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李淑妃那一胎,明宣帝和太后足足有大半年没给李淑妃好脸色,后来仔细想想,也不一定是李淑妃的错。
“当初,连朱妃那样桀骜不驯的妃嫔都乖乖听话了,怎么唯独到了李淑妃这儿,就出了岔子呢?皇兄也别怪臣妹多心,若此事只是件小事,臣妹也不稀罕记到现在。可子嗣之事,能是小事么?皇兄也别觉得李淑妃平日里从不出差错,唯独这件事上除了岔子。在臣妹看来,大事上出一次差错,可比小事上出一百次差错都严重。且这差错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还不好说。”荣泰长公主淡淡地道:“许是臣妹小人之心吧,反正,臣妹是怎么都不相信,李淑妃是无辜的。皇兄可知,在这件事之前,臣妹就已经对李淑妃心生警惕了?”
“所为何事?”明宣帝知道,荣泰长公主向来不会无的放矢。
“原户部尚书,庄家之事。皇兄可还记得,庄家是怎么获的罪?”
提及庄家,明宣帝一下子便冷淡了很多:“那一家子都是外忠内奸的人,朕委实不想提。”
“臣妹无意为庄家翻案。不过,在臣妹看来,当年皇兄查出的那些东西,确有蹊跷之处。听闻庄家未倒之前,庄修容在后宫的分量,还在于李淑妃之上——哦,那会儿李氏也只是个贵嫔呢,虽是封疆大吏之女,到底只是个庶女,不比庄修容、穆贤妃这些世家大族的嫡女更金贵。那时候,李贵嫔与庄修容最为不睦。庄家倒台前的那段日子,皇兄似乎常宿在李贵嫔的宫中……”
明宣帝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皇妹也说了,那时候,淑妃只是个庶女,位份不及庄氏。皇妹总不会是想说,李氏在陷害庄家吧?”
荣泰长公主瞅了明宣帝一眼,道:“皇兄别急,臣妹无凭无据,今日来与皇兄剖心置腹一般,也不过是跟皇兄说出臣妹的担忧罢了。皇兄怎样决断,臣妹是干涉不了的。李家与庄家这样的先朝老臣不一样,是皇上的心腹,李家人的话在皇上面前,自然也比庄家可信一些,皇兄说,是不是?庄家之事,李家虽不是主审,也曾派人掺和了的。再有那李淑妃,庄家出事之前,想来她嘴中没什么好话,庄家出事之后,她倒是一下子‘贤德’起来,还知道劝着皇兄不要迁怒庄修容……真是好人坏人都让他们家做尽了。”
“不管庄家有罪无罪,都是皇兄的臣子,该由皇兄发落才是,李家人在里头掺和,在臣妹看来,很不妥当。是以,李淑妃这个人,在臣妹看来,也很不妥当。若单单只是与皇兄做亲,臣妹自是愿意的,可臣妹信不过李淑妃。”
“皇兄仔细想想,庄修容彻底闭门不出后,没了庄修容的掣肘,李淑妃是不是得了好处?”
帝王本就是多疑的生物,明宣帝自然也不例外。
况且这次,荣泰长公主只是将她自己的顾虑剖开了与明宣帝说,并不是要替明宣帝做主,明宣帝倒也能听进几分。
明宣帝沉吟片刻,对荣泰长公主道:“朕会对清钰说清楚,待她嫁入李家,就是李家妇了,日后少听她母妃指手画脚。”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一想到李淑妃,臣妹便心中没底。若是让李淑妃干预臣妹家中之事,还不知臣妹这家里头会成什么样子呢。皇兄,臣妹看,那三侄子的婚事,皇兄还是多操心些吧,不要让有心人利用了孩子们的婚事。臣妹听闻,那荣家大小姐,不大妥当。先时福儿及笄礼上,那荣家大小姐的目光倒有一半时间是落在太子身上的。若说那荣家大小姐有什么优势,无非也就是其祖父深得皇兄信任和倚重了。荣阁老自然是个能臣、忠臣,荣大小姐却没能习得其祖的风骨,实在可惜。”
“三侄子素来忠厚,皇兄当选个心术正、能劝着三侄子上进的女子与三侄子为妻才是。若是李淑妃为三侄子聘了荣大姑娘这样一个心思多的女子为妻,日后三侄子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
“李淑妃为何看好荣大姑娘,臣妹不知道。这些日子母后与臣妹唠叨此事时,臣妹觉得很不妥当。当然,这是皇兄的家事,皇兄看着办。”
明宣帝沉默了片刻:“为皇子们选妃,是朕与皇后的事,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妃嫔做主。朕也不是偏听偏信的人,日后,若是朕属意哪家的女儿,自会事先打听清楚。”
“皇兄这样说,臣妹就放心了,臣妹此番也只是给皇兄提个醒罢了,皇兄不嫌臣妹多嘴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完,感觉又要过上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
第146章
明宣帝不住地抚摩着自己手中的扳指,面色晦暗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象。
太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看来,明宣帝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在背后捣鬼之人是谁了,否则,他不会这样犹豫。
“父皇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若是有,不妨与儿臣说说。儿臣虽不才,想来还能为父皇分解一二。”
明宣帝看着眼前的太子,只见太子身着杏黄色袍服,长身玉立,已褪去了青涩的轮廊,气质沉稳而有度。
明宣帝觉得很欣慰。
一直以来,明宣帝最为得意和看重的,莫过于这个嫡长子。如今,太子随着年岁增长,办事越来越可靠,明宣帝也乐意与太子说一说自己的烦心事。
“倘若玉瓶里头钻进了一只老鼠,打老鼠怕伤着玉瓶,该如何是好?”
明宣帝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面临这种抉择。
“若是儿臣,就想个法子将那老鼠给引出来处理掉。即使此番行为冒险了些,也不可不做。否则,那硕鼠只会越发猖狂,祸害更多的玉瓶。”似是看出了明宣帝眼中的挣扎,太子垂眸道:“迟上一些,整个宝库,都要因为这只硕鼠而毁了。”
“你说得有道理,朕当初就隐约察觉到了这只硕鼠的存在,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动手,这才导致,一次闹得比一次大。”
“其实,这只硕鼠如何,倒在其次。一只硕鼠,势单力孤,只要下定了决心,再怎样也能除去。可若是这只硕鼠还有朋党……伤了硕鼠,惊动了鼠群,一个不好,可是要闹出鼠患来的。除了顾及玉瓶之外,父皇恐怕也是顾虑着那硕鼠的同党,才迟迟下不了决心吧?”
太子心知,明宣帝颇念旧情,在处理起某些事时,难免优柔寡断。这既好,也不好。
林氏一族功劳颇高,却没怎么受到明宣帝的猜忌和打压,而同样的,与明宣帝有旧的李氏一族在明宣帝的优容中不断做大。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李家在父皇继位的过程中虽对父皇有恩,可如今的李家,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李家了。淑妃野心勃勃,又育有皇子,李大人如今为两江总督,在江南经营良久,树大根深,更有甚者,听闻李大人与幽王也有所往来……父皇不可不防。”
“这些年来,李家越发势大了,柳将军被撤职那一回,若不是父皇反应快,只怕禁卫军都要被李氏一族的旁支横插一手。朱家倒台,不少世家瓜分了朱家的势力,李家亦是其中之一。彼时,李家隐藏在众多世家之中,还不是很显眼。现在看来,李家才是最大的赢家。”
太子侃侃而谈,明宣帝看向太子的眼神既欣慰又复杂:“你早就看出李家不对劲了?”
“先时只是有所怀疑,毕竟李家很擅长拉人下水,混淆视听,儿臣也曾迷惑过,自己的判断究竟是否正确。直到这一次,儿臣方才确定这些都是李家所为,或者说,是李家和李淑妃共同所为。虽然此次之事李家和穆家都有参与,但依照贤妃娘娘的父亲穆大人那样迂腐的性格,是做不出这种事来的。剩下的,唯有李淑妃与李家。”
“淑妃素来谨慎,又有李家帮着善后,是以能够一次又一次的逃过制裁,让人抓不住把柄。可这一次,李家的动作实在大了,怎么也无法悄无声息的掩过去。淑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迅速的利用三皇妹对她和大皇姐的敌意将三皇妹拉下水,如此一来,贤妃娘娘为了保住三皇妹,不得不出手替三皇妹掩盖。父皇在探查时,查到的自然是淑妃和贤妃以及依附二妃的低位妃嫔都出过手的痕迹。”
明宣帝叹了口气:“淑妃心计之深,实在出乎了朕的意料,难为她在朕跟前摆了这么多年贤良淑德的面孔。”
“不怪父皇,就是母后,也险些被淑妃给骗过去。”太子没有告诉明宣帝,其实,姜皇后也与荣泰长公主一样,从庄氏家族没落时,从李淑妃抢在姜皇后之前怀孕之时,就已经对李淑妃暗生防备。大公主再怎么讨人喜欢,三皇子再怎么憨厚老实,姜皇后对李淑妃也始终淡淡的,哪怕李淑妃明面儿上安分守己,不下于穆贤妃。
姜皇后不对李淑妃出手,不过是因为,对付李淑妃这样的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要彻底收拾掉,否则,后患无穷。
这一次,倒是一个良机。
想到林娇怡因为周佩佩的去世而伤心不已的模样,太子的双眸渐转幽深。
就算没有机会,他也要创造机会收拾了李淑妃,他不会在给她任何伤害他心爱的女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