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今日过后,怕是有不少人都要对嘉和添上胆大包天的新看法了。
公孙皇后大概也是被嘉和噎了一下,好半天才重新酝酿好情绪,继续沉痛又不乏失望的说道:“身为我堂堂秦国的使臣,便是你没这样保证过,心里难道就没有这样想过吗?现在蜀国分去云、渝两州,成了最大赢家……大燕又分走益州,一样得了不少好处。你此次出使,既没有给我秦国谋得最大利益,又没有成功打压大燕,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
她顿了顿,语气中更添几分悲痛,“事已至此,不罚你难以服众……就罚你去康州服役十年,你可服罪?”
嘉和简直要笑出来,从来听说过有人因为这一点错就被判了十年流放的,何况她根本就不算是犯错!
而且康州那是什么地方?它在秦国最北,人烟有多荒凉暂且不说,还紧邻着高原上的游牧民族。那些游牧民族热情好客却也逞勇好斗,他们跟秦国大大小小的冲突几乎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地方,别说让她待十年了,怕是能坚持一年都是好的!更别说公孙皇后还有可能会使些手段……这样算来,她能不能安全到达康州都不好说!
“臣有异议!”一人大声反对。
却是公孙睿站了出来。
他虽无实职,却有个宜安侯的爵位在身上,自然能在这太和殿中享有一席之地。此时嘉和就要被公孙皇后流放康州了,他自然等不住要为她求几句情。
屏风后面的公孙皇后双手一紧,眼中带上了一丝恼怒。
睿儿果然为嘉和求情了!
她强压住情绪,冷冰冰的问道:“宜安侯有什么话要说?”
公孙睿很清楚嘉和是个多有用的谋士,所以就算知道他此举会惹得公孙皇后不满,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将姿态放的很低,也不敢直接说什么嘉和无罪,只是诚恳道:“我秦国自古以来就是礼仪大邦,皇后娘娘也一直礼贤下士,对臣子十分体恤……如今嘉和的确有罪,只是流放康州十年,这处罚是不是有些太重了?虽然五国商谈的结果不能让人满意,但她好歹也是为秦国出了几分力的。而且她又是个女子,十年流放回来后,怕是不能继续为我秦国效力了,未免可惜……不如,网开一面?”
只是,他不说嘉和是个女子还好,说了却只会让公孙皇后更恼火。
公孙皇后在屏风后面猛地一拍扶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照宜安侯的意思,是女子便该网开一面、从轻发落了?本宫今日要是答应了你,将来不知要有多少人要用这个借口来像本宫开脱了!王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她一个嘉和凭什么让你为她求情?!”
公孙睿心里恨极了,他很清楚,嘉和为何会受到这种刁难,其实全是因为他!
虽然他对嘉和这次办的差事也不是很满意。但要他来说,只嘉和用青州换回郑州一事就值得给她记一个功!朝上这些人却对此视而不见,只挑着各种有的没的来攻讥嘉和……还不是因为他们受了公孙皇后的授意!
那个老女人!就是见不得他跟别人亲近,就是见不得他立功,就是不敢给他一点实权……她只会对自己宠信宠信……是,现在连秦太子也要看他脸色,可是这有个屁用!没听到那些朝臣背后都是怎么说的吗?说他公孙睿是个只会抱大腿吃软饭的狐假虎威之辈啊!这话好听吗?
他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该建功立业!靠她一个老女人吃饭算什么本事!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可公孙皇后却好,她只怕恨不得把他囚在手心,最好除了她谁都不能接近他才好!她有想过他的感受吗?!
可是他又无力反抗这一切……公孙皇后执掌秦国,而他只是个空有宠信并无实权的小小侯爵,等到哪天公孙皇后不想宠信他了,轻而易举的就能收回给他的一切。届时,会有多少人来对他落井下石?他想都不敢想!
所以必须要立功,必须让别人知道他也是有才干的,必须要让公孙皇后意识到,他除了……也是有其他用处的!然后他就可以拥有实权,才能谋划后面的事情……所以嘉和这个有用的谋士必须要保住!
……
可是公孙皇后连他求情都不肯松口!这个老女人,怎么能让人恨得这么咬牙切齿!
公孙睿还想再说,却被嘉和的一声轻笑打断了。
“主公为了嘉和求情,甚是让嘉和感动。只是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主公,你们所说的有罪,嘉和都不想认呢。”
“你还有何话想说?”
公孙皇后简直要不理解了,事到如今,她摆明了就是要收拾嘉和……嘉和还有什么办法来为自己开罪的?
嘉和摇摇头,“不是我有话想说,而是别人有话要我转交给皇后娘娘……本来这些话不该拿来在这太和殿上说的,只是皇后娘娘逼得太急了些,嘉和只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啊。”
她从袖袋中取出李尚写的信,朝着公孙皇后的方向挥了挥,语气中满是嘲讽,“皇后娘娘猜猜这是谁写的呢?您肯定意想不到哦。”
公孙皇后看着嘉和拿出信就觉得不好,只是不等她阻止,嘉和已经开始念了。
第一句就是“商国右丞李尚敬禀”。
整个太和殿一时只剩下了嘉和清亮的读信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嘉和冷冷看公孙睿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除了给粑粑拉仇恨,你还会别的吗?退下吧!看粑粑怎么打公孙皇后的脸!
公孙睿:疯狂给粑粑打c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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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脸
等到嘉和读完这一封不算长的信,整个太和殿已经安静的落针可闻了。
群臣们对信的内容或震惊、或意外、或惊喜、或羞恼……一时殿中众人各种脸色都有,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公孙皇后从嘉和开始读信的时候就下意识的憋了一口气,等到嘉和终于读完了,她只觉得那口气憋在胸中难上难下,生是让她觉得眼前一黑、胸闷难受起来。
等到她猛地喘了一声,好不容易吐出那口郁气,又听到那个嘉和用得意洋洋的声音说到。
“皇后娘娘现在还要处罚嘉和吗?”
公孙皇后白皙丰腴、保养得当的手几乎是瞬间就狠狠地捏在了扶手上,暴起了条条青筋……不用要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她一开口,便有压不住的怒火喷薄出来,“为何你一开始不禀报此事!?”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公孙皇后牙缝里挤出来的,任谁都听出来公孙皇后现在有多恼火。
嘉和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公孙皇后越是生气,她越是开心。
她轻快的笑了一声,“嘉和也想早点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后娘娘啊,只是李尚右丞当初交代的清清楚楚的,此信必须由嘉和亲手交给皇后娘娘……您要怪罪,就怪罪李尚右丞去吧,嘉和可只是个帮忙送信的人。”
“啊,还有一事需得提醒皇后娘娘一声。商国因着自身的种种考较,所以并不希望转交国土一事现在就被别人知道,这事信中也交代的清清楚楚的……嘉和本也想着私下将信交给皇后娘娘,只是刚一回来就被您派人请到这太和殿,又是问罪又是流放的……嘉和要是真的被您送到康州十年,那这差事可不就办砸了吗?所以嘉和实在是被逼无奈啊,只好当众把信给读了……要是因此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您可千万别怪嘉和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公孙皇后哪能还不知道嘉和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狠狠骂了一声,这个小小谋士的心思实在是恶毒!
商国转交国土一事根本就不应该公开,最起码在秦国真的拿到那些国土之前,这事是绝不能公开的,不然别说商国会不会因此反悔,把那些土地给了其他国家,大燕、蜀、晋三国就先要对秦国不满了!
而嘉和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当着太和殿众人的面就把信给读了……谁知道这些人里会不会有别国的探子!这事要是泄露出去了,那还了得!
公孙皇后真是恨不得直接判嘉和一个斩立决才好,可是嘉和刚刚那番话已经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让她根本没有发难的理由……
最终公孙皇后只能强压怒火,放下了收拾嘉和的心思。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嘉和不过一个谋士,哪里都能待得,自然是不怕把事情抖搂出去的……可自家却是要头疼上了!
罢了罢了,这次就让她逃过一劫……只要她嘉和还在秦国,以后就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堵住殿中众人之口,务必不能让此事外传!
从嘉和进殿到现在,公孙皇后终于拿出了身为执掌一国朝政之人该有的气度和威仪。
她身穿正红色直裾交领深衣、外罩朱色绣凤纹禅衣,头戴累丝嵌玉衔珠金凤簪……年过四十却依然风韵犹存,并且身上还另有一种常年身处高位而养出来的、常人难有的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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