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义打量着这一屋子的人。高宗、皇后、太子、沈贵妃、玺王爷,还有他与周延。
周义与周延一同向这几个人行了个礼,等高宗赐坐后,又远远的相隔开。周延挨着沈贵妃坐,周义挨着玺王爷坐。
见人来全了,高宗说道:“玺儿想将老三接到玺王府请神医为他诊治,延儿、义儿有何看法。”
说来也巧,高宗这话刚一出口,这两兄弟同时拱手一揖,说道:“儿臣看来不妥。”
听自己两个儿子都这么说,高宗条件反射一般先问了自己的小儿子,“义儿觉得哪里不妥?”
见高宗无视自己,周延与沈贵妃的面子上多多少少有点挂不住,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咳嗽了两声。
听高宗发问,周义起身,拱手说道:“儿臣这几日遭遇了不少事情,还没来得及向父君禀报。儿臣觉得这些事情都有蹊跷,倘若玺王兄将三皇兄接入玺王府诊治,儿臣恐怕下一个众矢之的就是玺王府啊!”
周义这话,已经是说的比较有水平了。既给人敲了警钟,还不是礼貌。
高宗点了点头,给周义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一会儿留下。周义会意后也微微点了头。
“延儿呢,有何看法?”高宗问道。
见高宗没有当着众人的面问周义到底要禀报何事,周延心里有点紧张。
很明显,在这一众人之中,有的人高宗信不过!
但周延也没有将这种疑虑放在脸上表现出来,而是拱手一揖说道:“玺王弟能出手相助儿臣自然感激,只是……”,周延微微抬头看了看高宗的神情,接着说道:“儿臣是觉得,既然玺王弟有心请神医为三弟诊治,为何不能接神医进宫而非要去玺王府,莫非是有什么……?”
周延没再说下去。
高宗向来讨厌这种说话留一半的人。只可惜,周延挖空了心思讨高宗欢心,却悟不明白高宗的这个喜好。
高宗同样点了点头,没多说话。
“儿臣也觉得此事玺王兄担的风险过大了些,还请父君三思”,周则站出来说道。
周则说的风险方才已经向高宗传达过了。
周信的病,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倘若季十七也治不好,那苍玺岂非是有口说不清了?
周则不是不相信季十七的医术。只是,意外太多。
谁也不知道意外与明天哪个先到。
周则把话说的已经接近明了,傅莺歌也附和。
沈贵妃原本就不乐意让周信去玺王府,太子与皇后这么一反对反倒是称了她的心思。
先前周信对苍玺做的事情,都是周延经由沈贵妃传达出去。彼时,差点让苍玺丧命。她不信这位玺王爷完完全全被蒙在鼓里,也不信他会好心到救自己的政敌。
见众人都反对,高宗也表意不明,苍玺拱手说道:“儿臣深知风险众多,但为了锦绣,儿臣愿意试一试。”
“为了锦绣?”高宗微微蹙眉说道。
“正是”,高宗点了点头示意苍玺继续说下去。
“儿臣与锦绣自小相识,深知这丫头已经将情根深种到三弟身上。论交情,锦绣与儿臣兄妹相称,儿臣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论远近,儿臣父王还在世的时候,锦绣丫头唤儿臣的父王一声义父,儿臣也应该出手相助。”
听苍玺提到苍擎王爷,高宗忍不住有些动容。
苍擎这一生,好友遍天下,为人也仗义。
他的这个优点,他唯一的儿子苍玺是十足十的继承了去。
这个朝堂上背后的腥风血雨,高宗如何不知晓?周延的狼子野心,高宗如何看不透?
只是,经历过这些事情后,苍玺还愿意站出来冒着被众人误解的风险说要救周信,这颗赤子之心委实难得。
往最坏处想,周信在玺王府死了。这盆脏水无论如何都是要玺王府的人一力承担的,这样的风险,对于苍玺来说过大了些。
不过,这才是一个皇朝领导者该有的胸怀!
“你真的想好了?”高宗问道。
苍玺点了点头,那温和的目光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高宗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明日起三殿下就留在玺王府治病。结果好坏,玺王爷一力承担。”
第一百八十四章想家了
高宗这么一说,苍玺跪在地上深深一叩首。
这一拜,是谢高宗肯应允他并且责任由他自己一力承担。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即便周信出什么意外,这个责任也是由苍玺一个人担着。要杀要剐也只是他苍玺一个人的事。
与玺王府无关,与傅瓷更没有关系。
把风险全都留给自己,把安定都允给傅瓷——这大约是苍玺能给予傅瓷最简单也最真实的保护吧。
事情商量定了,任沈贵妃在一旁如何哭诉高宗都不改主意。皇后还想说话,但看着苍玺这么坚定的态度,傅莺歌也没再多嘴。其余的人,看到这事情定下来了,虽然面上都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看着高宗的态度摆在那儿,也都不敢吱声。
唯有周延似笑非笑的站在那儿看着苍玺。
高宗受不了沈贵妃的哭诉,但考虑到时慈母情怀,也就没有过分苛责,而是带着傅莺歌离开了御书房。
高宗走了,一众人也都散去。周则没想到苍玺会蠢到将这件事情揽在自己身上,看都没看苍玺的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周义与苍玺素来亲厚,两个人一左一右的走着。
“玺王留步。”
苍玺闻声回头,周延笑吟吟的看着周义与自己。周义本能的提高了几分警惕,苍玺面无表情的说道:“大皇兄有何贵干?”
周延笑了笑,拱手说道:“自然是要谢王爷你对老三的救命之恩。”
周义看不惯周延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刚要说话,苍玺就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嘴。看在苍玺的份儿上,周义没再多嘴,但面上却没给周延什么好脸色。
“兄弟一场,本王既看不得锦绣郡主郁郁寡欢也不想看着三弟就这么殒命。不过——”,苍玺靠近周延一步说道,“本王能做的,大皇兄自然也能做,我想,沈贵妃更希望看大殿下能救三殿下吧。”
苍玺说完这话与周义一同离开,徒留周延站在原地紧握双拳。
周义与苍玺一起出宫之后,周义寻了个小酒楼的包厢点了几个小菜。看着周义这反常的举动,苍玺也没发问,坐在周义的对面看着他满饮下了三杯酒。
周义又灌了自己一杯酒,捏了个花生米捣进嘴里,笑了笑,说道:“王兄,梓荷不见了。”
闻此一言,苍玺双眼瞪得大了些。周义冲着他笑了笑,“王兄,我爽约了。我说过,这辈子我都不再疑她”,周义又给自己灌了口酒,发狠的说道:“我,就一混蛋!逼得自己的妻子逃走!”
苍玺想安慰周义,但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只好干坐在哪儿看着周义喝醉,最后将周义送回了四皇子府。
看着周义睡熟了,苍玺才回了王府。
苍玺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来了红玉,吩咐她多多留意沈梓荷的消息。红玉是打探消息的一把好手,有些事情上脑子也比苍洱灵活。这件事情交给红玉去办,也称得上是人尽其才。
红玉退下后,苍玺又唤来了苍洱,让他准备明日接季十七与周义入府的事情。
这桩事委实是为难季十七了。
周信要在玺王府诊病,季十七定是也要住在玺王府的。如此一来,如何能跟傅瓷避开?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方法——让傅瓷会娘家小住。
但这方法苍洱委实不敢开口与苍玺说。先前,傅瓷在傅家过得是什么日子,苍洱不是不知道。先不谈玺王爷同不同意,苍洱都觉得自己想到这是个馊主意。
这样不成、那样不成,苍洱委实没有什么好方法。
不仅苍洱没有,苍玺思来想去也没有良策。
就这样,两个人干坐在房间里想办法想了一个下午。
黄昏时分,星月阁的门被敲响。苍洱开的门,傅瓷穿了件厚厚的大氅站在门口,桂雨和香罗一人拎了一个包袱站在傅瓷的一左一右。
傅瓷冲着苍洱笑了笑,轻声问道:“王爷在吗?”
苍洱点了点头,忙给傅瓷让路,还顺带着接过了香罗手里的包袱。
苍玺看见傅瓷,冲着傅瓷笑了笑。随后,目光落在了桂雨和苍洱手里的包袱上,问道:“王妃这是要去哪儿?”
傅瓷解开大氅递给了一旁的伺候的侍女,走到苍玺的案前为他续了一杯茶,说道:“离开国公府数日,我心里挂念着,还请王爷准我回家小住几日。”
傅瓷说这话时明明是笑着的,但苍玺听来鼻子却有点酸。
这个小女人到底要为他考虑到什么程度啊!
国公府对于她来说,与一座牢笼恐怕是没什么区别的。如今,这自由惯了的鸟儿竟然主动请求回笼子里?
见苍玺不说话,傅瓷将茶杯递到苍玺嘴边。苍玺咽了一大口茶水,沉默片刻,才问道:“你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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