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发现自己没办法押上自己去赌。
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那就算她后悔又怎么样,到了那个地步,要怎么才能挽回呢?
似乎是没有法子。
所以一向睥睨众人,将一切事情都掌握在手里,从来不会出现半分失误的裴世子,第一次低下了头,选择妥协。
那瞬间他觉得什么都不重要。
如果她离开了不在身边,又或者说他身边待着的是其它女人。
裴笙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去接受。
他本来是想,第二日早上就要把人带到自己身边,可是躺在床榻上,整个人躁动难安,完全没办法合眼。
才会去裴婳房间里将人带了回来。
沉鱼听他这么问,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她从毯子里探出头,当时慢慢的,落入眼帘是裴笙的脸,近在咫尺。
一如既往的平淡下面,是难以掩饰的哀恸和迫切。
沉鱼看得十分清楚。
她摇了摇头。
“沉鱼不希望。”
说的不是口头上的话,也不是任何虚情假意的表达,说不希望,就是真真切切的这样认为。
记得上一世哪怕她自以为与他交集不多,但是在他纳妾那一日,她心里头也是不舒服的。
她的夫君是属于她的,两三年都这样过来了,就算只是明面上的夫妻,但她还是无法接受两人之间会突然多了有人。
就是人的占有欲在作祟吧。
这一世难道又要将自己推向同一条道路上吗?
那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那既然这样......”裴笙顿了顿,身子往下俯了些,对着她的眸子,声音轻柔柔的,是从未有过的小心。
“就不要闹了好不好?”
第50章 缓和
沉鱼捏在毛毯上的手猛然放紧。
圆溜溜的一双杏眼, 漆亮的跟闪了光似的, 睫毛轻颤,目光带着疑惑缓缓而出, 上下流转,然后,落在裴笙的手臂上。
她不知是想起身来还是什么, 一手按在了裴笙的手臂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裳,她似乎触碰到了什么。
一道伤疤,十分明显的伤疤。
沉鱼心一惊, 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是正好坐在裴笙腿上的,当时撑着力气,想从他身上下来。
却被裴笙用力气按住。
他的力气不大, 是沉鱼稍微用力就能挣脱的那种程度,但是沉鱼没有动,就只是顺着力气, 稍稍往旁边移了一些。
“手臂上面,是伤疤吗?”
沉鱼猛然这么一问, 倒是把裴笙也问愣住了,这边右手手臂上仍然有方才人手指触过的温度。
裴笙点了点头。
上回在后山的时候留下的伤, 倒没什么,如今结了痂,除开有些微微发痒外, 没什么大问题了。
沉鱼大致能猜到这伤是怎么来的,所以她没问。
“那我能看看吗?”
沉鱼抬头看着他,问的小心翼翼,当时间她心里也是没底的,目光飘忽,睫毛微颤。
裴笙点头应了一声。
沉鱼伸手过去,这么挨着他,稍稍往前就触到他的袖子,手指头轻轻捏着,便是朝着上头挽。
可是小指指尖稍微勾起,在衣袖挽上去的时候,连带衣裳下摆的位置,也被带着往上拉。
露出腰间一处来。
状似无意,却是有意而为。
就着屋子里昏暗的灯光,她依稀的能看见几条疤痕,有粗有细,盘踞而上,只不过她只掀了一点,看见的也少,想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更多这样的伤疤。
沉鱼何时见过这般的阵仗。
她自个儿身上那几道小小的刮痕,处理起来已经叫她棘手了,看着碍眼的很,好不容易,此番才是消了一些。
只看着这么一点儿的伤疤,就能够想到,当初在受这些伤的时候,究竟是到了何等严重的地步。
脑海里响起裴婳说的那些话来。
“黑黑的,很黑很黑的屋子里,噼里啪啦东西都碎了,碎了好多好多,声音响的吓人......后来,大哥出来,衣裳都破了,浑身的血......全部都是红色,一直在往下流。”
裴婳说这些的时候,将身子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骨碌碌的眼睛来,盖在身上的被子,也能明显看出,人在里头微微的颤抖着。
“嫂嫂,你说,大哥把自己变成那个样子,要心里得多绝望才行呢,一定很疼啊,反正婳儿是不敢的,所以说,大哥他真的很可怜,但是婳儿想,有大嫂在大哥身边的话,他就不会那样的......”
裴婳年纪小,心思单纯,平常待在国公府,甚至是连府门都不出的,可是有些事情,却能够比旁人看得要更通彻。
比如她知道,裴笙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是因为心里太难受,也正是因为难受,才会控制不住,把自己弄成那个让人可怕的样子。
沉鱼特地问了裴婳,她看到那些是什么时候。
裴婳记不太清,但根据她的描述,大概就是半年前。
是她嫁入国公府刚不久的那段时间。
沉鱼当时心底狠狠一颤,刹那间的失神,想着原来他为了克服心底的那些障碍,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有受过那么多的苦。
可是表面上的裴笙,永远是那副最云淡风轻,与世事无关的模样。
是怎么才能够忍住的呢?
“这......现在还疼吗?”那些伤疤难看的跟一条条盘踞的蚯蚓似的,沉鱼看着害怕,指尖颤了颤,没敢摸上去。
其实也不止是因为害怕。
同时间,她下意识就觉得,那些伤疤是还裂着痕迹血肉模糊的,怕她只要一触碰,会加重她的伤势。
裴笙只当她是无意的,问的是指手臂上的那道,便不动声色的将衣裳下摆往下拉了拉。
“早就结痂了,没感觉。”裴笙话音落下,目光往下扫,却看见沉鱼眸子里有明显的泪花闪过,当时他一愣,想着方才还在问她话呢,怎么就扯到这上面来了。
所以话题是怎么被她成功带偏的?
“你还没回答――”
裴笙话说到一半,就被沉鱼打断了。
“裴世子,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举动真的很过分,你娶我回来,却只是当个物什摆在一边,如今一年过去了,你想起还有我这么个玩意儿来,就又想着拿回来玩一玩......”
她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眼角含泪,晶莹剔透,更让人觉得楚楚可怜,不忍于心。
实际上那眼泪,倒不是沉鱼觉得委屈,纯粹是因为看见裴笙身上的伤疤,给吓到的。
裴笙有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她理解,也可以接受,可是那些,并不能成为她必须荡然接受的理由。
虽然上一世那孤独的三年和这一世无关,可是归根到底,都是她所经历过的。
心底存了那么一股怨气,就不是他裴笙简简单单说那么一句话,就能全部掀过去的。
他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听她说这段话,似乎是在回想思考着什么,当时张了张口,一个字音吐出,显然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可是随即却是又闭上嘴巴。
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有些事,他承认。
正因为承认,才更无力。
裴笙把头埋下,正好落在她颈窝的位置,稍稍一口气,满满的香气,都是她的味道。
“叶沉鱼,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的声音沉沉的,像一块闷砖砸在地上,震的沉鱼心里都晃了两下,而在那股子的沉闷中,又带了些令人惊颤的寒意。
那一下子她所有的硬气就都没了。
嫁来国公府也有这么些日子,对于裴笙的性格,她多少也可以说是了解的。
他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阴晴不定,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生气,什么时候会高兴,总之一切都来的很突然,让人无法捉摸。
方才听他说妥协,那让叶沉鱼觉得,已经是很大的一个奇迹了。
“我叶家无权无势,叶沉鱼也不过是一个任人捏在手里可待宰的羔羊,哪日世子您有丁点儿不悦,那不到头来,我也招架不住。”
以往还是一口一个夫君唤着,今日到跟前,全然变成了裴世子。
沉鱼是在认真同他说的。
裴笙没有说话。
但是沉鱼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散着热气,吹在她颈窝处,因着全都闷在一处,灼热的烧着,让人痒痒的难受。
“那反正我不同意的话......你也不能碰我......”沉鱼说这话,其实就是代表她已经不气了。
但是说完,她就低下了头,不敢去看裴笙的反应。
裴笙动作一顿。
听起来是很简简单单的一个要求。
他这么些年一直控制的很好,因为那些念头在他眼里是罪恶的存在,所以他从不去想,永远都是清心寡欲,无比冷淡。
可是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些所有的控制力和压抑,在叶沉鱼面前,只要是她一个笑容,就能溃不成军。
便是除了她,再没有其它。
“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先休息会儿,明日还要去白府,免得没精神。”裴笙没有回答沉鱼的话,只是这么说着,然后便抱着她往旁边移了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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