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王手下的副将飞沙走进军帐,看着负手立在军帐中央的铁血军人,沉声说道:“王爷,皇帝派了荣王府的少王爷出战。”
狂风突然平地而起,巨大的雨滴打在地面上,黑色的番旗在暴雨之下迎风怒展,上面的金龙狰狞舞爪,似欲腾空而出。冷峻的男人咬紧牙关,双拳紧握,转身:“飞沙,你跟随我有十年了吧?”
“是。”沉稳的男人低头应道。
凌王看着军帐外的暴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气势,开口道:“你不必跟着我了,去帮他吧,去帮他。”
飞沙还未理解过他这句话的意思来,就听凌王朝帐外喊了一声:“来人!”
顿时进来两个守门侍卫,凌王脸色狠厉,喝道:“副将出卖军情,背叛本王,将他拿下!”
“王爷!”飞沙看着凌王,面色发青,已经明白其用意。
不由分说的,凌王再次道:“吩咐下去,即刻攻城!”
……
祁侯府远离皇城的作战地,即便战场上炮响连天,在祁侯府的瑶台阁里也是什么都听不见。
初心端着一盘水果跨进屋内,小嘴嘟囔着:“这仗都打了一个多月了,还不见停,城外新鲜的果子运不进来,小姐爱吃的栗子酥都买不到了。”
果盘放在桌上,祁之摇静静的看着,久久没有说话,她以为律风有了摘星楼的火器,定会在半月之内缴平叛乱,如今都已经过了二十日,双方仍旧打的如火如荼,只是凌王的败迹已现。
玉致扫了一眼果盘,开口道:“侯爷也被战乱困在了城外,一早送来的书信上说,侯爷旧疾发作,附近几个城镇都被战乱影响,找不到好的大夫,夏执将侯爷带到了并州去,小姐,看来您高估了少王爷。”
对于玉致的这句话,祁之摇是不愿意相信的,律风的实力有多强,她虽不完全了解,但就是她所了解的那些,加上摘星楼的火器,半个月摆平凌王,绝对可以做到。
见主子不说话,玉致又继续说道:“听说少王爷打到城外的时候,救了凌王的副将,凌王说副将背叛了他,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眼睛也被废了一只,嘴巴倒还能说话。”
祁之摇仍旧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拿了一个青苹果送进嘴里,咬了一口便放下,嘴里的那口也没咽下去,吐在了桌上,太酸。
微微皱眉,祁之摇到不是相信玉致说的,是她高估了律风,据传回来的消息,凌王在最后倾巢而出,将自己的后路都断了,看来是没想过回头,倒是她低估了凌王。
城外的炮火连轰了一日一夜,大风呼啸,百草摧折,断裂的大树迎风发出吱吱声响,似凄厉鬼嚎,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半空之中,引得天空中的鹰鸩上下盘旋,迫不及待的想要停下来享用这一场饕餮盛宴。
凌王军队大败,死伤惨重,轮椅从虎视眈眈的几百叛军自动让开的小道中缓缓而来,走向凌王的军帐。
凌王背脊上插着一支利箭,深深的没入背心。
瓢泼大雨中,轮椅推进了军帐,凌王躺在地榻上。
律风进去的时候,他缓缓睁开双眼,苍白的脸色略显乌青,看见是律风,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脸腮的胡渣明显,他静静的笑道:“你来了。”
他的军医已被炸死,无人敢为他拔箭。
律风见此,脸色微微一动,吩咐逐子:“去请大夫。”
军帐内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个身穿铠甲的中年男人和身着白衣的俊美男子,律风将轮椅摇近了,看着凌王的伤势,以他的眼力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凌王的伤势有多么严重,他敛下眼底的神色,开口说道:“你的副将他没事,你放心。”
凌王深吸一口气,轻轻的咳了两声,脸上浮起几丝不健康的血色。
“九泉之下,我总算能去见律兄了,我的羽翼已经被扫除殆尽,往后之事全然靠你自身了。”
“是夜黎渊逼你的?”律风眉头紧皱,沉声说道:“皇帝虽然主张削番,但只在朝会上讨论并无明旨,你率领府兵围攻皇城,等于直接造反,皇帝本就想打压你,如此一来,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你为何会如此大意?”
“呵呵……”凌王轻轻一笑,胸口微微起伏着,目光那样缥缈,似乎看着律风,却已经越过律风的脸看到了很远,他静静的说:“你没有看到西北的民情,去年因为雪灾,今年春天木兰山雪崩,盖住了大片草地,整个春天犹如寒冬,牲口大批死去,牧民们连口粮都没有,多少人在卖儿卖女,朝廷还在这个时候加重赋税,这等于要我们去死。”
“其实发现宣旨太监有喉结之时我已经开始怀疑了,只是我派在皇城的探子飞鸽传书,说皇榜的告示已经贴出,与圣旨上一模一样……百姓内乱,军队也人心惶惶,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我不得不做。”
律风听此,微微闭上眼睛,说不出话来。
“小风,你心胸宽阔,不愿因为报仇而殃及百姓,可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世界并非都按照你的希望在发展,纵然努力了,却不一定会如愿,你放下仇恨的这些年,可看到百姓过得更好么?”
凌王惨淡的笑,眼角的皱纹很深,一双黑眸中已渐失焦距,潺潺的鲜血无声无息的涌出,染红了律风月白的锦袍,律风脸色微白。
“坚持住,逐子去叫大夫了。”
“不行了,你答应我,一定要把他伪善的面孔撕下来,一定要拿回属于律家的东西……”
第十九章 我实在累了
凌王轻轻的摇了摇头,脸色惨白无血色,铮铮铁骨一片冰冷,他将视线投向了军帐之外,外面狂风呼啸,大雨倾盆,他恍惚之间想起了许多旧事。
十五年前,北疆荒野之地,充满硝烟的战场上,那一身是胆的将军把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交给了他,孤身走向战场的身影。
他似乎还能记起那时候战场上的嘶鸣和哀嚎,残阳露出云彩的那一刻,照亮了七万律家军的军魂,从此,他身上便背负着保护那孩子的责任。
敌人的军刀刺穿身体的声音传来,那人目光如炬,坚硬如铁,大声朝自己喊道:“快走!”
所有人都只知道,他是荣王当年从奴隶市场买回府的马奴,因战功脱离奴籍,而后被封凌王,却无人知道,他其实是荣王同父异母的兄弟。
兄长一生心怀苍生,看不过世间的种种剥削,他放下皇族子弟养尊处优的优渥生活远赴边疆驻守,只是为了救百姓于水火。
他跟在兄长身边多年,从小小一名马奴,到伙夫,到披甲上战的小兵,到旗牌官,到先锋,再到副将,他一路学习兵家诡道,学习谋算权术,只希望有一日能追随上兄长的脚步,与他共同进退。
可即便他学了多少谋算,多少权术,仍旧敌不过“功高震主”四个字,兄长战死了,嫂子殉情而去,唯一的继承人成了残废,荣王府终于走向了败落。
一忽十五载,他戎马一生,经历多少生死波折,好在,他有了王爷的爵位,尚能暗地里保护着那孩子,只是从今往后,他无能为力了。
“我的大限到了。”
凌王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低低地说:“从兄长将你交到我手中的那一日,我便想过会有今日,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快。”
一张丰神俊朗又充满慈爱的脸孔突然出现在眼前,凌王从坐席中轻轻起身,走至大殿中央,跪地:“吾皇,这孩子还太小,担不了荣王府如此重任,请吾皇恩准小王将他带到西北,那儿风吹草地,飞沙走石,是个磨炼人的好地方。”
五岁的孩子跟随凌王到了西北,武功练不好就罚跪不准吃饭,时常被打得体无完肤,他却强忍着不哭出来。被打被罚之后,凌王会给他一瓶伤药,然后皱着眉头说:“早晚各一次,莫要触碰到水。”
“其实,我此生的愿望就是你现在的模样,你长大了,有了本事,兄长在天之灵也该欣慰了,小风,我现在感觉很累,我想睡一下。”
律风看着如死尸一样的脸,点了一下头:“嗯。”闭上眼睛,眉眼之间全是满满的疲倦,他低声说道:“我实在累了,想睡了……”
铁血的脸上慢慢失去了温度,心跳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终于……手指滑落,沉重的垂下。
门外的风变得更大了,夹着冰冷的雨滴卷进来,简陋且并不宽敞的军帐中,月白的身影单薄而孤独,他轻轻闭上眼睛,将心头所有的悲伤和情绪一点一点压在心底。
“少王爷!”
逐子突然冲了进来,看到已经死去的凌王,声音飘零在空气中:“少王爷,大夫到了……”
律风抬起眼眸,静静的看着逐子,声音嘶哑的开口:“不必了。”
军帐外,沉重的马蹄声突然传来,巍峨的皇城门口,大批的人马呼啸而来,人数总不少于上千人,全都是清一色的骑兵,马蹄滚滚,如闷雷,以雷霆之势席卷而来。
“少王爷!”夜色中,阵前将士急速跑到律风面前,雨水混着血水从少年脸上滑落下来:“少王爷,太子殿下领着三千精骑出城,说奉皇命特来援助我军。”
“主帅已死,叛军已尽数缴械,这个时候他来援助什么?”逐子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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