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氏忙赔不是,又对叶青灵道,“文贞明天便帮着阿殊一起招待来玩的小姐妹,小姑娘们娇气,不要出了岔子才好”。
叶青灵行礼应下,舒氏办事精干利落,早将诸事安排妥当,又将分管各项事务的管事嬷嬷一一叫来,让众人认个脸熟,免得到时寻不到人。
看着差不多了,众人便各自散了,叶青殊和舒氏一起去拟来客名单,写帖子。
这拟名单要考虑各方面的因素,不能稍有差错遗漏,两人直忙到快晌午时才堪堪拟好。
这帖子大多都需叶青殊亲自写好,又要一一送到各府,时间十分紧迫,舒氏命摆了午膳,两人简单吃过,叶青殊顾不得歇午觉,便开始写帖子。
直写了一个来时辰,才终于放下了笔,舒氏见她放下笔就长长打了呵欠,心疼埋怨道,“真是没见过这样的,昨儿晚上才命人来传消息,这幸亏我们府上还有些家底,否则这么短时间怎么能安排妥当?”
叶青殊起身活动着四肢,好奇问道,“舅母,外间传安王残废是假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安王假扮残废,图谋不轨的流言尘嚣日上,安王为反击,通过宣茗向自己要去了丁英杰,事情却一直没有明朗,德昭帝的态度也暧-昧难明。
这回安王说要亲自来支国公府贺自己生辰,事情定然是已经有了结果,那位安王爷要借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走”到众人面前。
同时也是给支国公府一个“天大的脸面”,好叫世人知道,他并没有忘记支其华当年的舍命相救,更是叫世人知道,支国公府的长子长孙为了他命都不要,可见是绝对忠心于他的!
舒氏脸上露出讥讽愤恨之色来,她不像叶青殊早就知道安王根本就没有残废,乍一听到安王这么多年来竟是安然无恙,直恨不得再将安王扔进冰窟,真正冻废了腿再拎上来!
“说是多年寻访名医,渐渐治好了腿,正好借此机会来拜谢华哥儿”。
舒氏的声音因着怨愤而微微尖利,叶青殊立即懂了舒氏的言外之意,看来安王与宁王的博弈,终是安王胜了一筹。
定是德昭帝默许了这种说法,所以他才敢拿出来用作借口,所以他才终于敢明目张胆的站着走出安王府!
德昭帝既然默许了,外间的查探、揣测、流言,他萧安又何必理会?
叶青殊对这位间接导致支其华双腿残废的安王爷怎么也敬重不起来,亦是冷冷一笑,利用么,谁不会啊!
……
……
傍晚,叶守义下了衙就直接来了支国公府,所有人聚在荣安堂用了晚膳。
因着明天要忙上一天,很快就各自散了,只支老国公留了支淳和叶守义去书房说话。
叶守义这些天忙的够呛,谢了座坐下后捧起茶杯,面上的疲惫之色就再也遮掩不住。
支老国公开口道,“这一天下来,你们也累了,我就有话直说了,今天叫你们来是为了阿殊的亲事”。
叶守义面色一整,静等着支老国公继续说下去。
“都不是外人,我也不兜圈子了,我们支国公府一贯人丁单薄,三代才出了阿清一个女儿,难免娇惯心疼了些,因此当初灵姐儿刚出世,我们就允诺阿清日后会让灵姐儿嫁回支国公府”。
216 阿殊的亲事(二)
“后来发生那样的事,谁都不想,你们心生退意,我们也不会怪罪,只你岳母到底还是舍不得阿清,又生了让如意娶阿殊的念头,你们怕也是想的”。
支老国公说到这看向叶守义,叶守义尴尬点了点头,脸颊微微发烫。
长女嫌弃支其华残废,不愿嫁入支国公府,他们却有贪图支国公府的门第家风,想将小女儿嫁给支其意,着实,有些恬不知耻。
不是为了阿殊的终生幸福,不是为了阿清能舒心,他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只现在,我们却想替华哥儿求娶阿殊,不知你的意思是?”
叶守义一愣,竟是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早就知道了舒氏的心思,也知道在支其华的亲事上,舒氏的意见绝对能影响整个支国公府,这从这么多年来,舒氏护着不许支其华成亲就可以看出一二。
更知道终有一天,他会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然而真正面对这一天时,他却还是手足无措。
灵姐儿当初的行为太让人寒心,就算支国公府以此为把柄,胁迫他将阿殊嫁给支其华也不为过。
可支其华再怎么好,终是残废了,阿清不愿意,阿殊,阿殊呢?
支国公也不催他,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半晌,叶守义方起身长揖,艰涩答道,“岳父是知晓的,当初灵姐儿那般,以我的性子,是绝不会任着她胡来的,可阿清舍不得——”
他说到这顿住话头,又俯身长长一揖,“岳父,此事,我还需同阿清商议”。
藏身花墙后的舒氏再也忍不住冷笑着走了出来,“妹婿也不必打着阿清的旗号推托,我们华哥儿就算伤了腿,娶公主也是够的!”
“不是瞧着母亲与阿殊的面子,当年灵姐儿那般作为,我华哥儿就算是终身不娶,我也懒得同你做亲家!”
叶守义白净的脸涨的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支淳咳了咳,“夫人,此事只能怪造化弄人,却是怪不了妹夫的”。
“养不教父之过,灵姐儿那时候也有十岁了,却是那般品性,之后他更是默许纵容,不怪他,怪谁?”
支淳又咳了咳,却是没说话了。
舒氏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显是情绪十分激动,“灵姐儿当初嫌弃我们华哥儿,如今破落的要嫁到淮南一个小士族去!若不是阿殊实在是个好孩子,我才懒得费这般口舌!”
支老国公怕闹的太难看,开口道,“婚姻大事,的确仓促不得,不早了,都回去歇着,日后慢慢再商议就是”。
舒氏虽不忿,却不敢忤逆支老国公,只得恨恨作罢。
……
……
第二天,叶青殊寅时就起床洗漱,将所有事情再检查确定了一遍,才去了荣安堂,舒氏、叶青程等也都到了,见了她纷纷道喜。
等人到齐了,便自支老国公起,一一送上贺礼。
支老国公送的是一副棋子,支老夫人送的是一套头面,都极其贵重精美。
叶守义送了一张古画,支氏送了一本琴谱。
轮到支淳,却是一张与支老国公送的棋子配套的棋盘。
叶青殊接了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舅舅不会是根本忘了阿殊的生辰,事到临头寻不到合适的,索性求了外祖父,将外祖父送的礼硬生生要来一半吧?”
支淳严肃少言,十分不习惯与小辈亲近,尴尬咳了咳。
舒氏朝叶青殊招招手,“别和你舅舅那个死板性子多话,来,瞧瞧舅母送你的生辰礼”。
珍珠奉上一只沉香木匣子,隐隐的银色暗纹流淌其上,显得古老而神秘。
支氏一眼瞧见就腾地站了起来,舒氏却似没有发觉支氏的失态,笑盈盈打开匣子,湛然清透的红色华光将她笑意宛然的脸笼的神采焕发。
叶青殊抬眼看去,却是一串极品鸽血红红宝石串成的璎珞,颗颗鸽蛋大小的红宝石被巧匠雕刻成或闭合、或含苞,或盛放的朵朵无忧花,华美璀璨。
这样一串璎珞在这样一个场合被舒氏以这般形态送给叶青殊,在场众人虽大多没见过这串璎珞,却几乎所有人都立即反应过来这串璎珞所代表的含义。
“阿殊!”
支氏紧紧攥着玉兰的手,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声音颤抖不成音。
叶青殊回头一眼瞧见,脑海中反射性的跳出了四年前支氏突然前往沁兰苑要带自己回叶府时的模样。
母亲早就知道了,而她竟是不愿的——
叶青殊心下微紧,支其华是支氏嫡亲的侄子,支氏也一向疼爱他,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竟是不愿的,还如此反对!
眼见叶青殊因着支氏一声喊,面露犹豫,舒氏大急,正要开口,支其华已先笑道,“母亲这串璎珞太过贵重,阿殊还小,怕是撑不起来,不如留着等阿殊大些再说”。
舒氏鼻头一酸,差点滚下泪来,忙掩饰的低下头去。
叶青殊面上的动摇之色却瞬时消退,娇嗔瞪了支其华一眼,“阿殊今天就满十三岁了!已经长大了!”
支其华一如既往微微浅笑,笑容中的苦涩之意却一眼可见,叶青殊心头钝钝一抽,竟是不敢再看。
昨晚支老国公留了叶守义说话,今天舒氏就拿了这样一串璎珞出来,叶青殊不用猜,也知道支老国公昨晚定是与叶守义说起了自己与支其华的亲事。
而支氏出言阻止,显是双方并未谈拢,支氏无主见,多半是叶守义不愿自己嫁给支其华。
也是,他刚刚拒绝了长公主府的提亲,反倒相中了淮南晏氏,天下人谁不赞他一声品行高洁,威武不能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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