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叶守义这次回京定然是要重用的,可谁都没想到会“重”到这个地步。
叶守义再能干,官声政绩再好,毕竟年纪在那,资历在那,直接从四品外任知府升为正二品内阁阁老,简直匪夷所思!
德昭帝圣旨已下,一干臣子们只能暗暗腹诽德昭帝老糊涂了,却没有一个人敢有异议。
闫科峰原地不动,还是任楚庭郡守,叶守智却十分满足。
娘家兄长升官,还是这样的大官,闫科峰不会大动,是肯定的,从长远看,这样的结果比闫科峰调回京城还要好。
闫怀德今年十七岁,只中了秀才,倒是不必急着议亲,次女还小,再等三年不迟,长女闫怀婉却已经十四岁了,等不得了。
叶守智这些日子一直在替闫怀婉相看人家,心中也大致有了数,就等着官员调动落定,好相机行事。
如今叶守义入了内阁,闫怀婉自然水涨船高,之前相看的人家,她便有些瞧不上了。
何况还有个春闱近在眼前,叶氏有好几个子弟应考,若是有那么一个两个中了,闫怀婉的身价自然更高了。
叶守智当即决定让闫科峰先回楚庭,自己带着儿女先住在娘家,将闫怀婉亲事落定后再回去。
叶守礼也从九品主簿升做了八品县丞,他要求不高,高高兴兴上任去了。
与叶守礼这般下七品的小官不同,叶守义一夕高升,叶守仁和闫科峰不左迁就是德昭帝心怀宽广了,因此叶守仁也原地未动。
庞氏却管不了那么多,在她看来,叶守义升再大的官,那是她儿子本事,就是做首辅也当得的。
现在叶守仁原地未动,叶守礼一个妾生子,又只是个举人,竟然升官了!
庞氏不爽之下,在叶守礼和闫科峰前往任上来拜别她的时候,阴阳怪气开口道,“礼哥儿这些年一直在任上,逢年过节的也回不了京,这好不容易回来,这么快又要走了,真是叫人挂念!”
叶守礼忙跪下谢罪,“不能在母亲面前尽孝,儿子惶恐”。
庞氏用帕子抹抹眼角,“罢了,男儿志在四方,我做母亲的总不能拖累你”。
叶守礼惶恐赔罪,庞氏话音一转,“我这见着见着老了,这几年身子越发沉重了,许多事力不从心,我也不敢耽误你,就让柳姨奶奶留下帮衬帮衬我吧”。
179 夜闯香闺(一)
叶守礼傻眼,叶老太爷妾侍不多,却也不少,只他姨娘柳姨奶奶一个生下了孩子,好不容易熬到跟着他外放,这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这又是要做什么?
庞氏说完自顾自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柳姨奶奶,你别傻站了,去收拾收拾,别耽误了老三行程”。
大庭广众之下,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孙子孙女都在,叶老太爷不好为个妾室与庞氏起争执,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姨奶奶跪下磕了个头,退了下去。
叶青殊前世今生对这位柳姨奶奶都没什么印象,也不关注叶老太爷的妾侍过的怎么样,扫了一眼,就掉开目光。
柳姨奶奶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叶守义的任命文书正式下达这样的大喜事淹没。
叶府再次门庭若市,前来拜访恭贺的人络绎不绝,叶府上下忙的马不停蹄。
庞氏有心要拉拔女儿,叶守智母女几人便也随着一起待客。
叶青灵、叶青殊、叶青蕴、叶青宜、叶青玉和叶青英,以及闫怀婉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更是成了各家夫人关注的焦点。
叶府一派的鲜花着锦之态,支氏也一反三年前的模样,和女儿们一起待客,只每每回来便要偷偷抹上半天眼泪。
叶青灵已经十七岁了,京中人只当她定是要嫁入长公主府的,没半个人敢问起她。
就是有人问起,支氏也不敢轻易放出口风,就算是千好万好,又有什么用?
还有灵姐儿,整天嚷着一心向佛,不愿成亲……
支氏每每想起来就鼻头发酸,她苦命的女儿,这么拖下去,可怎么好?
这几年,她已经习惯了事事听叶青殊的,可阿殊这次明晃晃的就是支持灵姐儿不成亲的!
这样的事怎么能依着她们!
阿殊虽然聪明,到底还小,又没成亲,哪里晓得厉害?
不行!
这次不能再听阿殊的了!
这些天,叶守义忙的不见人影,叶青程要读书,整个二房都是叶青殊上下一把抓,除了贴身伺候的玉兰和支嬷嬷,谁都没有发现支氏的异样。
过了二月初四,道贺的人渐渐少了,初六,李老太傅夫人上门。
因着官员调动都会在正月底落定,势力地位重新洗牌,京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所有亲事都会等正月过后再提。
刚过正月,李老夫人就来了,诚意,毋庸置疑。
叶守义特意留在家中,再一次毫不犹豫、毫不含糊的拒绝了长公主府的提亲,李老夫人失望而归。
这一切,叶青殊心知肚明,甚至叶守义拒绝李老夫人时是什么表情、什么口气,她都一清二楚。
时隔三年,她不再是那个想知道叶守义与他人谈话内容,不得不派芳草去偷听的叶青殊了。
而叶青灵虽也知道李老夫人来了,可支氏命她和叶青殊都称病不去见礼,她也就乐得偷个闲。
这几天,她不得不接待各色夫人小姐,连礼佛的时间都缩减了许多,着实有些不耐。
亥时初,叶青灵准时放下绣花针,揉着酸痛的脖子站了起来。
铃兰忙上前替她轻轻揉着,抱怨道,“这做针线又不急在一时,姑娘非得连夜做,仔细坏了身子”。
叶青灵低头看向绣绷上绣了一大半的《金刚经》,目光柔软,“阿殊生辰快到了,我也没什么好给她的,一份心意罢了”。
“二姑娘生辰还有两个多月哪!”
叶青灵笑笑,如果时间充足,她可以再绣两件贴身的小衣裳,阿殊最是喜欢精致漂亮的衣物。
铃兰伺候着叶青灵梳洗躺下,放下螺帐,点燃屋角的夜灯,吹灭琉璃灯,掩上房门,去了隔壁耳房歇下。
自到锦官城,叶青灵便开始礼佛,怜她们辛苦,不再让她们守夜,偶尔起夜,也从不叫醒她们伺候。
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铃兰默默念叨着,幸福闭上眼睛,玉兰马上要嫁给一九了,一九又本事,又得大爷重用,可算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她只要好生伺候大姑娘,日后定然也不比玉兰差的。
层层叠叠的螺帐内,叶青灵安静躺着,睡梦中,她没了白日的盈盈含笑的亲和之态,细细的眉头紧紧蹙着,仿佛有着说不尽的轻愁。
蓦地,她蹙起的眉头猛地一拧,纤长浓密的睫毛迅速颤抖着,似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又似是即将醒来。
怔立床头的黑影一惊,下意识要逃,手却不由自主往下,那是一个想要抚慰的姿势。
然而他的手在落上那瓷白细腻的脸蛋前,猛地顿住了,又倏然抽回,紧紧缩到了背后。
他显然也被自己的动作惊到了,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何去何从。
在他这愣神的片刻,叶青灵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大的杏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眼角因着刚刚睡醒泛着惑人至极的殷红。
他更是吓的连呼吸也停住了。
叶青灵盯着他看了一会,黑亮的杏眼中泛起一丝疑惑,又疲惫闭上眼睛。
他大是松了口气,不想他这口气还未松完,叶青灵又猛地睁开眼睛,直直坐了起来,戒备而恐惧的看着他,拥着被子直往床里退,“宣,宣——”
宣茗,“……”
好想一头撞死!
夜灯淡淡的光辉下,宣茗俊朗刚毅的脸完完全全暴露在叶青灵眼前。
叶青灵一边往里退,一边努力平息心口的惊惧恐慌,如果是三年前,她一定会吓的失声尖叫。
好在,她经历了那一番天灾人祸,胆识已非往日可比,尚能勉强镇定。
“衡阳郡王?”
叶青灵声音微颤,试探开口,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冷峻正直名声极佳的衡阳郡王会大半夜的出现在自己闺房。
宣茗听懂了叶青灵的疑惑,心中悔恨如黄河泛滥开来,他怎么就脑子一抽,干出夜闯女子香闺这样的蠢事来!
叶青灵实在跟这位衡阳郡王不熟,见宣茗依旧面无表情的冷着一张脸,哪里知道他是在努力控制自己已经快要扭曲的面部表情。
只当他是心情不爽,脱口道,“阿殊的芍药小院应当是顺着从侧门进入的回廊直走往右拐”。
她虽然不管事,却也知道,叶守义和支氏今天定然拒绝了李老夫人。
肯定是衡阳郡王大晚上的跑来找阿殊讨个说法,不想却走错了路,找到了芍药大院里。
芍药大院和芍药小院相隔不远,衡阳郡王没来过叶府,夜里又黑灯瞎火的,很容易走错路。
本来求亲被拒,这位高高在上的郡王定然已经十分恼火,又摸错了路,肯定更加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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