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您不知道,像那些个破落的侯门贵族,最是喜欢死撑着面子,到处讲究规矩礼数,礼数多,规矩大,以姑娘的性子——”
说不定嫁过去就被沉了塘!
一九咽下嘴边的话,又说起了叶守义为叶青殊挑中的未婚夫婿。
“那个黄九爷虽说是个聪明会读书的,但都十五岁了,还只是个秀才,能聪明到哪里去?”
一九跟着叶青程久了,早就忘了像叶青程这样的才是不正常的,对普通人来说,特别是黄九爷这样的侯门子弟,十五岁中了秀才,已经非常了不起的事了。
“那些人还说什么,黄九爷雅有才名!一个小秀才有什么才啊!那才名谁知道是怎么来的!”
“还不就是跟着一堆不学无术的穷酸读书人厮混混来的!就像那时候那个什么晏公子!才名倒是大的很,一大把年纪都考不中!”
“真正有才的该是大爷这般才华不外露,一考就能中探花的才是!”
一九左想右想也想不通叶守义为什么会将叶青殊许给那样的人家,本来他以为叶青程是知道的,憋了满肚子的槽点不敢胡乱开口。
现在乍一听叶青程竟然不知道,顿时就有些憋不住,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叶青程默然听着,一九想不通,他却十分清楚。
叶守义会选永安侯府,就是看中对方百年世家,规矩大,礼数多,好好压制压制叶青殊的性子。
而选上黄九,则是为了选一个在仕途上不会有多大作为,却有才气有才华的女婿,就像他当初为叶青灵选中了晏君鸣!
叶青程面上的神色越发的阴沉冷郁起来,加快步子径直往外书房而去。
叶守义正在看朝廷的卷宗,这些日子,他先是送叶青殊去摇铃山,接着又病了一段时间,积压了许多事务,就挑了些不紧要的带回府处理。
听结缕来报,叶青程求见,顿了顿,询问了一番叶青程回府时的情况和来时的神色,方命结缕请进来。
“父亲”。
叶守义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居高临下看着单膝跪下请安的叶青程,却并不叫他起身,只淡淡问了句,“没找到?”
叶青程听出了其中淡淡的骄矜之意,是在嘲笑他这只雏鸟翅膀尚未长硬就妄图反抗长辈,在外面吃了教训,又回来寻求长辈帮助,默了默,缓缓开口,“摇铃山,犬牙峰,帕子庵——”
“你——”
叶守义惊的猛地站了起来,随即又恍然,“你是去求的宣郡王帮你!”
叶青程慢慢抬起头,朝叶守义惨然一笑,“父亲最该关心的难道不是阿殊怎的没和我一起回来?”
叶守义一怔,又慢慢坐了下去,冷声道,“我令雷平带了三十六个身手最好的侍卫过去”。
“三十六个身手最好的侍卫,还有一个周到稳妥,武艺出众的雷平——”
叶青程眸色猛地一厉,直直盯向叶守义,“父亲就觉得够了吗?若是阿殊的生死安危,只要三十七个奴才就够了,那还要父亲,还要我这个兄长做什么?”
叶守义面色完全冷了下来,“你这是在质问我?”
他本来也有些不安,叶青殊怎的没和叶青程一起回来,只听了叶青程的质问,反倒将心中的火挑了起来。
又自持有那么多侍卫在,不说其他,至少叶青殊的安全是可以保证得了的,越发认定了是叶青程故意拿捏他,好叫他乖乖撤了守卫,放叶青殊回京。
“阿殊是我的女儿,难道我对她还比不上你这个义兄?她如今好生生的留在犬牙峰礼佛,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一力承担,瞒下了她的滔天罪行!”
“否则,她这时候就该在死囚牢里,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叶守义越说越是动怒,“我和你说过多少遍,内宅妇人目光短浅,心胸狭隘,你一味的纵容顺从就是对她好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不是你在外面东奔西走,她一个闺阁少女哪有那样的能耐想断人的手,就断手,想弑亲大伯满门就弑亲大伯满门?想杀兄长的未婚妻就杀?”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这些事有一天***?你让她如何在这世上立足?”
“我们身为她的父兄最该做的是防微杜渐,从一开始就断绝她再做错事恶事的可能和能力!这才是真正对她好!”
叶青程看着叶守义因激动而微微潮红的脸,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和挣扎彻底消失,满是血丝的双眼中前所未有的坚定。
“父亲不必动怒,不如先听儿子仔细说一说帕子庵里的情形?”
叶守义以为他是想拿叶青殊粗衣淡饭凄惨可怜来打动他,哼了一声没有开口,他倒要瞧瞧他能不能说出一朵花来!
叶青程从自己追着宣茗提供的线索说起,说到怎么找到了摇铃山犬牙峰,又怎么不顾天色已晚,赶在半夜上了山,又是怎么发觉不对劲,怎么找到了叶青殊刻在床沿上的话,又是怎么找到了那个山洞。
叶青程不喜多话,却十分善言辞,用平淡清冷的声音形象而逼真的细细描述起了山洞里人间地狱般的一幕。
描述起了芳圆凄惨不堪的死亡,惨烈而决绝的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微薄之力保住叶青殊留给他的话。
又一一描述起包括雷平在内的侍卫、丫鬟、婆子,以及庵里无辜的尼姑们残缺不全的尸体、横流飞溅的鲜血和死不瞑目的双眼。
又说了自己如何一路不眠不休追着小细做的记号找到了青阳城外浑身是伤九死一生的小细。
又用更形象具体的语言将小细复述的那天晚上的景象一一呈现在叶守义眼前。
一幅又一幅惨烈的画面随着叶青程清冷而清晰的声音,一一在叶守义面前重现,真实而细致,让他宛如身临其境。
叶守义浑身发抖,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惨烈的一幕幕,眼前的画面却如重播般不断闪现——
320 父子相争(二)
浴血奋战,死死守着帕子庵,不让贼人进入,却落得鲜血飞溅,肢体零落,人头落地的侍卫。
惊惶尖叫,四散逃命,却还是躲不过无情刀锋的丫鬟婆子。
柔弱良善,却能在生死关头,用那般惨烈决绝的方式保住主子留给兄长的线索的芳圆。
死死守护在主子身侧的芳草,千里追踪,九死一生的小细。
还有他的小阿丑,他的小阿丑,那般娇贵娇弱娇滴滴的小人儿——
叶守义潮红的脸颊骤然惨白,双唇却诡异的鲜红如血。
他就那么瘫软在太师椅上,浑身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着,从来都挺的笔直的背仿佛被那一幕幕惨烈的景象抽去了赖以支撑的脊梁。
叶青程压下心底涌起的不忍,惨然一笑,“父亲,如今可算是满意了?”
他的话便如触动了什么机关,瘫软在太师椅上的叶守义忽地猛地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猛烈的咳了起来。
随着他的咳嗽,一口接一口暗红的鲜血不停从他口中涌出,很快就染透了他深蓝色的道袍,染坏了书案上展开的卷宗……
这是他的恩师,更是他的父亲,他的生父抛弃他,甚至派杀手千里追踪只为杀他,他的养父辱骂他毒打他,从来没将他当儿子看过。
叶守义却不同,五年来,他手把手的教导他,温和亲切的对待他,为他提供了遮风挡雨的一片天空。
他博学儒雅,正直清明,享誉天下,是仕林清流之首,是天子学子共同仰望的泰斗星辰!
直到现在,他依旧能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当年渴盼着能在人群中远远看上他一眼的迫切期待,能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得知可以拜他为师时的激动忐忑。
如果没有这一切,他会一辈子尊他为师,视他为父,可——
叶青程闭了闭眼,掩去眼中的复杂挣扎之意,起身上前扶住他,扬声喊道,“快来人,请杭太医!”
外间结缕惊惶喊起了请杭太医,不多会,伺候在外的小厮侍卫便涌了进来。
叶青程一手扶着叶守义,一手替他顺着气,焦声道,“父亲息怒,如今正是需要父亲拿主意的时候,那些人在青阳分作了七批,往不同的方向去了,儿子根本无力再追踪下去,只得回京来请父亲拿主意,父亲!”
“雷安——”
“属下在”。
“帮程哥儿——”
叶守义说着更猛烈的咳了起来,一口血接着一口血的不停往外涌。
叶青程惊慌下伸手就去接他口中涌出的血,“父亲,别说了!儿子会和雷侍卫商议,安排好一切,父亲万万保重身体为要!”
“务——必——”
叶青程狠狠点头,叶守义还想再说什么,喉咙中却咕噜咕噜响了起来,本来惨白的脸以可见的速度涨的通红,又变得青紫,瘫软在叶青程怀中,身子猛地一抽,闭过气去……
一番忙乱过后,杭太医赶了过来,叶青程挥退众人,方便杭太医静心诊治。
杭太医探过叶守义的脉搏后,大惊问道,“老夫不是叮嘱过老爷千万不能再动气动怒,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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