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就冲他笑了笑:“哦,知道了。”
知道了。
他们曾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离去时那么突然。
知道了。
她茫然害怕时,明知道不会是他,依然那么想听一个解释。
知道了。
她恐惧愤怒时,他已高高在上,陌路不识。
知道了,现在她知道了。她可以不用再猜测,不用再害怕了,他不是个好夫君,但至少还不是个坏人。他没有给他们那些年抹黑,没有让她的选择沦为笑柄。
知道了,她也就释怀了。
她说完就收了笑容,眉也平平,眼也平平。
她道谢:“知道了,多谢大人解惑。”
不是他,但她依然倒在那个四月里,从这世间抹去。
谢骁心口巨痛。她的释怀,她的平平语调,归根结底,还是伤透了心。
他们站得那么近,他只要伸手就能重新把她抱进怀里。可是他不能,从前她不承认身份,他不能,现在她已自承是故人,他依然不能。
他们之间隔的何止是时间。
他觉得自己的魂魄都随她而去了:“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要问什么?她沉吟不语,她已经知道了最想知道的答案,除此之外,时过境迁,还能追讨什么,改变什么?
她并不笨。
自睁开眼醒在秦府里,那么多的空闲时间里,足够她结合十年后的今天,推导出当年的一二:那几年谢骁常不着家,有迹可循,太子和三皇子储位之争想必已是血流成河了;她家永平侯府中立,她是谢骁之妻,她一死,侯府必倒向太子;而谢骁是三殿下手中的兵器,他为富贵前程杀妻另娶郡主,如此行径不仅会让跟随三殿下的人齿冷,更会遭到太子和中立派疯狂攻讦,想必造出舆论来,当年也够他焦头烂额的吧。争到那一地步,为了废掉谢骁这员悍将,旁人无不无辜,早已没人会在乎了。
她后来想明白了,最不可能朝她下手的人就是谢骁了,别说是为郡主让位,他有这个心思就失去了道义。再说三皇子要笼络侯府还来不及,怎会把他们反推向敌手?
也许那时她在别人的嘴里,存在的意义就只是——谁叫她是谢骁的妻子呢?
她就不想问什么了。死亡是公平的,任你有千百般理由,失去时都一样无望,而且再不可能重来。
她庆幸自己出来时顺手拿了把扇子,她手上不至于空的像他一样僵垂在一旁。她问了件无关紧要的事:“周士武的佩剑……”
谢骁的心骤然一紧:“是他偷仿的,真正的剑一直在我身边。”
那剑名“飞泉”,剑光虹澹澹,开锋如饮雪,真正是利器。只是从此之后束之高阁,吃尘落灰,因他连望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就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叹气的声音很轻,离这么近他才能听见。轻轻的,在他心上挠了一下,却抓出了一道血痕。
“幼娘,”他忽然问道,“你明日有空吗,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可是她哪里都不想去。这些过去的事,对比着现在,听着恍如隔世,绝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她就拒绝了:“不必了,我没什么遗憾了。”
遗憾之所以是遗憾,是那时候无力掌控或无力补救,那时候留下的一口郁气。即使今日求解,今日释怀,那时候的遗憾也无可挽回了。
就把遗憾留在身后,且向明日光阴吧。
谢骁就愣了一下。他有识人观心的天赋,可这一刻他真恨不得看不见她淡然处之的姿态。是了,她不再是在他怀里红着脸的美丽少女,会翘着嘴角撒娇,在他心口上一遍一遍画圈圈;她也不再是他枕边的妻子,有时会枕在他手臂上假装睡着,让他不能动弹……
她不再是林琼,而他还是谢骁。
他的心又酸了起来,那酸不止酸,还有令他感到无力的困顿:在那条黑暗的路上,他好不容易靠近她,走近了才发现,她又已远远走在前面,把他甩在了身后。
他顿时慌了,那慌乱令他五内焦灼:“是周士武!”
什么!她猛然抬头,周士武!他还活着?十年了,他竟然还没死?
“是,我……”我哪能让他那么轻易死,谢骁紧紧攥了攥拳头,“你想见他一面吗?”
她突然就热血上头,脸颊发烫:“明天什么时候?”
离开秦府的时候,谢骁又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回去。
他骑在马上,路上行人少了些,但依然喧喧扰扰。灯街火市,无数嘈嘈切切的声音混成听不清的一片嗡鸣,他心里却有个声音清晰又明亮:幼娘回来了,明天要回家了!
虽然她今晚一直十分冷淡,虽然她只是来府里看一眼那个早就该死之人,但是他全都忽略了,她要回家了!
此刻归心似箭,此刻我心似铁也要融化。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假装还是昨天),数字开头“22”的大佬对我说要加油更新,嗯……大佬请用_(:з」∠)_!
第38章
一夜无梦,景语醒来时,还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窗外有薄薄的晨光,似乎今天是个好天气。
洗漱时,玉萱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景语,她已察觉到这几天娘子有意在疏远她,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有几分委屈也有些茫然。
景语就叹了口气。在她看来,玉萱这年纪还是个孩子,和性子温软的瑞姨娘一个院里,每日里至多就是些去水房和灶房的事,外边的风风雨雨都有屋檐给她挡了。她就单纯得有些小聪明,浑不知换个院子她就有可能被人打发了。不过她还不算糊涂,没有懈惰怠工,也没有吵闹要解释。
她对自己倒是实心实意,景语就想,今日挑个时间和她说上几句吧。
两人收拾妥当去春禧堂给陈氏请安,她已料到陈氏没有好脸色,果不其然。
陈氏气色比昨天早晨更差些,眼下有了淡淡青痕,想来是昨晚没怎么休息好。她看到景语,神色也是惊疑不定,眉梢眼角都透着紧绷。李嬷嬷昨晚站的远,但谢太尉走时显然心情愉悦,这和他刚冲进府里冷眉煞眼的姿态大不一样。陈氏不由仔细打量起这个庶女:依然是身量单薄,穿戴素淡,巴掌大的脸上容貌平平,没甚特别好的五官部位,凑一起瞧着也还勉强。到底是哪里吸引了谢太尉,让他能说出那些疯话来?
陈氏想起谢太尉那个浓浓威胁意味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也没必要和景语绕弯子了:“昨晚太尉非要见你,可是要和你说什么要紧的事?”
陈氏有此一问并不奇怪,谢骁位高权重,便是景语的便宜父亲秦明浩在这,也是要盯紧他一举一动。
只是她注定不能回答陈氏,他们之间的事,这世上也只得他们两个才明白。她就回道:“没什么要紧的,谢大人就问我是否吃了晚饭。”
什么?饶是陈氏这般好的涵养,都不免错愕。这真是万万没料到,谢太尉恶人做尽,一副天塌下来也要硬闯的姿态,就是过来问这一句吃?
“呵,谢太尉手段了得,没想到也是个有趣人。”陈氏万分不信,只觉得更荒诞了。她自然看出这个庶女和谢太尉之间不寻常,谢骁既摆明了要对这门亲事横插一手,她也就想从景语这儿探探消息,“王家还有三日就要来下聘,估计车马明日就要从南通出发,谢大人有没有说起过他有何打算?”
打算?陈氏的话,让她默了一默。
昨日陈氏也问过她对和王家的亲事怎么看,她听懂陈氏弦外之意是受了谢骁阻挠。那时她交由陈氏决断,今日陈氏却又来问谢骁会有何打算。
谢骁认出了她,然后……他有什么打算?她忽然就觉得有些荒唐和可笑,她的命运什么时候又捏在了他手里?连原要争上一争的陈氏都开始放弃,要来问谢骁的打算?
可惜,从前现在,他依然没对她说起过他的任何打算,他依然惜字如金,没有露出半点风声。
她抬起下巴回望着陈氏:“谢大人从没说起过这件事。且我与王家这门亲事堂堂正正,并无不妥,还请母亲照原先议定的那样主持。”
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这是怎么了?
陈氏讶然,竟开始额角隐隐作痛,听她意思,竟是不愿和谢太尉有什么牵扯?这比谢太尉说疯话要和秦府做亲家更让陈氏吃惊,这个无依无凭的庶女竟不愿意高攀?
陈氏深吸了口气,眼中就带了三分严厉,“你且老实说来,你和太尉到底是如何相识的?”
秦府虽不是门禁森严,但各房的小娘子出入也看得很紧,再如谢太尉这般人物进府,都要惊起一大片注目。陈氏知道这个九娘子向来沉闷低调,竟想不出他们何时在眼皮底下有过接触。
景语答不上来,只好推说不知。陈氏想到谢太尉那句“一见如故”,当真是心烦意乱,王家即刻就要出发了,而她们府上现在被搅得还没拿定个主意。
陈氏决定,一会儿就去找老太太。
景语退下时,在门口碰到刚巧要进来的秦景兰。秦景兰原是神色轻快,看到她便忽然悄悄的有些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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