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好不容易挣脱了跑出来,见着沈临安就一肚子的火,直恨不得当场打死他,给夏初瑶出气。
密实的拳头落在脸上,身上,沈临安不躲,只是咬牙应下。
他确实该打,若非他,夏初瑶何至于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
如今这一拳拳落在他身上,那般真实的痛感才终于叫他的心里顺畅了几分。
“阿城公子,夫人一直昏迷不醒,你还是先去看看她吧。”眼看着沈临安被打得有些摇摇欲坠,眼角唇角都破了也不还手,御风忙上前去拉开了阿城。
“昏迷不醒?”本以为只是挨了一顿板子,阿城眸子一沉,也不理会沈临安了,扭头便往屋里去。
“她……她这是怎么了?”床榻上的人双眼紧闭,面色惨白,一副毫无生息的模样。
“夫人她昨天半夜突然七窍流血,之后就昏迷不醒,三爷找了好多大夫都没有办法,奴婢害怕……”黛绿一直在床边跪着,见着阿城过来,哑着嗓子说到。
阿城在这落松苑里住了有一阵子了,平日里看他与夫人相处,听他叫夫人师傅,大家便都将这个少年当小主子一般。如今阿城在黛绿眼中,还有几分夫人娘家人的感觉。
“七窍流血,昏迷不醒?”跪在榻前的阿城微微一愣,这般情形,就跟当初在黑风寨,夏初瑶救他时一样。
当时是慕千寻替她针灸,给她灌药,才叫她在昏迷了两个时辰之后就醒了过来。
后来一起东去碧落海,慕千寻还跟他提起过夏初瑶身上的病。慕千寻说过,这般毒发的症状每发生一次,便会叫体内原本被压制的毒扩散一点,每一次昏迷,都会比前一次凶险。
若是不快些寻得解毒之法,只怕终有一日,会丢了性命。
伸手探了探夏初瑶微弱的脉搏,阿城在榻前跪直了身子,抿着薄唇,心中思虑几转,却终是没有将当初在黑风寨的事情告诉沈临安,也没有让他们去靖安王府寻慕千寻帮忙。
慕千寻曾说过,她如今的身份,她今后所谋之事,都让她不能与沈家,不能与他们走得太近。他知道慕千寻所谋凶险,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他不能让她冒险。
不过,除却慕千寻,如今在这故洗城里,倒是还有一个人能帮忙。
“大人吩咐的事情,下官已经办妥了,只是我们这般……”树影婆娑,随着夜风晃动,祠堂后面的高墙下,有沉沉的声音响起。
“你只管办事,其他的无需得多问。出什么问题,有上面担着,怕什么!”那声音里的几分迟疑,被一个尖利的冷喝打断,眼见墙上的人影因着这番话抖了一抖,那尖利的声音随即放缓了语气,“夏大人,你放心吧,这件事情保管万无一失,你就等着日后跟着主子飞黄腾达吧。”
夏初瑶坐在祠堂屋顶,看着白墙上晃动的人影,听着这些话,心中满是疑惑。
四周都是朦朦胧胧的,唯独白墙上的剪影清晰无比,她也看不到说话的人,只觉得其中一个有些耳熟。
“咔嗒——”一声响,惊得那祠堂后面的两个人顿住了话头,也引得夏初瑶往出声的地方看去。
祠堂一侧的墙角下,一个穿了藏青小袄,梳着冲天髻的小丫头显然也是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坏了,看着白墙上人影朝她这边晃过来,小丫头扭头就跑。
却不过跑出几步,就见着眼前黑影一晃,小姑娘像是失了魂一般,委顿在地。
夏初瑶转头看着祠堂外长廊上,那个黑影俯身一把将小姑娘提了起来,掐住了她的脖子刚要动手。
就见着祠堂后面绕出来一个绛紫袍子的男人,低唤了一声住手,一把抱住那小姑娘的腰,随即跪在那黑影跟前说了几句。
那黑影“咯咯”地笑了起来,放了手,不等那紫袍男人松了口气,便又见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什么东西,递到了那紫袍男人跟前。
“这是新研制的,最近正好在找人试药,没想到这小丫头会有这样的荣幸。”那黑影蹲下身子,不顾那紫袍男人的退缩,只伸手一把抓了他怀里的小姑娘,掰开她的嘴,就把手里的东西往她嘴里倒。
夏初瑶将身子往前凑,想要看清那回廊下灌药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却不想,刚要动,身子就像是被什么死死拉住了一般,根本动不得分毫。
“那天晚上的情形,我忘了好多,唯一记得的,也只是这些毫无用处的。”夏初瑶探着身子,正想看清楚那廊下接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身边却突然想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夜风里纷飞缠绕,纤巧削细的女子静立在屋檐上,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一身纯白如雪的长裙,广袖交颈,腰间细束,下摆也随风飘动,叫她整个人身形空灵而恍惚,月色之下,更是光华莹莹,宛若透明。
“你……”夏初瑶被她这般模样惊得往后退了几许,等得看清她的容貌,随即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银甲,恍然有些明白过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境地,“你是托梦来找我的吗?”
自当初在琼途寺里小憩时偶然得见夏棠的魂魄之后,这还是第二次再见着她。
只是,夏初瑶总觉得今次的见面,跟先前在琼途寺的有太多不同。当初面前的人与她是一般模样,可如今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自己这会儿是真正的夏初瑶的模样。
“你还记不记得先前你在国公府发生了什么?”踏着青灰色的瓦走到夏初瑶身边,每一步,都没有声响。
“我又毒发了?”想起最后望向黛绿时眼中的一片血红,夏初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仅是毒发,只怕这次是寒毒攻心,撑不了多久了。”
“嗯?”正抚过自己的眉眼,想感叹还是自己这般模样比较自在的时候,听得夏棠这么一说,她顿住了动作,“你的意思是,我要死了?”
“就这么死了,你可甘心?”祠堂下那黑影已经不在了,紫袍男人抱着昏迷过去的小姑娘,也匆忙走远。月色下,只余了夏棠空灵的声音。
141兵符到底去了哪里?
“甘不甘心不也都要死了,还由得自己?”撇了撇嘴,夏初瑶想着昏死过去前的事情,就觉心口发闷。
第一次好歹还是战死的,这次倒好,水患没死,瘟疫没死,结果回来给人气死了。
“你若是不甘心,我可以帮你,送你回去,只是,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本不该滞留,也多亏得那枚龙玉养着,才能撑到现在神魂不散。”夏棠伸手,拉了夏初瑶起身。
这一次,夏初瑶只觉得那微凉的手扣住她手腕的时候,腕间一股暖意顺着血脉传到四肢百骸,夏棠带着她轻轻一跃,两人便落在了祠堂上的回廊里。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的确心有不甘,更多的,却是不舍。
她们一路顺着回廊往前走,夏初瑶这才想起来,他们这会儿在尚书府里。
四周光影变幻,白昼黑夜交替里,院子里点点滴滴都是夏棠过往的情形。
少时读书习字,遭辛姨娘为难和夏桃欺负,被夏崇德苛责,见周氏哭着替她求情。
眼前的景象走马观花,那般快,却是桩桩件件都印在了夏初瑶心里。
“我已经留不得了,你却可以替我活着。”再往前走,是海棠院前的大花园。夏棠顿住了步子,抬头看向花园里。
一身软甲的年轻将军翻墙越院,落到了花园里,瞧见凉亭里捧了书本在看的人,面上一喜,快步过去,一把将人从后面搂在了怀里。
夏初瑶蹙眉往后退了两步,别开眼不想看,如何躲,眼前都是这般情形。
还有其他的点点滴滴,即便是她闭上眼,却也都全数落在了她的心底。
“你走你的,你若是想让我承载了你的记忆,日后像你一样活着,像从前的你一样对待沈临渊,这样活着,还不如现在就死了。”跟着那些涌现在眼前的记忆一起翻滚的,还有那些本不属于她的情绪。
欢喜的,忧愁的,忐忑等待的,满心期许的。那些夏棠对沈临安的心绪,那些不属于她的心绪。
夏初瑶想要甩开夏棠的手,却被抓得更紧。
“这些记忆,我一个人保存了那么多年,如今要走了,只不过是盼着更多的一个人记得罢了。”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明显,那双纤细白嫩的手却越发透明。
“我想你替我活下去,是要你帮我报仇。”眼看着自己的身形越来越淡,夏棠抬了右手,递到了夏初瑶面前,“那晚回去之后,我发高热,昏睡了三天,醒来之后便记不得当晚的事情,这些年断断续续,也只想起了那么一点,我不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也不知道那个灌我药的人到底是谁,只是,被他抓住的时候,我抓到了他腰间的玉佩,虽然没能拽下来,可手上印了他玉佩的纹路。”
夏初瑶垂目,看着夏棠右手掌中的纹路,不清晰,也不完整,却是叫她看着有几分眼熟。
“有些事情,撇开了感情才能看得清楚。生前我不明白,死后才幡然醒悟,如今这句话留给你,只盼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夏棠的身形变淡,周身莹莹的光亮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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