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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十里有娇兰 (浅浅烟花渐迷离)


  “弱冠是二十对不对?”我没耐心听她多废话,直接打断了问,见她点头顿时心中升起一股恼怒,将面团往灶头上一扔就往外走,身后杏儿急急追问:“姐姐你去哪?”
  我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既然是他生辰,把这表现的机会让给你还不乐意吗?”
  她脸上的表情敛了去,看我的目光隐隐露出恨意。
  懒得理她,径自出了灶房先去前屋走了一圈,见老郎中和木叔都在那坐着;又走到院中看了眼佛房内,刘寡·妇跪在蒲团上正念着经;后屋房中无人,我直接将门关上掀了床板下地,来到书屋仍不见主角;走到书墙前移开那本机关书,书墙分成两半而自动推移,一眼就看见站在里头的身影。
  听见此处动静他缓缓回身,目光里倒没惊愕,只是微微讶异,转而便向我招手。
  这是我第二次踏入此间密室,应该属于是专门为阿平他爹辟的一处静室。来到他身边看了眼那被掀起的棺盖,蹙起眉问:“你在这作何?”
  “与父亲说说话。”
  这都是什么怪癖!跑到地下掀开自己亲爹的棺材板,对着一副衣冠冢和一块牌位来说话,如果说我那未曾谋面的公公当真显灵,就不会觉得儿子这行为是对自己亵渎吗?
  口气不太好地又问:“说完了没?”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点了下头,“完了。”等他将棺盖阖上后,我率先走出了静室来到书屋里,他稍后走出又再将书墙关上才来拉了我的手问:“你怎么了?”
  我勾了一抹浅笑,目光凝着他的眼睛,直截了当问:“今日是你生辰?”
  沉静一瞬,他点头。
  我又问:“满多少岁生辰呢?”
  他眼神闪躲,扭转了头小声答:“十八岁。”
  轻笑出声,含着讽意而道:“也不知是谁在成婚的头日跟我义正严词说自己十八岁了,怎么过了大半年还要行冠礼呢?”
  这回他那脸上表情不再淡定了,别别扭扭的,甚至还微微泛红,好一会才低道:“当初你与我说话的口吻将我看成了孩子,我不想被你那么看待,就把年龄多说了一岁。”
  我哼了一声,原本很气恼这会儿却感觉没那么气了,计较年龄差的不应该是我吗?怎么反过来变成是他了呢?他小心地看了眼我神色,伸手来拉我又道:“其实你看我也没瞎说,这不就十八岁生辰了嘛,而你生辰要在正月里过,我与你差的就是一岁而已。”
  挑了挑眉,他连我生辰是几时都知道?老实说我连我自个都不清楚,因为来到这时代就没过过一次生日,家中也就小同有这福分会过,也就是在那日一人吃碗面而已。
  似知道我在想什么般,他为我解了惑:“让喜婆去提亲前会拿你八字来匹配,那时便晓得你的生辰已经过了。”
  莫名心虚,生辰八字是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然后,还不能问。
  原本来时的气恼又被他三言两语给打散了,一直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那个能够掌控节奏的人,却在认清事实真相后发现带节奏的人是我眼前这个刚刚准备过成年礼的臭小子。
  两人一同回到了上边,阿平要去开房门被我拉住,不甘愿也没好气地道:“换身新衣啦。”
  刚好前几日又替他做了一套厚一点的长袍,颜色依旧是他喜欢的深蓝。得亏他的“调教”,我现在对裁布做衣已经很熟练了,就是每次缝补时都会十分想念缝纫机,哪怕我不会用,但可以学啊,比这样一针一线地缝要有效率得多。
  本想等天再冷一些拿出来给他穿,哪料今日是他生辰,如此重要的日子怎能少了新衣?
  现在阿平只穿我给他做的衣袍,确实他的身高往上拔长了不少,原来那些浅色的都略短了。而今我也算是明白他为啥突然偏爱深色衣袍了,因为显成熟,他不想让人看了觉得比我小,所以说我和他角色反了,本该我介意的变成是他更在意。
  换好新衣他的嘴角明显牵起了弧度,拉我出房门的脚步也变得很轻快,我暗喜于心,面上却仍故作正经。
  来找灶房门外,见里面静悄无人,原本留在这里的杏儿也不见了。阿平本要拉我迈入,却被刘寡·妇在院门前唤住:“阿平,先过来佛房行礼吧。”
  心中一顿,这时代最讲究礼仪,冠礼这般重要的事件定然有个程序章程。往院内走时我悄悄暗看了眼阿平,有些发虚地想应该行这礼不用我做什么吧。
  实在是没经历过,小同还小,不及冠礼年龄,当真不知其中细节。
  走进院中就见一干人等都站在了佛房前,而刘寡·妇只领到门前就站定了回望过来。自然视线不可能落我身上,难得见她一脸慈色地看着阿平,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快先进去拜过父神吧,祭祀品也都为你准备好了。”
  阿平点了点头,抬脚就往内走,拉着我的手却没松开。
  几乎是一刹那间我就发现周旁上下都面色变了,刘寡·妇更是惊喝出声:“阿平!”等见阿平顿步时,她目光沉厉地瞪着我,“你要带她进去?”
  阿平侧转眸来看了我一眼就移转视线,轻声反问:“为何不?”
  不等刘寡·妇开口老郎中就先走出一步劝说:“公子万万不可啊,冠礼之前拜见……拜见父神,此礼只可男不可女啊,您若将夫人一同带入是以对父神不敬。”
  木叔也走上前来,“请公子三思。”
  这是我头次听他们称呼阿平为“公子”,脑中不合时宜地反射出一种形容——公子温如玉,但立即暗自失笑,阿平这牛脾气与温如玉似乎一点边都沾不上。
  就如此刻,他眸光环视一圈,我还有心力注意到他在转到老郎中身上时直接忽略了那处眼巴巴望着他的杏儿,此举甚合我意。随后听见他清冷的语声缓缓道:“我已带兰见过父亲,也在父亲跟前一同磕过头,她是受过父亲恩泽的儿媳,今日我行冠礼理当由她相伴。”说到此处,他有意沉顿一瞬,然后再问:“你们可还有意见?”
  除去杏儿,其余三人都一脸震惊,刘寡·妇更是眼中不敢置信。
  我也其实挺吃惊的,原来那日他拉我来到他父亲的棺木前揭开棺盖又俯首磕头,是有用意的。若联系今天情形,是否意味着他从那时就想好了要带我参与他的冠礼?


第89.寿星的意愿

  无论是从身旁这些人的表情还是言行来看,很明显我是不能陪同一起进佛房的,包括身为他乳母的刘寡·妇。也正因为如此我不由暗暗心惊,规矩越多礼节越重,也就意味着阿平的身份越不平凡。
  没人再有异议,阿平拉着我迈过门槛来到佛案前,跪下时拉了我一起。
  身后几双眼睛灼灼盯着,这时我也不去扫他面子,膝盖一弯就与他并肩而跪。不过进门时就发现了,原本摆在正中的观音玉佛此时被移到了一旁,而正位上放的正是那块一直藏在后的木牌,或者说是灵牌,字懿文。
  见阿平叩拜我也跟着叩拜,三下行礼后也不起身,面前备着一火盆,而火盆旁装了一大袋子的纸钱,还有一些祭祀用品。
  我不懂要怎么做,只能先看着阿平如何弄再跟着学,只见他取了三炷香点燃便也伸手去拿香,却被他按住手轻摇了下头然后压低声道:“你不用,只需在这陪着我就行。”
  连忙点头并且缩回了手,如此最好。就怕其中还有什么需行的礼而我却不知,胡乱行动只会搞砸了他的冠礼。一番祭拜之后,阿平开始将纸钱往火盆里放,火苗蹿起很高。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老郎中的声音:“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听着我便不由蹙眉,怎么都是文绉绉的词句?他这是在做什么呢?后头又停顿了两次,念叨了两段话,听着像是在说吉利辞,可能这也是礼节的一个项目。
  等老郎中不再说话时阿平就来搀我起身,回转过头见木叔的双手捧了一顶黑色冠帽,那应当就是等下要戴的吧。本以为木叔要送进来,却见他们依旧站在门槛外处,似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势态,正暗自纳闷中,听见耳边阿平轻语:“媳妇,你去为我取来冠帽。”
  啊?我?惊愕转眸,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刚才他说话的音量虽不高,但四下静寂,足以能让外边的人都听见。是故他话一落我就看到佛房门外一干人脸上神色又都一僵,显然这又是一桩不合礼仪之事。
  可阿平见我杵在原地不动时还轻捏了下我的掌心道:“快去,误了时辰不好。”
  ……我立即移步,刚才就听老郎中在那朗声念叨什么吉月吉日吉时的,不敢有丝毫怠慢。走到门槛边老郎中先一步提醒:“夫人请留步,不可跨越门槛而出。”
  刚要迈出的脚又生生缩了回来,木叔走了上来,虽然面色沉凝但还是将冠帽双手奉到我跟前。我自然也用双手接过,忽略他们身后刘寡·妇惊怒的表情又再转身朝阿平而走。
  来到他跟前时我忽然有些紧张,舔了舔干涩的唇压低声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却见他嘴角微不可查地牵动了下,隐约面有笑意,我羞恼地瞪眼,外面那么几双眼睛都看着呢,不会等事情办成了再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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