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近在咫尺,看到那双玲珑剔透的眼里有几分惊惧,沈临安笑问。
“读了那么多圣贤书,总该讲点道理的。”手被他按在头顶,身子被压着,连反抗都没办法,夏初瑶瞪眼。
“你今晚嫁给我,与我圆房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洞房花烛夜,说要分房睡,是谁不讲道理?”沈临安瞧着她的表情,笑意更甚了。
手里的皓腕纤细,仿佛稍微用力就怕捏碎,贴得近了才发现她厚重的喜服下是那般瘦骨嶙峋的娇小身躯,消瘦得叫人心疼。
“我那样提议,只是不想让我怨你罢了。”这具不中用的身子让她半分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夏初瑶已经基本上放弃了挣扎。若是不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只有等着就地被他给办了。
好在眼前的人突然松了手,起了身。身上的力道全部抽离,夏初瑶坐起了身子,揉了揉手腕,便看着他去一旁的柜子里抱了床被子出来。
刚想起身去接过,却见他自己抬脚往外走。窸窸窣窣一阵之后,外间便没了动静。
等了一等,确定沈临安是在外面睡了,夏初瑶这才脱了鞋爬上床,扯了锦被,合衣躺下。
002有刀吗?
龙凤烛高照,烛光晃眼。
夏初瑶合衣躺在床上,一双眼望着轩窗上摇动的剪影,心绪飘忽。
她本是晋国凤瑶军的主帅,一个月前,领了晋国皇帝的圣旨,迎战大齐的强兵。
她十五岁从军,战场上拼杀三年,战功卓著,剑下斩人无数,一手建立起来的凤瑶军不仅是晋国第一强军,便在其他国家也以骁勇英武闻名。
她承认这次与大齐一战,是她打过的最艰难最棘手的仗。毕竟大齐这两年国富兵强,已经凭借军力战胜了不少国家。只是,她却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她借着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的身体活了过来,对眼前的一切半点不熟悉。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她如今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在大齐的镇国公府,还成了沈临渊的弟妹,而且,她还是一个身子羸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这些年看多了生死,她也明白自己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适应。可是这样的身份,总是叫她一想起来便觉得有几分意难平。
一整夜翻来覆去,思绪混乱无法入眠,好不容易等到天色微亮时终于模模糊糊有了睡意,却又被人推醒。
“做什么?”一双眼半睁半闭,夏锦心颇为不耐烦地挥手去打来推自己的手。
“挪进去些。”看着床榻上满脸写着不乐意,一双眼却未能全睁开的人,沈临安失笑,收回了手,“一会儿沉碧她们要进来伺候,你想让她们瞧见我们大婚夜就分开睡不成?”
清朗柔和的声音,让夏初瑶睡意全消,睁眼看着床前只着了一身月白寝衣的男子,她脸上一烫,倒也听话地就势往里侧滚了一滚,让出一些空间。
瞧她裹了被子往里滚的模样,沈临安笑了,削薄好看的唇微微上扬,屋里的一片暗沉仿佛都被他照亮。
“先把嫁衣脱了,穿了一夜,也不觉得重得慌?”那嫁衣层层叠叠,那般厚重,她穿了一整夜,倒不觉得难受?
“你先转过去。”
沈临安依言转身,只听得窸窸窣窣片刻,一袭大红的嫁衣便被扔到了床边,等唤他转身时,便只瞧了一张小脸露在锦被外,一双玲珑剔透的眼睛警醒地望着他,一脸的防范。
“因着大齐大胜了晋国,朝中上下近日有许多事情要忙,父亲和二哥一早就要上朝去,母亲要去夕云山接老夫人,敬茶须得晚上几日再去,今日你我不需得早起,你只管好生休息。”昨夜她在里间翻来覆去,想来是一夜未睡。沈临安拉了鸳鸯被的一角,在她身旁躺下。
大齐大胜了晋国。
听到这话,夏初瑶微微一怔,却也并无太多意外,主将身死,那一场突袭也是他们设下的局,早在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晋国此战必败。只是,此番听得这个消息,还是会有心如刀绞之感。
“母亲什么时候出门?”抓着鸳鸯被的手紧了紧,压着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太大的起伏,“虽说不用去敬茶,母亲出行,还是应该去送送。”
她虽入行伍,却也是晋国威远候家的女儿,高门贵宅里的规矩,学多了见多了,再怎么急,这新妇敬茶也是大事,这都能耽搁,想来要不是这三公子不受重视,便是她这个新媳妇不讨喜,多是后者的缘故。
“现下天冷,早间寒重,母亲说你昨日劳累,特意不许你我前去相送,你就安心休息吧。”沈临安听她那般说,还颇有几分惊讶,不过想想毕竟是尚书府的嫡女,即便是不愿不甘,却也还是做尽礼数。
这场亲事来得匆忙,远在夕云山礼佛未归的老夫人得到消息之后,勃然大怒,所以国公夫人才这般火急火燎地往夕云山去接她老人家。
婚期原本还有些时日,结果边关传来战报,沈临渊斩获敌首,立了大功,眼瞧着就要大胜回朝,骊阳公主竟然还真有法子叫皇帝寻了个理由,让他们婚期提前到了昨日。
这件事本就荒唐,偏偏现在正值敌国投降,举国大庆的时候,沈家受人瞩目,即便是作为镇国公的父亲,在这个档口,也只能对这桩婚事敢怒不敢言,咬牙应承了下来。
听得沈临安的话,夏初瑶便也放下心来,昨夜本还有些担心今日的敬茶,现下连送行都不用去了倒也给她省事。
心放松下来,困意便又席卷而来。只是如今身边躺了个人,还在一张被子里,隔了些距离,还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热意,静谧中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也是那般明显,这阵仗闹得夏初瑶倒有几分不好意思睡了。
沈临安脱了一身喜服,换了寝衣,没了浓烈的酒气,只有淡淡的玉檀香。
夏初瑶微微一愣,她还是第一次从一个男人身上嗅到这般疏淡好闻的香气。
她常年在军中,那些每日操练,征战沙场的男人们自然是一身汗味熏人,即便是回京遇到的那些富家公子里面,多也都不是一身从别处染来的脂粉香,便是一些霸道张扬的香气,如今身边这清简的玉檀香,闻着叫她多了几分心安,忍不住小心侧了头偷偷瞄他。
“睡不着?”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叫夏初瑶吓了一跳,沈临安转过头来,便见她立马转开了脸。
见她不说话,沈临安轻轻叹了口气。他其实也睡不着,这桩婚事,他们两家都不想要,奈何那是圣命难为,昨夜酒宴上,就连一向沉稳不动声色的父亲都忍不住多喝了几杯,望着他直叹气。
想来心里最苦的就是她了吧,听说自接了圣旨,她便开始哭闹,刑部尚书府上之前几日进进出出全是大夫。夏家小姐寻死腻活,他都以为这婚事要办不成了。
换做谁也不能心甘情愿吧,心心念念等着自己倾心相许的人立了战功回来成婚,结果一道圣旨,就被嫁给了心上人的弟弟,还是最不成器的那一个。
“有刀吗?”一阵沉默里,眼瞧天色渐渐转明,本以为她睡了,却又听得蓦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做什么?”这话问得没前没后的,沈临安颇为疑惑,转头看她。
“你去帮我找来,”夏初瑶坐起了身,咬了咬牙,“还有绷带和止血药。”
沈临安不解其意,却也掀被下床去外间给她找。
夏初瑶翻了鸳鸯被从床上抽了那方雪白的元帕,挽了左手的袖子,寻思着在哪里划一道口子才既能染了元帕,又不会被旁人轻易瞧出身上的伤来。
她虽不愿与眼前这白捡的夫君圆房,可也不想叫旁人看出来他们尚未圆房,这等府邸里规矩严明,有些事情,新妇若是做不好,只怕日后也不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威远候府中姑嫂甚多,夏初瑶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我来吧,姑娘家身上留疤了可不好。”见她翻来覆去地瞧自己的手,瞧见元帕的沈临安便也明白了她要做什么,拿了刀坐到床边,伸左手捏了刀刃轻轻一划,掌中多了道纤薄的口子,血往外渗。
夏初瑶忙将元帕递了上去,见他将其染了血,又顺手拿了一旁的伤药拉过他的手薄薄涂了一层,替他包扎。
在军中这些都不过是寻常小事罢了,此刻沈临安由着她包扎,垂目抿唇看着她,却是心思起起伏伏。
叫她脱了,她便真脱得只剩了一身里衣,此刻低着头,大红的里衣领口微敞,他轻易便能瞧见那轻盈的锁骨和锁骨下如雪如玉的肌肤。便是性子淡的人,也升起了几分焦躁。
“你方才说,大齐大胜了晋国?”这边沈临安正犹豫着要不要就势把眼前的人推倒,浑然不觉的夏初瑶替他包好了伤口,抬头,“想来你大哥不日便可回京了吧?”
“那也是你大哥了……”一句话脱口,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几分赌气,实在不该,穆玄青垂下了眸子,点了点头,“大哥已经班师回朝,不出十日便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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