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信任谁?她能信任谁?或者谁都不可信!
“是,大小姐。”青杏话语一滞,心中微微不满。
怒惧伤身,陈霜晚身体本就羸弱,此时情感来的太过猛烈,竟有呼吸难当之感。随手抓过桌面上早已搁透的凉茶,一口咽下,浓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仿若有泪水滴落进了心里。
看着经书,陈霜晚小脸紧皱,嘴唇抿成一道白线,很是用力。后日便是祖母寿宴,若是再重新誊抄一份,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
她在这本经书上耗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却只因为别人的阴谋,就被毁之一炬。
渐渐红了眼睛,此时的她哪里不曾明白,最初的引子哪里是这本经书,而是她这个人,是她的嫡女身份。不论这次寿宴之上她送的是经书,抑或是其它,都会成为别人阴谋诡计下的利用与实施的用具。
或许可以再选其它礼物,虽不若经书真挚,纵使不出彩,也不能有过失!
陈霜晚眼神突然一亮,随即神色又微微黯淡下来。先不说出府阻碍重重,单是临近祖母寿诞,才去选礼物的名声,便已是不美。
这本经书的材料是陈霜晚特意用自己的私银让青杏去外采办,墨是韶景轩上好的漆烟松墨,有十年如石,一点如漆的美名。纸是落阳贡宣,莹润如玉,触手滑凉。
只是如今,当真是可惜了!
眼角的余光瞥见荷池砚中残留的半块漆烟松墨,她伸出手指摩擦这那冰凉滑腻的砚体边沿,眸光微闪。
若是避无可避,那只能迎难而上!
陈霜晚突然起身在荷池砚倒入凉茶清水,取出家中常备的方墨研磨,不一会稀疏的墨汁便仿若一滩死水,安稳的呈在荷池砚中。
砚中的墨汁既淡且清,像是吝啬的寒家书生,因为贫苦,而在墨汁中加入大量清水后稀释的清水墨汁。
只不过,此时的陈霜晚显然不是因为吝啬,更何况,她也并不缺金银之物。
玉白小巧的指尖拿起桌案架上最小最细的那只狼毫,饱蘸清浅的墨汁,在书页上浅浅的勾画着。
毛笔极细,在纸张留下的墨迹很淡很浅,笔尖划过簪花小字的边缘,没有对字体造成任何破坏。
此时,素白的小脸上眉目微敛,神情小心、认真,甚至带着一丝虔诚。随着书写,紧皱的黛眉也渐渐松开,眉眼平和,周身气息温软,一如璞玉。待她停笔时,已是霞光日晚,昏黄色的余光洒满了整个小院。娇嫩而柔绿的茉莉花叶迎风招展,淡淡的草木香气随着微风萦绕满怀。
陈霜晚轻轻柔捏着右手酸痛的手腕,心神却渐渐安定下来。福生与微,祸起与忽,既然上天有了警醒,若她不能避危化安,那便是天命吧。
晚间,用过晚膳,陈霜晚唤来青杏,让她去内院询禀华姨娘,明日可能出府。
等青杏回来时,陈霜晚已经梳洗,正坐在昏黄若橘的灯火前,持着一方软帕细细擦拭着湿漉的长发。
长发披散在身前,露出羸弱细腻的脖颈,显得越发清瘦单薄。“青杏,华姨娘那面可同意我明日出府?”
闻言,青杏一顿。
“并未见到华姨娘,倒是月如姐姐说华姨娘正在伺候侯爷,没有闲暇。明日华姨娘还要出府准备寿宴的事宜,马车也不得空闲。又说这几日华姨娘忙里忙外已经很累了,说是让大小姐别再添乱了。”
何时她堂堂永襄侯府嫡长女出府,还要一个后院姨娘批准了。更甚,因为姨娘要出府,所以她便无马车可做。侯府又不是养了一匹马,一辆车,明明就是敷衍自己罢了,真是可悲可笑!
“那便算了,让你白跑了一趟,夜深了,你也下去休息吧。”陈霜晚说出这话,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舌尖微苦,就像午后喝了那杯凉茶后的感觉。
“是。”伺候陈霜晚歇息,熄了烛火,青杏退了出去。
陈霜晚窝卷在熟悉微凉的床榻间,黑暗中模模糊糊的看着淡水蓝色的锦绣莲花帐幔,心头又酸又涩,像是缠住的网,化不开的结。
正文 第八章:风起青萍人心浮
到了正日子,大红色绸缎挂满石狮柱角,高阁流檐,放眼望去,红彤彤的一片,格外的喜庆。到了吉时,更是早早的鞭炮笙鼓声不断,讨喜的、叫卖的、看热闹的,整个侯府门口,喧嚣异常,难得热闹。
虽说永襄侯府这些年来人才凋零,官位晋身者也寥寥无几,在京中权贵圈中声势逐渐没落,过的无比的萧索。
可今日却是一扫往日的清冷,陈王氏的寿宴办的有声有色,宾客如云,声势不凡。
陈王氏出身尊贵,来自簪缨世家的琅琊王氏,乃是盛族名门之后。当年若不是凭着永襄侯府与王氏祖上那一点恩情,上一代平庸如斯的永襄侯绝不可能令王氏之女下嫁。
京中达官贵人对永襄侯府这点门面虽然看不上眼,可陈王氏身后的琅琊王氏,却是她们拼命想要巴结,挤进去的圈子。
当然,若是不屑攀附权贵的人,那肯定不曾了解过琅琊王氏尊贵,以及对这个王朝的巨大影响力。
君不见,永襄侯府仅是娶了个王氏女,世袭罔替的爵位落在陈秋年手中依然是侯府,而不永襄伯府。
遂此时越来越多达官贵人携着女眷而入,每个贵妇人雍容典雅都含着优雅的笑容,仪态大方,力求一颦一笑都尽善尽美。要知道,琅琊王氏出来的女子,每个都是将规矩吃进了骨子里。谁也不想在陈王氏面前失了面子,哪怕只得一句尚可的夸赞,以后再圈子中,也是一种美谈。
陈秋年站在外仪门前,陪着每个进来的客人寒暄几句,礼数周到。在其身后,奉笔记录的账房下笔如飞记录着贺礼。看着一笔笔进账,陈秋年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了,笑的眉不见眼。
莫说什么母子亲情,谁人不知现在的永襄侯陈秋年是当年宗族中过继的继子,而且过继时,陈秋年已然可以娶亲的年龄了。
不说陈秋年面对只是虚长自己十岁的娇俏陈王氏,是否能将那声母亲叫的出口,单单是嫡母和过继嗣子关系,两人便不可能太过亲近。纵使陈秋年的笑容再让人如沐春风,看见的人眼中也依旧带着几分晦暗的色彩。
门前不少官员前来敬贺,陈秋年一一接待。没过多久,又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前,自其中走下一位身材修长,身着青衣素朴长袍的男子,其后携着公子女眷。
男子面容不过三十,生的是眉眼清隽,身着朴素青衣,只观其言行,便觉得是为来往人群中一股清流。此人正是侯府内华姨娘之兄,华轩,官拜从四品,位居中书侍郎之职位。
见华轩前来,陈秋年心欢喜,遂赶紧迎了上去。要知道华轩经常面见圣颜,可不是他这个清闲的鸿胪寺少卿能比得了的。
哎~想想也是心酸,原本凭借他的才华,如何不能在圣上面前混的脸熟。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尤其是近年来周幽王朝无甚大事,鸿胪寺角落的灰尘都落了一尺厚了。
再说青萍院,陈霜晚此时正在梳妆。
镜中的女童看似不过十岁的年纪,半旧中衣覆盖着纤细瘦弱瘦的扁平身躯。一张不过巴掌大的小脸,五官小巧,眼眶微凹,面色苍白。那不是赛雪的荧亮,而是因为长期贫血身子亏损而形成的苍白之色。
“大小姐,今日是老夫人寿宴,不若奴婢给您找身喜庆的衣服,看着也热闹些。”新来的小丫鬟青枣,翻着箱笼里的衣服,微黄的小脸紧皱。
“你说的不错,今日是祖母寿辰,便穿些鲜亮的衣物。”陈霜晚打量了眼小丫鬟,唇角微翘。如今母亲三年孝期已满,衣物首饰也不能太过素净了,若做这自怨自怜的姿态,不过是徒惹人嫌罢了!
“啊!”小丫鬟紧张皱眉,这可如何是好。箱笼中的袄裙多为白色,浅青色,显然并不适合今日寿宴。
“你将那上锁的箱笼打开,里面应是有颜色亮丽的衣物。”
打开上锁的箱笼,里面整齐的叠着衣裳,颜色也多为喜庆的玫红,桃红、嫩黄等。
“大小姐,这衣服布料摸着真舒服,比那些浅色的衣物好看很多呢,以后大小姐就穿这些。”小丫鬟摸着衣服,只觉得那布料似流水般柔软光滑,尤其上面栩栩如生的花纹图案,自然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陈霜晚忍不住走了过去,摸着衣服,粉唇微抿。“这些衣服都是娘亲在时置办的,用料是上好的锦缎,又有绣娘巧手缝制,自然是好看的。幸好我这身形与三年前相差不多,想来这些衣物也还是能穿的,没有白白糟蹋娘亲的一番心血。”
看着少女水眸带雾犹自含笑的模样,青枣不由动容。大小姐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大小姐一定很想夫人吧!
“就穿这件吧!”
八成新的茜红色的罗绸交领上衣,搭配一件嫩黄色的散纱罗裙,清丽不失明艳。少女的发顶还梳着两个可爱童髻,束上两串明亮圆润的东海明珠,胸前挂着玉石璎珞挂在脖子上。铜镜中,不过巴掌大的小脸,因为布料的映衬多了几分颜色,看着倒还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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