踹下了床。
殷十三哎呦一声砸到地上,揉揉眼睛爬上来,见她醒了,先是一喜:“哟,你睡醒啦。”接着又一疑,朝她探出手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红?莫不是睡出病来了?”
说着便要摸她的额头。
步生娇皱眉一躲,用力拍下他探过来的手掌,“别碰我!”
不拍不要紧,一拍竟是将他的手掌拍到了自己的胸上。
他温热的掌心贴上她挺立的峰峦,二人皆是一怔。
微怔一刹,殷十三率先动了动,他有些迷茫的轻轻捏了捏手下柔软,喃喃般的感叹道:“好软……”
步生娇的脑子轰然炸开,脸上红晕一路飙升到耳尖。
她一脚将殷十三踹出门外,拔出华光长剑杀气腾腾的朝他砍过去。
“殷十三,我杀了你——!”
殷十三迅速闪身避开这凛凛一招,却还是被凌厉剑气割裂了衣袍。
纯黑锦缎在空中晃晃悠悠的落下,落在地上,又被微风带着沿地滚了几圈。
殷十三倒抽一口凉气:“大妹子,你玩儿真的?”
步生娇挥剑又砍,“少废话,看招!”
她的招式又凶又狠,像是张牙舞爪的艳丽女妖,直朝他索命而来。
殷十三险险避开这当头杀招,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主子的教诲:“十三,你记住,如果有一天,你未来的夫人提着刀剑对你喊打喊杀,那么,你千万不要躲,也不要还手。是男人,就站在原地受着,受了伤,流了血,才好叫她愧疚心疼,任你亲亲抱抱举高高……”
那时他很不屑的想:他怎么可能会娶这么凶残的女人?
不料,主子竟是料事如神,一语成谶。
凛凛杀招里,只见殷十三突然站定,不闪也不躲,直直盯着那朝他袭来的步生娇。
就在她的长剑即将刺入他的胸口时,幸而殷瑢与柏氿即使赶到。
殷瑢拎过站着等死的殷十三,拂袖挥出一道气劲将步生娇击退。步生娇后退一步,被柏氿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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