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刻,傅文钰见傅老太太着急,只做是看懂了傅老太太的提示,赶着上前殷勤道:“太后娘娘,文钰绣技是比不上四姐姐,不过做香珠却是极好的呢,尤其是加入一些药材,更可起到安神催眠之效,若是太后娘娘不弃,文钰可以做些来给太后娘娘用。”
这还是那个稳重大方的七丫头吗?傅老太太听得眉头直皱,眼皮也抑制不住地跳了起来。她是不是错看了什么?
太后呵呵一笑,眼睛里的蔑视一闪即逝,貌似泰然地问道:“原来诚太妃得的香珠是从你那里来的啊。她用了倒是极好的,没少夸你这个孩子!”
太后虽然如今不管六宫琐事,但对六宫的形势却是一清二楚的。那诚太妃得了些香珠,巴巴地送给了好多宫妃,听说刘良人收了,气得撒了一地。
按说诚太妃是长辈,刘良人是晚辈,两人没什么交集和冲突才是。偏偏这刘良人得势之前正是诚太妃身边的侍婢,且她的得宠正是因为受罚楚楚可怜才被路过的皇帝看到并宠幸的。于是两人就此结下梁子,诚太妃没有儿子,只得华阳公主一个女儿。她见刘良人的儿子安王日渐成势,生怕有朝一日安王即位,更加寝食不安,除了平日常常过来奉承太后娘娘外,便是使劲踩低刘良人。刘良人寻了半天未得的香珠,竟被诚太妃随手当成礼物送了过来,这可不是打脸吗?
太后其实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并不上心,她也不喜欢刘良人,连带着看不起安王。不过她深谙权势之道,她知道皇帝正在选继承人上是保太子还是换安王举棋不定呢,所以现下无论是对待太子还是对待安王,她都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反正都不是她的亲孙子,她才不会旗帜鲜明去支持谁呢,左右制衡才能显出她的价值不是!那么既然刚刚给了刘良人没脸,这下自然就要赶快安抚一下。宫里可都是藏不住事儿的,刘良人八成已经知道香珠是谁做的了,把这孩子放进宫里来,可不是给刘良人添堵吗?
只见太后微微笑了一笑,慈眉善目道:“真是个伶俐孩子!这样吧,我听说宫里的刘良人很是喜欢这东西,连累的安王也到处给她找呢,你回头做好了,送些到安王府去吧!”
又深深望了旁边的傅文珠一眼,见她盈盈而立,容貌比傅文钰还要明丽些,那一双粉蓝色的耳坠轻轻晃动,让太后看着莫名舒服。
太后终于下定了主意,对傅文钰笑道:“我近日闷的慌,你既然是个绣得好的,过来陪我老太婆几天,给我绣几个随身的玩意儿如何?”
傅文珠自无缘无故被年氏关起来,少年心气早磨灰了大半。她后来听了傅文钰的主意,虽然抱着能够一朝成为人上人的心愿,可到底心底里觉得荒谬,只是权且一试,可谁知,事情竟然都像是被傅文钰算准了一样,太后没说几句话,竟然就把自己留下来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傅文珠慌不迭地跪下来谢恩。
傅老太太木木地望了望太后,又望了望傅文钰,仿佛明白了什么,最后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脸上只做出欢喜的样子,笑道:“那可真是她的福气了!”
太后略说了一会儿子话,脸上便露出疲惫的样子。
傅老太太察言观色,自然是起身告辞,只听她道:“我这四丫头愚钝,若有什么得罪太后娘娘的,还望太后娘娘多包涵。”她一句没提要住几天,这意思自然是希望太后娘娘多多提携,让傅文珠能在宫中立稳脚跟。
太后一笑,说道:“你不知道,皇帝有些年纪了,又不愿再选秀女。我这宫里啊,平日清冷得很,少不得要多疼些这个四丫头,让她多陪陪我。”
这意思是,虽然我留下的是傅文珠,可是皇上最近的宠妃不多,我一定可以给她挣个前途出来。也不算对不住你。
傅老太太心中微微安定,带着傅文钰告辞离去。
当然,她一肚子气在踏上马车出宫之后,便悉数发了出来。
马车摇摇晃晃,傅文钰跪在车里,更加是不稳,摇晃着摔倒了好几次。
“七丫头,你也别和我扯谎,只说一句,你今日做出这样的事儿,到底是为何?”
傅文钰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串谋划下来,其实是极为惊险的。
傅老太太借着当年之事,求太后娘娘帮傅家孙女入宫为妃,这样的事儿太后娘娘虽然答应,但心里必然是有疙瘩的,必然不愿意轻易随了傅老太太的愿。
傅文钰正是抓住了太后娘娘的这种心理,借势而为。她先是选了太后不喜欢的颜色,说了太后不喜欢听的话,让太后对她起了一丝不喜之心。但太后这般的人物,自不会因自己这些喜好做出最后决定。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后果
傅文钰早知诚太妃和刘良人之间的矛盾。刘良人知道香珠有益睡眠的事儿自然是傅文钰托苏小婉去办的,听说还是借宝珠的口说出来的。可刘良人并未找自己要,这想必是安王不希望自己缠上他罢了。自己偏偏又送了不少给诚太妃。两人多少会闹些矛盾出来。
太后喜不喜欢刘良人和安王是一会儿事,可皇帝显然是会偏向刘良人这边的。一个刚来就忍刘良人不喜的女孩子,太后捧着也费事不是?
太后不想完全让傅老太太如愿,太后不喜欢傅文钰,太后不想让后宫横生枝节,这三个原因合在一起,使得太后迅速做出了留下傅文珠,摒弃傅文钰的决定。
这一系列谋划,环环相扣,虽然傅老太太并非等闲人物,却也不可能全部猜得出来。
傅文钰斟酌一会儿词句,方才回道:“祖母,文钰问过四姐姐,她一心想要入宫出人头地,而文钰并无此心气。若是四姐姐入宫,将来造化一定远胜于文钰。”
傅老太太再也忍不住,将手边的茶杯一把扔在了傅文钰身上。
滚烫的茶水,隔着衣服都让傅文钰颤栗,可偏偏,她动也不能动。
“这么说,你倒是为了我好,为了傅家好了?”傅老太太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真是恨啊,恨傅文钰,也恨自己,怎么千挑万选,倒是选出了个狼崽子来?
傅文钰自然已经料到了傅老太太的震怒。
她含泪道:“祖母,文钰犯下这等大错,祖母怎么罚我都是应该的。只是现下之计,倒不是怎么罚我,而是怎么解决四姐姐定下的婚事。”
傅老太太渐渐冷静下来。
终于开始正视这个棘手的问题了。
太后处在深宫里,对傅家姐妹又不太关心,自然不知道外面传的那些事,也不知道傅文珠已经许给李琮做妾这件事。
纵然她有千般不愿意,傅文珠也已经代表着傅家进入了宫中。她,已经绝不是一颗说弃就弃的棋子了!
傅老太太想了想,倒是冷冷地笑了起来:“七丫头,我可真是小看了你!原以为你虽然聪明,对几个姐妹倒是仁义的。却不想你算计如此之深。”
“四丫头如今代你进了宫。琮哥儿的婚事岂能一变再变?少不得得让大丫头堂堂正正嫁过去才能平息华阳公主的怒火了!”
“如此一来,九丫头年纪尚小,大房里就剩下你一个待嫁的姑娘了。但凡有想巴结傅府的青年才俊,还不是只能可着你挑……”
傅老太太一席嘲讽还没说完。傅文钰已经又是深深磕头:“祖母冤枉文钰了。是,文钰并不愿嫁到宫中去,四姐姐爱那里的繁华,我却害怕那的骨肉分离,祖母年纪大了,我姨娘身体也不是很好,文钰发誓不嫁。就在府里寻个地儿,为祖母和母亲,各位姨娘们吃斋念佛!”
傅老太太深深望了她几眼,不再说话了。
诚如她自己刚刚所说,大房里面,如今只剩下傅文钰和九小姐傅文棋。她纵然对傅文钰恨之入骨,一时之间,也不愿意折损了她。在这种大家族里,在她的眼里,这如花似玉的女孩儿们,代表着交易和前途。并不能轻易浪费。
马车摇晃,傅文钰只觉得膝下生疼,心下却是一松。她胆敢冒这个险,也是算准了祖母的这个弱点。
傅老太太一路上都没有再和傅文钰说话。
回到绮玉阁,傅文钰也不说话,看到雪儿眼巴巴的面孔,也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她躺在床上,竭力地让自己休息过去。因为她知道,今日傅老太太的教训才是开始,明日的日子才会真正得难熬。
年氏是在翌日才得知傅文珠入宫的消息的。
她嫁到傅家多年,精明的傅老太太都未完全把管家的权利交给她,她想着傅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又能管事几年呢?索性也便认了。是以傅老太太和她做起事来,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
是以她虽然听说了傅老太太要去给太后拜寿,却并不知老太太还带了孙女过去,更加不知道,傅文珠竟然被留了下去。
当她一大早被傅老太太叫到维云阁,告诉她傅文牡和李琮的婚事,绕了一个大圈,还要回到原地时,年氏几乎没气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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