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裘礼烨此刻心下火急,平素里都是他告诫小辈礼仪这回自个儿倒是毫无顾忌地胡乱称呼天家。
“盗虎符。”
“哼!”裘礼烨显然早已知道这一点,可是当真相真从裘彩撷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便越发觉得荒诞,“此番那厮便是为了叫你顺利入宁王府下了一道旨意。”
“什么旨意?”
裘礼烨闻言右手就着彻底狠击了一下,吓得车夫都拉住了马头忙问里头的二人有何吩咐。裘礼烨半晌不语,胸口起伏激烈好似喘不上气来一般。
裘礼烨半晌不语,胸口起伏激烈好似喘不上气来一般。
“那厮将你一个九岁的女娃娃指给那个将将差两年都弱冠的男人,你说他是为了什么?”
裘彩撷一瞬间闹脑中只剩下空白,“阿爹,你知我脑袋不大好使,你说得再通透些。”
裘礼烨显然情绪不好,连带着对她也很是迁怒。“你哪里是脑袋不好使,你根本是假装糊涂。宁王府里的男子除了那七老八十的老匹夫便是那病秧子,你道未及弱冠的男子还能是谁?”
裘彩撷摸了摸鼻子,那一瞬间她确实是心下渴望那人选便是李梵音,然而现下傻子才会承认呢。“我要问的是……天家那意思是,可是……”
裘礼烨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气得白了她一眼。“成婚。现下你二人是未婚夫妇,自然可以入府探望。我再三争取未果,天家那厮俨然是破罐子破摔的阵仗。”
说到后来裘礼烨自己倒是叹了一口气,“阿彩,我知你现下尚觉不然,你还小可能无法体会。然而当天下那道旨意昭告了天下之后便是你长大了后悔了也无济于事,你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会有更多的机遇和体会,可是结果始终已经注定了。”
“要怪最要数那李梵音,分明是他招惹了东宫,结果酿成了惨剧最后拖累的却是你。”
裘彩撷感受到他话里的悲怆和无奈,位极人臣即便再如何位高权重裘礼烨始终恪守本分没有踏出那一步,未踏出便意味着皇权始终凌驾于他所有能力之上。他只道这太平盛世要的是忠臣是贤臣,他不愿步父辈的老路因为站错了位到导致了裘氏上下几乎全部泯灭。
可眼下,裘礼烨又很能体会父辈一众叔伯的想法,当真真被这种权利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即便孤注一掷也当奋力一搏。如今的他又当如何?放任了天家下了这种荒诞无稽的旨意,裘礼烨未及笄不说连带着李梵音一个应当娶妻的人也生生拖着,更何况早先在御书房的时候天家分明清楚那李梵音就是个英年早逝的。
“阿爹,你幼时也曾爱慕过什么人吗?”
“不曾。”裘礼烨摇头,他的幼时除了外祖父一人便只有他自己。裘氏先代慷慨赴死倒是给他留了后路,自那之后他便放任自己当了纨绔。
“那么,你对娘亲的那种爱会有穷尽的那一天吗?如果有该是多久呢?”
“自然不会穷尽,你娘她值得我这般对待。”
裘彩撷轻笑了一下,同秦氏颇为相似的面容叫裘礼烨心下同样舒畅了许多。“那么阿爹就一定能体会的,或许有朝一日我后悔了,可不是现下。这时间不知道有多久又或者永远不会走到尽头。”
裘礼烨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倒是顺着着逻辑整理了一番沉默了。
“阿爹,这却不是我最担心的。天家的试探是一步一步的,也一次比一次更为严重。咱们无法反击无法阻止吗?若当真如此,还管这京中许多事做什么,咱们罢了官同小舅舅回芜城去吧。”
京中于裘礼烨来说却也当真是无牵无挂了,外祖父早在接裘彩撷进京之前就仙逝了,那一家人于裘礼烨来说只能是外戚,为了做好贤臣也是断的干干净净。可是真要舍了这一切离去恐怕天家必不会这般好说话,即便是他生了一星半点儿撂挑子的念头回头的报复定然无穷无尽。如今他算是走上了绝路!
“离京唯恐遭遇祸事。”
裘彩撷也是气冲上脑随口一说,并不是当真要叫裘礼烨带着全家上下离开。“那么,爹爹是否想过,天家年迈万一有朝一日崩了……”
“阿彩!”裘礼烨即刻赫断了她的话,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那种直白快意的话在他脑海中横冲直撞。
他沉了沉心神,没有责怪裘彩撷这般大胆忤逆的念头,恐怕他自己心里也已经起了意。“宁王到底是个祸端,现下若是天家……那么宁王会是第一个上位的人,他来了于你我更是不妥。那是一个不懂游戏规则的莽夫,恐怕血洗朝堂便是他上位后的第一步。”
裘彩撷彻底失了主意,她垮着肩膀瘫坐在一侧,“莫非我真要做那窃虎符的事儿?成功便罢,失败了唯恐出不得宁王府。那宁王现下对我恨之入骨,频繁往来最是叫我心下惶恐。”
“别轻举妄动,明日你去宁王府且同李梵音提一提这事儿,他现下一心还向着你值得信任。”
大掌在裘彩撷的肩上按了按,裘礼烨闭了眼睛靠在马车壁上,单手揉着太阳穴好叫神经得以放松。
连日来的波折已叫裘礼烨感到疲累,尤其是不日太子将要出殡,恐怕天家这旨意宣布的时间只会早不会晚。他不厌恶李梵音,只是要做裘彩撷的夫君那厮着实是不够格。他权衡再三都找不出力挽狂澜的法子,自然不指望李梵音那厮会在这事儿上帮他一把。
唯独除去宁王这一点,如今他与李梵音算是站到了一条战线上。
正文 第164章 朝堂赐婚
只道裘彩撷和李梵 音结亲之事只怕会在这两日叫世人皆知了,没想到天家的动作更是迅速,第二日的早朝便成了公布的场所,于是京中文武官员算是都成了这庄喜事的见证。
言官对 天家这种无异于突然在人群中投放爆竹一般的行为到底不能接受,当堂便提出了异议。这其中有裘礼烨连夜活动授意过的,也有耿直之众自觉不妥。理由泰半是因着两人年岁差异过大,这当中蹉跎到底不美。
天家对此事却 是不置可否,当然,他早已拟好诏书盖上玉印,将这明晃晃一卷纸交给了内臣载入皇家玉碟。这便意味着宁王这个媳妇是认定了的,哪怕这二人往后再有什么龃龉都只能做个场面上的夫妻了。
这事儿一出裘礼烨面色难看不说,连带着宁王都露出了意味深长之色。他当下的反应便是天家将裘彩撷送到他跟前来恶心他,再一想那事的知情者都已经死了,绝非是因为形迹败露的原因。可要说他当真是为了结两家之好这更是无稽之谈了,天家忌惮他,而裘礼烨又是天家近来重用的人,让他二人走得近些依着这厮的性子哪里放得下心?
且看那裘礼烨虽说面上不悦到底没有出言反驳得意思,就宁王暗自打量他的这个档儿,裘礼烨竟也面无表情地回望过来。几年前两人在京中也算是打过交道,擅长算计人心的笑面虎什么时候有这种形于色的模样了?宁王心下觉得有趣,无论天家此番打的什么主意,这匹野马此番显然是要脱缰了。
他算是和善地对他笑了笑,做个儿女亲家如今对两人来说也无不可,至少裘彩撷进府的次数多了他的机会就来了。
裘礼烨沉着脸瞧他,难得的既没有撇开头也没有寻常那种疏离的笑意,倒是颇为认真地眼神好似在评估和打量。
有戏!
下了朝宁王有意等裘礼烨一道走,那厮倒像是有先见之明一般早早从前门跨出去了。论对宫里的熟悉度宁王自然不比裘礼烨,故而他远远地跟了一会儿便丢了人影。这厮拒绝的态度很明确了,但不知道为何宁王心里有预感他还是会同自己合作的,哪怕只是为了解除婚约。
结亲的事朝堂诸人虽说知晓到底都心知肚明地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了,是以裘礼烨9的不打算事先告知了秦氏和幼子,只是这小舅子未免在京中关系渗透很深,唯恐不提前说明他自己打探出来了岂不是途生事端。故而裘礼烨一回府便往秦萧语那处去。
裘彩撷今日便递了帖子再度往宁王府上探望李梵音,她监督着那厮喝了药这才将昨日天家的话转告给他。
李梵音听罢表情都没变仍旧嬉笑着吃了些裘彩撷带来的果脯,转身吩咐小厮准备沐浴。这是他刚刚兴起的习惯,用药后泡一会儿香汤,薛歧知道了这事儿反倒给他配了一种药浴的方子。
做完了这一些李梵音从内室出来,雪白的中衣外头披了身素色的袍子,头发绞得半干便就此披在身后。他面上已然有些些血色,如今更是叫热气氤氲得潮/红。裘彩撷得空看了他一眼,心底便热了起来。
见着裘彩撷因羞涩而撇开头的样子,李梵音反越发自在了,拢了拢两边的袍子倒是把锁骨的痕迹变的越发明显了。他坐到裘彩撷跟前的软榻上,挥散掉的毒性味道不复存在,隐隐是干燥而凛冽的香味。
裘彩撷形容不出来,顺着味道嗅了嗅感慨了一声好闻。
“新制成的香还有很多,回头你带一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