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宣撇了她一眼,没答话。俯身去抱阿枝, 顺顺她的毛,呢喃说:“是有灵性,只是…………李昶…………”话音刚落,召生就“噗通”一声跪下去说:“夫人慎言!”
为何要慎言呢?赵宣心中大骇。李昶是什么身份?这样提不得?!阿枝叫了一声,,赵宣微微松手,它就跳下去。
召生说:“夫人,贵妃娘娘惦念您许久了,前几日请您进宫一叙,马车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赵宣点点头,随她上车。车里染着炭火,她问:“染香可还好?”
召生一怔,回话说:“染香姑姑前几日跟夫家离了京。听说路上生了男孩。”
赵宣不知道染香嫁给了谁,也不清楚如今是何人当权。既说是贵妃娘娘惦念她,那大约圣上已经不是承安帝了。毕竟佟瑶贵妃可是巴不得不见她。
马车在宫门处停下,她由召生扶着踩了矮凳下来。一步一步履雪而行,寒风像刀子一样的刮着脸生疼。吹散她一头墨发,卷了几缕覆在脸上。赵宣抬手,拂去,没一会儿,便又蹭上来。
隐隐约约的大地传来一阵马蹄,身后有人高喊“退让!退让!汝南王圣驾!退让!退让!”
汝南王,赵宣前世便听过他的名号。与朝廷分庭抗礼,手握重兵。是大祁开国一来,权利最大的王爷。她回头想瞧一眼这般人物。
凄凄漫漫的大雪迎面飘散,一片雪白间,枣红色的骏马上,男人俊朗的脸,不含一丝温柔,冷峻的让人生畏。
赵宣眨眸,对上男人的眉眼。那样的冰凉,让人如坠寒窖。她突然想起汝南王姓系李氏,字慎之。李昶原就是后来名震大祁的汝南王。
李昶对上她的眼神,又飞快的挪开,不再留恋。赵宣心里收缩着,一阵绞痛,想一只无形的手,拧得人喘不过气。
她咬紧了唇,冲到路中央。马儿停不住,眼看着就要踏上她的身子。
李昶面色一凝,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过后,他弯下身子捞过她,清冷的的表情破碎成片片惊惧与无奈,还有一丝担心。
赵宣眼前一黑,她看见汝南王的脸,是李昶,是李昶的脸。有了些沧桑,右眼下还有一道暗红色的伤疤。
她感觉天旋地转,竟然瞧见了张泱的脸。她脚下一个蹬空,整个人自床上猛的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是梦!
是一场梦!
赵宣揪紧汗湿的领口,狼狈的翻身下床,拎起水壶猛的灌了几口,知道冰凉的茶水浸过肺腑,才将将冷静了下来。
昭娘进来,把这些扶回床上说:“郡主病痛才好,又光脚下地!”她拎了拎茶水壶道:“瞧这水壶都空了,郡主喝了凉水?!”
不等赵宣答话,昭娘又招呼外头的婢子说:“给郡主冲个汤婆子,来晤晤。”赵宣嗅得一身汗臭,说:“叫人备水,我想洗个澡。”
染香这会子才进来,端了热水说:“郡主这阵子总是害梦可不成,要不去庙里求一求?”她开了窗,通风透气。赵宣却也等不得洗澡了。急急穿好衣裳往逸阳伯府去。她现在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的去见李昶一面。
因着她没有提前递拜帖,还叫周禄家的给给盘问了一通。知道是庄姝郡主后,又好一通的赔罪。赵宣懒得同她计较,叫府上丫头去寻李昶。下人请她进去茶厅歇息。
茶凉了换,一连换了好几杯也不见人来。赵宣捏紧袖边。映棠埋怨说:“太不把咱放在眼里了!这样的冷落…………”她话还未说完,赵宣就霍的站起来,往外走说:“算了,他既不来,那咱们便回去。”
主仆二人穿了游廊,远远的看见,李昶骑马停在府门口,翻身下马。他也看见赵宣,步子顿也不顿,反而加快了几分。
赵宣却是怔住,这会儿又不想见他了。
“郡主贵安。”他拱手问:“过府有何事?”赵宣站直身子,只说:“来寻令妹琦雯,想归还阿枝。”她看着李昶眸中的笑意:“那你怎么没有带阿枝过来?”。她知道自己这谎言漏洞百出。却也只能嘴硬说:“若是世子同意,我这就遣人回府,将阿枝抱过来。”
李昶碰了碰她的手,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这动作委实隐蔽。赵宣惊了一下,瞪着他。李昶笑说:“说过不用还了。郡主留着阿枝便好。”在下人面前,既然李昶给了台阶,那赵宣就顺着下说:“得世子一句话,我留着阿枝也安心了。”
映棠不懂两人这是个什么意思,只好默不作声低了头。待两人没话说了,才开口道:“郡主,咱们该回府了。表姑娘这个时辰,怕是已经到了。”
赵宣得了由头,匆匆告辞,与他错开身子。李昶突然伸手扯住她,赵宣抬头,瞧见李昶的容颜慢慢放大,最后在她的额头蜻蜓点水般留下一吻。他的唇略带些温热,还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松竹香气。
“世子逾越了。”赵宣冷冷的瞥他,李昶依旧是笑着说了一声“失礼。”每每他说话,都能叫赵宣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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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狩是每年的九月中旬,在浮生山举行。这段日子内,众人都住在浮生山的行宫里。过去了半月,张泱这回是以东辽国师的身份跟随东辽使团再次回到祁京的。
东辽此次来了两位皇子。一是太子楚平休,二是皇三子楚灏。
这两个人,赵宣远远的瞧过几眼。楚平休生的圆脸宽颧,颊上都是黝黑中透着几抹红的颜色。像饮了酒似得,身材肥硕,走起路来都生着风,好不难看。祁京里少见这样胖的人,就是发了福的老嬷嬷也只是高壮些罢了。他长成这幅模样,倒是辱没了这般名字。
楚灏极少出住处,赵宣没瞧见过正脸。只看到身形,是个堂堂威风的男儿。
晚间有宴。根据祖宗的习惯,点了篝火,在空旷的地上安置好席位。赵宣出了自己的缘決阁,半途碰着李昶。上回的事过去了半个月,秋狩是大事,顾不得想这些儿女情长。
“世子心里有几分把握?”赵宣压低声音,李昶为她挡了几片迎面飞来的枯叶说:“八成把握。”他盯着前方,眉目紧缩。赵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王珺娴打楚平休面前走过,谁料叫他给扯了回去,两人拉拉扯扯起来。王珺娴面子上得罪不得,只能艰难的陪着笑。
离得远了,也听不清她们说的什么。楚平休性急,把王珺娴拉进怀里就要亲,王珺娴惊叫着反抗。赵宣急得要冲上去,却被李昶拉住。
“向左瞧。”李昶沉下声音。左侧君怀笙正拉了弓箭,对准着楚平休的肩膀处。赵宣脑袋内瞬间一亮!用力扯扯李昶的袖子说:“打偏君怀笙的箭,我要东辽太子重伤!”她不顾自己此刻声音听起来有多么尖锐疯狂。
李昶不解的瞧向她,虽然这要求危险又无理至极,但是他相信赵宣。李昶捻了一颗石子飞掷过去。那石子还没打偏君怀笙的箭,就在半路被一颗通体黑色的珠子截下。珠子弹开石子,直直撞得箭身一偏,金色的羽箭,“嗖”的一声,没入心脏。楚平休睁大眼睛,布满油光的嘴角溢出粘稠的血浆。肥硕的身体,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啊!————”王珺娴抱着头跳开,受了惊。事生变故,宴会场乱哄哄的闹起来。赵宣不会武功,只以为是李昶干的,哆嗦说:“你…………”
李昶拉过她走远了些说:“不是我,另有其人。”他抬眸,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什么藏匿的人物。再看向方才的地方。君怀笙已经被东辽卫兵团团围住。上座的承安帝脸色难看,向黄德全朝朝手,附耳说了些什么。
黄德全退下去,叫人拾起地上的珠子呈上来。
“东辽太子之死,其罪不在吾儿。都给朕好好的认一认!这是谁的东西!”承安帝远远的瞥了君怀笙一眼说:“孽子!还不上前来跪下!”
大祁皇帝发话,东辽的卫兵也不好再扣着人,这是一场明惩暗护。场下无人应答,谁也不敢轻易认下那块珠子,这可是东辽太子的一条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更新的字数普遍都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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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被贬
六十三、被贬
傍晚的风,吹得树林间的叶子沙沙作响, 一片片凋零飘落下来。
“大祁陛下, 容臣禀告。”一位头发斑白的男人站出来作揖,他生的尖脸盘儿, 一双眼睛狭长的很,叫人一眼瞧着就觉不是好说话的主。承安帝一愣, 偏过脸来, 上下将他打量一番,缓缓的颔首。
“纵不是这颗珠子, 贵国六皇子的箭也会伤我东辽太子,此罪该当如何追究?!”他微微向前踏了一步, 说:“这二则,我东辽太子殿下于大祁境内丧命, 大祁的陛下当给我东辽一个说的过去的解释!”他一字一句, 掷地有声。
君怀笙依旧挺直着身子,辩驳说:“父皇,儿臣有话说!”他见承安帝点头, 才又开口道:“东辽太子当众纠缠我大祁贵女, 言语动作不甚规矩, 儿臣只是想要小惩大诫。”
“哼!”东辽使臣冷哼了一声,说:“便是我国太子无礼在前, 殿下大可上前交涉,却偏偏要武力解决。难道大祁所谓的礼仪之风就是如此?真是让我等外帮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