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都好吃。”傅谨之声音很是温和。
段崇拎了一壶酒来,见他们兄妹二人挨得很近,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暗下伸脚将圆凳带人一起往后移了几分。
傅成璧身下一动,扶着桌子回头嗔了段崇一眼,却见他拎起酒壶,对傅谨之说:“今日得小侯爷襄助,在下理应敬您一杯。”
傅成璧哪里不晓得他在打甚么坏主意。手肘捣了捣段崇的腰,可他没有丝毫要收手的意思,傅成璧又偷偷拧住他背上的肉作警告,不许他跟傅谨之喝酒。
段崇这下吃了痛,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低头对上傅成璧瞪得圆圆的眼睛,渐渐笑了起来。
这两人一番小动作,也不会藏,全都落到傅谨之眼中。恼火在他胸中酝酿腾升,看来这段崇晓得软招行不通,如今却换来硬的,竟敢当面挑衅他了。
傅谨之又怎会在这人面前认输?他冷声说:“盛情难却。”
“哥!”
傅谨之一杯下肚,脸上就教酒烧得红红的。
三巡一过,百晓生和杨世忠眼睁睁看着他渐渐倒在桌上,一时间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傅成璧抚着发疼的额头,生气地又捶了段崇一下,“我早告诉你了呀!”
段崇:“……三杯,进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百晓生:涨见识了。回头为您写个头条。《震惊!大周第一将军傅谨之竟然……》
杨世忠:竟然……是个一杯倒。
傅谨之:三杯!三杯!
段崇:厉害,厉害!为大舅子鼓掌!
傅成璧:头疼。
第93章 夺彩
杨世忠和几个小厮手搭手, 将傅谨之连背带抱地送回房中,服侍睡下。傅成璧不免担心,又差人熬了碗醒酒汤喂他喝了才作罢的。
一番折腾过后, 傅谨之房中的灯火才算熄了。她到走廊当中, 见段崇和百晓生两人正在说起别庄的事。
百晓生道:“西三郡这一块,我也不是很熟。不过别庄的位置嘛, 倒是可以查一查。需要时间。”
“多久?”
“两天,两天内我必给你一个答复。”
段崇点了点头, “多谢。”
百晓生走后, 段崇转眼才看到立在不远处的傅成璧, 轻问道:“睡下了?”
傅成璧说:“睡得可沉。晚膳还未吃多少,你就逗着他喝酒,明早儿起来肯定找你晦气。你作甚要招惹他?”
段崇牵过她的手, 两人一同倚在栏杆上。身后是星辰和月,点缀在高旷的夜空当中,一如他的眸子般浩瀚。
“只是不开心。”
傅成璧说:“我晓得,为着提亲的事,他为难你了。”
“不是因为他, ”段崇却摇了摇头, “是因为你。”他抬起傅成璧的手, 亲吻在她的手背上, 再道:“我希望你能更依靠我, 而不是你的兄长。”
傅成璧脸红了红,“以后就是一家人, 不分你我的。怎的在这上头那么霸道……”
段崇见她仍是软声娇语的,就知她并不恼怒反感这样的他,愈发得寸进尺起来,一把将傅成璧揽到怀中,在她唇上落下细碎绵长的轻吻。
待心满意足后,他才说:“我就这样。”
不一会儿,这厢跑来一个府衙的差役,说受乔大人之命前来给段崇送一封书信。段崇疑惑地皱着眉,将差役奉来的信纸展开。
乔守臣连夜核查候选人名单时,发现有些不太对劲儿。
过龙门的规矩,只有对西三郡有贡献的帮派才有过龙门的资格,贡献越大,所占的名额就越多。而贡献的核定标准则是以每年上缴的赋税为主,所以拿捏候选名册的就是一州的郡守,最后汇集到鹤州郡郡守处,再做最后的商榷。
这也是之前宋老庄主急于将宋秋雁嫁给崔书的原因。
今年就是崔书和葛承志交任的年头,若崔书不死,此时掌选名册的就是他了。之前若是有花大价钱与葛承志连枝的帮派,遇上这么个倒霉事,想必也巴不得崔书在此关头出事。
而现在葛承志被停职,崔书被杀,核查名册的事自然而然落到这位皇上钦派的大臣身上。
乔守臣到鹤州城后,一刻也不敢轻慢,立刻上手关于过龙门的一切事务。
可在审核税赋账本的时候,乔守臣却发现当中有很多作假的记录,无缘无故塞了许多不知名的人进来;原本朝廷在暗中培育的人选却有许多失却了资格。
但就算乔守臣意识到有暗箱操作,如今也为时已晚;明日就是过龙门首日祭礼,再去查其中猫腻已然来不及。
他现在唯一能做得补救就是在见证人的名册中添上段崇。反正现如今段崇已被停职查办,头上顶着剑圣弟子的名号,不算朝廷官员,而是江湖中人,比谁都有资格当做见证。
段崇看后笑道:“乔守臣的算盘打得真是响。”
有人检举他在大月门行事不当、枉顾性命,段崇想到最坏的结果就是罚俸半年,谁料乔守臣竟要小题大做,直接将他停职遣回京城。
若真料想乔守臣的真正目的,不过就是想在过龙门前立起官威,且趁此机会将段崇放进过龙门中,让他以江湖人的身份插手大管家的选任。
不过,乔守臣坐在高堂上对段崇的斥责,并非全是假。
在出行前,沈鸿儒就命乔守臣在此期间一定要约束段崇的行为,以免天高皇帝远,教他入了江湖就化成原形,待回朝后更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只深谋远虑的老狐狸。
……
翌日,清晨熹微,敲锣打鼓声震耳欲聋,叫醒尚在沉睡中的鹤州城。
各路人士来到正坤门来观赏祭礼,这场祭礼会在比武正式开始之前,由聂白崖主持,以祷告新任大管家产生之后,庇护西三郡未来二十年风调雨顺,和泰昌隆。
由官府公布的名册显示,段崇、齐禅、聂白崖为江湖一派的见证人,而傅谨之以及鹤州以外的两郡郡守则为朝廷的见证人,不偏不倚,有权有威,以示公道。
段崇、傅成璧等人来时,位居上座。
正见聂白崖立在高台之上,身着翩然鹤袍,秋风一过,袍袖如漫卷长云,翻涌不断。他手持铁券,吟咏颂歌,台下林立百十人,乃为各派侠士,个个肃穆凝视,眼睛当中似有星火迸射,只恨不能摩拳擦掌,大展雄才。
待颂歌毕,聂白崖一展金枪龙旗,“过龙门”三字,金钩银画,笔势磅礴。
他扬手一掷,金枪龙旗划过长空,不偏不倚地指入正坤门石牌楼上的镂空处。石牌楼前有一高台木架作为支撑,先登上顶点的人则可轻易取得龙旗。
这本不是正式的比试,也不过是夺个彩头,甚至普通的百姓都有资格借着木架爬上去,夺得金枪龙旗。
可这夺彩头正是先声夺人的好机会,各帮派自然不会错过。
聂白崖对着发讯的人微微点头,红槌“当”地一声敲了声铜锣,数人闻讯而动,纷纷飞踏上高台夺龙旗。沉闷的鼓点也渐渐密集高昂起来,号角长鸣,与喝彩声、渲染声交织,浑成一片。
傅成璧安静乖巧地坐在段崇旁边,眼睛亮如星辰,似对眼前的一切很有浓趣。
齐禅笑着问道:“之前没看过夺彩罢?”
“没看过这么热闹的。”
前世在宫廷中倒是见过,李元钧将朝中勇士召入宫中,以金刀为彩,让他们争夺。那时李元钧与她也就是坐在这样的高位,他深渊一样的眸子里隐着笑意,却很是漫不经心,像是在看戏一样。
其实也当真是一场戏。那天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夺得金刀的武士是早就定下了,李元钧想将他提拔成武将,却需要一个由头,而夺彩就是最好的由头。
而那个武将,后来成了监军。监得傅家军。
傅成璧思及此,神色郁郁,不经意寻到刚刚回到正坤门的傅谨之。她的兄长在很远处与兵士说着话,目光凛凛而灼人,是她不常见的大将之姿。
段崇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瞧见傅谨之,又不免有些吃味。他将手中剥好的橘子往她唇边塞了一小瓣儿,说:“吃。”
傅成璧瞧见他的醋样,衔住橘瓣又咬了一下他的手指,含混着说:“你真小气。”
傅成璧又将注意力放在夺彩上,木架上的人正是打得不可开交,拳拳到肉,拼得都是真拳实脚。
中有一人,身穿深色箭衣,拳风狠厉,脚法过人。他似乎不急于登顶,专寻人比试拳脚,便是对方认输也不肯罢休,只将人打落下去才会收手,许多人都教他从高处击下,纵然木架下已经积了软垫,也是摔倒口吐鲜血,哀嚎不断。
有他在从中挑衅,本是夺彩不见红、点到为止的武戏,如今却愈演愈烈。那些侠士的怒火和杀气教他一人激起,当真不再以夺彩为主,一时对着箭衣男子发起攻势,待那男子退开一方,追寻不得时,他们又开始互相攻斗起来。
聂白崖心中一紧,眼见形势不妙,惊道:“他们这是在做甚么?!”
木架中有好几根都被打断,碎块七零八落的掉下来,整个架子也开始摇摇欲坠,上面的人也不禁发出惊呼的声音。
傅谨之注意到这里的异状,从兵士手中接下自己的湛然长枪,纵身飞上前,翻枪移步,一下抵住木架倾斜的一角。他露出的半截小臂青筋凸起,虎口一时剧痛无比,拼劲全力才将整个木架扭转回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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