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该是有多慌张,才会察觉不到这血珠滴落在她眉间的动静?
心里犹有疑惑,步生娇却红着脸不想再去思考,缓缓拭掉了眉间的血迹。
帐外,星辰渐暗,夜雾四散。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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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王三十一年春,战。
战神三郎被秘密派遣去边疆与西戎周旋,与此同时泽申两国又联军压境。
初战小捷,泽军被困之后世子殷瑢却身受重伤,郡主夜柏又突然遇袭昏迷不醒,那被派去军营历练的公孙小少爷一不留神沦为了俘虏,脖子边上随时都驾着一把刀,时刻准备着一刀斩下去。
战事一拖再拖,眼见着泽军足足被困在山谷里一个多月,粮草已然消耗殆尽,再困下去只怕是要开始人吃人。
泽军发了狠,叫嚣着许军若是再不撤兵,就把那公孙小少爷切成好几块,腌了煮了煎了炖了给饿了好几天的兄弟们尝尝鲜。泽军为表决心,还特意送了一截被煎得外焦里嫩的手指头给世子殿下送去。也不知这手指头究竟是从那公孙小少爷身上切下来的,还是随便捡了个尸体切的。
这样的恐吓常人只怕是经受不住,但世子殿下最近因为自家夫人一直昏迷不醒的事情整个人暴躁得很,根本就不把这威胁放在眼里,直接命人把那截香喷喷的手指头喂给了马棚里的马,同时派人捎话给公孙小少爷:
“大丈夫宁死不屈,自你沦为俘虏的那天起,便已辱没了大司寇的门面,哪怕你苟且的活了下来,也永远是公孙家的污点,如此屈辱,不如一死了之,自尽吧。这样一来,你还能在后世留个忠烈英勇的美名。”
那公孙小少爷听了这话之后,像是觉得世子殿下说得很有道理,当天便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腰带,对着它发了半天的呆。这一举动吓得泽军立刻将他绑得不能动弹,顺便收走了他附近所有尖锐的东西。
这事传到许都王公贵族的耳朵里,许宣王急得嘴上冒了泡,公孙洪急得当场吐了一大口血长病不起,公孙慕牵了马就要往战场里奔,还没出府就被家丁拦下来关在屋子里。
那时郡主府里公孙南正在与唐明下棋,忽有落叶跌落在棋盘上,唐明淡然伸手将这片落叶拂去,公孙南忽然神神秘秘的道:“要变天咯……”
战事吃紧,再这样僵持下去只怕会闹个鱼死网破,谁都讨不了好。许宣王在王宫里来回踱步,思虑再三之后,终是派出了大司徒邢元正前去谈判。
国家元老级的大官亲自前来谈和,可见诚意十足。
邢元正一把年纪了还得千里迢迢快马加鞭奔赴战场,此间辛苦自不必说。他好不容易到了战地里,正准备谈和,却见那一帐烛光里,一人负手缓缓转身,面无表情挺拔如松。
烛火的光晕从旁边照过来,映在他冷峻的容颜上,刻画出棱角分明的光与影。
邢元正当即惊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颤巍巍伸出手指,指着那人哆哆嗦嗦道:“你……你是……!”
那人走上前来弯腰扶正倾倒在一边的椅子,又将邢元正从地上拉起来,按在椅子上,他的动作不轻也不重,邢元正却惊出了一身寒凉的汗。
那人又从袖口里掏出一纸信笺,放在他面前,语调平平的道:“十五年前,司徒大人捏造的这一纸通敌信笺甚是完美,就连在下看了,都不禁觉得萧家……真是该死。”
周遭威压赫然一重,蜡上烛火不由齐齐倾倒,邢元正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惶恐间那人突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止住他颤抖的幅度,缓缓道:“公孙家……有劳大人照顾了。”
言罢立刻便有左右侍从在桌上铺好笔墨纸砚,那人执起一支狼毫毛笔,稍稍蘸了些墨,举止间甚是从容优雅风度不凡。
他将这支毛笔塞进邢元正手中,漠然一语定下日后乾坤:“公孙大司寇救孙心切,通敌叛国,死有余辜。司徒大人,请吧。”
☆、第115章 因果
许宣王三十一年春,大司寇公孙洪通敌叛国,被前去谈和的大司徒邢元正检举,证据确凿。
所有惊变像那春日暴雨,降临得如此让人措手不及。许宣王本就是个多疑易怒的冲动性子,最不能忍的便是有人企图谋逆,当即下旨将公孙一家满门抄斩,就像当年他对待萧家时一样。
连带着所有的公孙铁卫都被斩首,为了镇压这一支重甲军队的反抗,许宣王事先调回了当初被囚禁在溪宁边城里的惊羽卫。
一夜血洗王城,格局翻覆,隶属战神三郎麾下的惊羽卫佩着凛凛冷白的剑,踏破了公孙家的大门。
为首的将领抬手朝府内一指,冷冷道:“凡姓公孙者,杀无赦。”
于是有人抱头四蹿惊慌而逃,有人手起刀落杀人夺命。
纷乱脚步重重踏过微潮草地,溅起微黄的草屑和尘土,又有嫣红血水喷洒在灌木丛里盛开的鲜花上,粉嫩染血的花瓣悠悠荡荡落下来,覆盖住地上尸体惊恐圆睁的眼。
一夜屠戮,草木成腥,月光如血。
这一夜的惊惧逃命里,没有人会记得那个被锁在屋子里的公孙大小姐。
公孙慕惨白了脸色,耳畔全是门外众人亡命时的尖叫惊呼,她行到门边想要出去,却突然有一大泼鲜血猛地溅上镂空朱门素白的纱布上。
一个乌黑的人影重重撞到门上,撞得门板好一阵晃荡,那人影又沿着门板一点一点缓缓滑下,划擦出一片猩红的血。
公孙慕被吓得后退一步,慌神之际,忽听“碰”的一声巨响,有人一脚踹开了那上了锁的房门。
门外,夜色猩红,猩红夜色下站着一个面色冷酷的男人,虽是一身惊羽卫的打扮,那周身气场却是异常嗜血森凉。
“你是谁?!”公孙慕慌张问道。
男子闻言缓缓抬起了头,露出那双掩在额前刘海之下的眼睛,眼底一点幽光森森如饮血长刀,他看着这样惊慌的她,忽然舔了舔嘴巴险恶一笑,“公孙家的千金大小姐吃起来是何等滋味,爷倒是想尝尝。”
正当公孙慕被这名陌生男人围困的时候,公孙洪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挣扎着从病榻上爬下来,拖着一副行将就木的病体,前脚才踏出门外,忽有一名惊羽卫迎面而来,一刀捅穿他的腹部。
这一刀并不致命,却极疼,公孙洪死死盯着这名惊羽卫那掩在盔甲下的娇艳面容,煞白了脸色,“你……你……!”
楼夕昭缓缓翻搅着捅进他腹部里的刀,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断掉他所有的退路。公孙洪顿时疼得说不出话来,剧烈的绞痛里,又见眼前这美貌的女子娇俏笑起,言语甚是残忍:“您瞧,今日这血水弯弯成河的美丽景色,就跟当年您带兵灭了萧家的时候一样,对吧?”
公孙洪瞳孔一震,楼夕昭在他耳边低笑一声,“您以为您抹杀了当年所有的证据,便当真可以全身而退了么?您可知还有一句话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家策儿他啊,从来都没想过要替萧家翻案,他要的,是你们所有人都死。”
上涌的血水卡在公孙洪的喉咙里,冲断他出口的话语:“为……为什……你……”
“您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那么恨萧风却还收养了他的儿子?为什么您与我无怨无仇,我却要亲自来杀了你?”
楼夕昭脸上的笑容渐渐透出彻骨的寒意,“是,我确实恨萧风,我恨他始乱终弃娶了你哥哥的女儿,我恨他不但娶了别的女人,还生了个儿子。我这么恨他,就算是亲手杀了他也不能解气。你绝对想不到我杀了他之后,对他的尸体做了什么。我一点一点亲手挖出了他的心脏,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公孙洪本就失血惨白的脸色又苍白一分,楼夕昭继续道:“我看见一只肥硕的痴情蛊虫,还有一颗被它啃掉了大半的心。老爷子,您向来对南疆蛊术挺感兴趣,不是么?”
眸光一凛,楼夕昭的语调骤然一寒,“萧风若是不娶了你哥哥的女儿公孙芸,你便无法入朝为官步上仕途,所以你就对他下了痴情蛊,可你却与我说,是你哥哥不忍心见到他女儿苦恋萧风多年,却迟迟得不到回应,这才对他用音术惑了心,让他娶了那该死的公孙芸。”
说着,楼夕昭忽然冷冷笑了笑,“当年我也是傻,当真信了你,所以才派人挑了你哥哥的手筋,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再用音术。这也正中你的下怀,不是么?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你真当这十五年我风倾楼主什么也查不到么!”
凛凛怒意滔天而起,楼夕昭一刀划拉开公孙洪的腹部,开膛破腹,顿时有污臭的肠子混着粘稠的血哗啦啦流出来,溅了满地。
公孙洪虽必死无疑,却还留了一口气没能死得那么痛快。楼夕昭揪住他的衣襟,一字一句咬牙道:“听说您最宝贝您的孙女,您放心,我特意派了人过去好好招待她。公孙大人,十五年前您亲自种下的因,结出了今日鲜红累累的果,这鲜红爽口的果子,您到了黄泉路上,可得记得慢、慢、品。”
言罢丢开奄奄一息痛苦异常的公孙洪,楼夕昭转身离开。
公孙洪“碰”的一声摔在地上,淹没在自己的血泊里,睁大了灰暗的眼盯着上方血色弥漫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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