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紧闭的大门以及挂在陆府门檐上方的散发着红彤彤的光芒灯笼组合在一起,像极了把守着深潭虎穴的某种猛兽,虎视眈眈地盯着霍恂不准他进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霍恂在这片黑影里踱来踱去,也不知道已经走了多少个来回。忽然听得一阵清晰地开门声,连忙抬起头。
远处陆府大门被人缓缓打开,就着灯笼发出来的昏暗光芒,霍恂隐约分辨出那人的身形像极了陆涵睿,连忙又隐回了黑影里,不敢发出分毫声响。
足足等了半刻钟,直到周围又一次恢复寂静,霍恂这才又探出身子朝陆府门口看去。
而此时,陆府大门处已经又一次恢复了原状,再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将军,属下回来了!”
身后传来异响,霍恂听得是厉岩的声音立刻转过身子。
“阮儿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黑夜里霍恂的声音因为焦急而隐隐带着颤音,厉岩顿了片刻才回道:“将军,夫人的情况不太乐观……”
“林天祈不是已经去了吗?难道这一次连他也医治不好?”
只一瞬间,霍恂的心便沉入了谷底,突然响起之前林天祈交代萧阮不可忧思过度的事。
难不成……
“将军,宫里的太医和林神医都来了,但夫人不让任何太医给她诊治,就连林神医也近不得身。”
闻言,霍恂心口一紧,立刻便想起了他对萧阮说孩子林天祈的话。
可她不让林天祈诊治倒也就罢了,为何连其他大夫也不让看诊?
“她向来最听陆老夫人的话,陆老夫人可有劝她?”
夜色昏暗,厉岩的表情看不真切,但声音里却带着明显的犹豫。
“老夫人自然有劝,但夫人始终不肯答应,而且……属下从林神医处听说,陆太傅与陆老夫人知道您怀疑夫人肚里孩子的父亲是林神医……都很气愤……”
听到这里,霍恂这才想起自己与萧阮的那番话被陆蘅听了去。
依照陆蘅的性子,现在整个陆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是如何拒绝萧阮,又如何将萧阮气昏,难怪他追来时被挡在门外。
厉岩并不知道白日里霍恂与萧阮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潜入陆府这一番暗查,却已经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一片长久的沉默里,厉岩瞧见霍恂注视着陆府的方向不说话,终是忍不住相劝。
“将军,属下从厉云处得知夫人的情况很不好……夫人这般理解将军,又愿意与您同甘共苦,将军何不……”
只可惜,厉岩话未说完便被霍恂打断:“你不必再说了,回府!”
“将军!”
夜风萧瑟,将霍恂的衣摆卷起,厉岩叫了一声,未见霍恂回头,不觉又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陆府。
灯火阑珊处,陆家大门紧闭,明明不过百丈之远,可厉岩却突然间有了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长叹一口气,厉岩发现前方霍恂的身影已经与夜色融为一体,立刻追上了上去。
随着暗处的人影彻底消失,整条街道都重新陷入了寂静,有风从小巷里穿过,发出呼呼的声响,再也看不出这里有人来过的痕迹。
翌日晚间,竹筠捧着药碗,垂头丧气的从萧阮房里出来,忽见院子里的小丫鬟跪了一地,陆老夫人的身影映入眼帘,立刻迎了上去。
“老夫人,您快去瞧瞧小姐吧,她都烧糊涂了,药汁却怎么也送不到她嘴里去,这可怎么办啊!”
昨日萧阮被带回陆府时已经醒了过来,但她却执意不肯让大夫给她医治。
好容易等到后半夜她睡熟了,林天祈给她检查了一下脉象,这才知道发现萧阮的心病又加重了几分。
好在她的保胎药一直没停,孩子的脉象还算平稳。
依照林天祈的意思,若是给萧阮一些安静的空间,会让她的情绪平缓一些,陆老夫人便叫人全都从萧阮的房里退了出去。
这一整天,陆老夫人坐立不安,忍到现在想要过来瞧瞧,一听到萧阮高烧昏迷顿时大惊。
“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派人通知我!林神医呢?可有让她给小姐瞧过?”
竹筠面有委屈,这一整天萧阮都谁也不肯见,她也是方才送晚膳时才发现异样。
慌忙将症状告诉林天祈,煎了药,但却怎么也喂不到萧阮嘴里,待她正要将这一切禀给陆老夫人,便看见陆老夫人已经进了院子。
“老夫人,小姐昏昏沉沉执意不肯让大夫医治,又喂不下药,您还是去劝劝小姐吧?”
闻言,陆老夫人面上一急,慌忙挣开身边的丫鬟,拄着拐杖跨步进了萧阮的房间。
床上的萧阮因为发烧的缘故一张脸通红无比,眼睛半睁半合,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来究竟是究竟是昏是醒。
额头上搭着一块方巾,不知是出了汗,还是沾了水迹,头发一片湿润。
陆老夫人见此,心间一片心疼,慌忙握住萧阮的的手苦劝:“阮阮,你是外祖母的好孩子,生病了就要吃药,就得医治,你怎么能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似乎听到了陆老夫人的声音,萧阮茫然的眼珠动了动,慢慢转过来,视线在陆老夫人的脸上停留了许久才认出来。
“外祖……母……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萧阮的喉间像是一把破锯,发出的声音沙哑而难听,陆老夫人听了好久才明白她说的话其实是在安慰自己,瞬间湿了眼眶。
“阮儿,你听外祖母的,好好吃药,把病治好了再好好给祖母说话。到时候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陆老夫人紧紧握着萧阮的手,发现对方手指冰凉,立刻叫人拿来手暖,亲自给她暖着。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你忘了我是谁
“外……祖母……阮……”
不知道萧阮有没有听得陆老夫人的话,嘴里喃喃的发出了几个音节,声音却是越来越轻。
陆老夫人听得着急,正要再让她给自己说一遍,突然发现她刚才还半阖的眼睛此时已经全部闭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陆老夫人心头顿时一阵慌乱,连忙叫人去请林天祈。
“霍恂,你给我出来!”
定国候府门外,陆涵睿带了一队人马冲里面叫喧,街道上看热闹的人里里外外左三层右三层,全都瞪着眼睛凑热闹。
而定国候府的大门却是严严实实,没有半点反应。
“这位陆大人不是霍将军夫人的表哥吗?他怎么今天来这里寻事,莫不是这两家闹翻了?”
“这谁知道呢?咱们且等霍将军出来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四周人群的目光不时在陆涵睿与定国候府的门口处来来回回,面上全都是一片疑惑。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木门转动的声音,定国侯府的大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看见陆涵睿便上前作揖。
“陆大人,不知您亲自登门拜访,真是多有怠慢。我家将军已经在府里等你,还请您随我进院便是。”
众人见那管家面色从容,看不出一点异色,不觉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然而从门口处往里看,却只能看见一个假山做的屏障,其余什么也看不出来。
那管家对于周围众人好奇的视线罔若未闻,一脸恭敬地冲陆涵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陆涵睿微微眯了眯眼,立刻扬起下巴随他一道进了院。
霍恂正在书房里等着陆涵睿,见他走进,正要起身打招呼,陆涵睿眼睛一眯,抬起拳头便对着获选的下巴挥了过去。
“与霍将军相识这么多年,却不知你竟是一个无情无义冷血自私的人。你可真是没有让我失望,也没有让我们全家人失望!”
陆涵睿来者不善,不理会霍恂嘴角的鲜血,张口便是一顿冷嘲热讽。
然而霍恂听了不仅没有半点气恼,还面有焦急的揪住陆涵睿的衣领:“我听说阮儿的病情突然又加重了,这是怎么回事?”
“阮儿病情加重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要击鼓庆贺,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迎娶你那个表妹了?”
陆涵睿冰冷的眼神在霍恂的脸上扫了一遍,一把甩开霍恂的手臂,嘴里又是一阵冷嘲热讽。
“那你还真是猜对了,我今日就是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因为过了今天,你便再也见不到萧阮,也再也等不到她肚里的那个被你称为野种的孩子出生!”
陆涵睿的这些话像极了一柄巨大的榔头,狠狠地敲在霍恂的心上。
一种恐慌从脚趾缝里升起来,不过瞬间便蔓延到了霍恂的心口,对着陆涵睿愤恼的神情,霍恂的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恐怖的念头。
“你和我说清楚!阮儿她究竟怎么了!”
霍恂眼神骤然变得犀利,再一次朝陆涵睿冲过去。
这一次陆涵睿不仅没有回答萧阮去了哪里,还主动迎着霍恂的拳头与他撕打在一起。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