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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头奴 [金推] (臧白)



那小士兵被这么一叱,自收敛起来,走前又小声对姜黎说一句,“没事来伙房找我玩,我教你。记住啊,我叫周长喜。”

姜黎冲他点点头,看着他走了去。那赵大疤去把灶里煮好的姜茶盛到一个小砂锅里,盖上盖子,加一木托盘,送到姜黎手里,“快送去吧,凉了可不好吃。”

“诶,谢谢您。”姜黎接下那小砂锅,便急忙忙往秦泰帐里去。到了帐前先问一句,“洗好了没?”

秦泰在里头出声,“穿衣裳呢,进来吧。”

姜黎不知他穿的哪件衣裳,便也没进去,在帐外又稍站了片刻,才打了帐门往里去。这会儿秦泰不止衣裳穿好了,还裹了一条被子,就在案前的蒲团上坐着,只露出一颗脑袋来。

瞧姜黎端东西进来,自问一句,“什么?”

姜黎把砂锅端去他面前的案上,“姜茶,现煮的,趁热喝了吧,去去寒气。”

秦泰吸鼻子,把那砂锅端到手里,掀开盖子,一口一口喝下去。这是辣口却暖心暖肺的东西,喝完确实舒服不少。他放下砂锅,说话的时候鼻音还是很重,看着姜黎道:“险些要了我的命了。”

姜黎在他面前没拘束,往蒲团上坐,“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信我。”

秦泰把身上的被子又裹紧实了些,“要是故意的,我今儿就死那了。”说罢打了个喷嚏,忙拿帕子掖住口鼻。

姜黎脸上现出歉意,“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

秦泰只管把口鼻掖着,闷声道:“你能做什么?能给我暖被窝吗?”

“不要脸。”姜黎嘟哝一句,低下头来不理他。她手里还握着那片生姜,凝黄色的薄片,贴在手心里,能看到手掌上的纹路。

秦泰伸头过来看看,问她:“什么东西?”

姜黎用手指在上擦两下,“没什么,伙房里一个士兵给我的。”

秦泰这便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到她掌心捏起这姜片来,仔细瞧了瞧,“我说什么玩意儿呢,一片生姜。”说罢往砂锅里一扔,和那煮过的丢在一起,“别跟他们瞎混,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怎么不是一路人?”姜黎驳他话,“我还不如他们呢,他们到底还是士兵,混出来了,也有头有脸,不像我,就是个奴才。”

秦泰不想与她争辩这个,没什么意义。他只觉鼻子里痒得厉害,又连打了几个喷嚏。好容易稳住,越发觉得鼻子堵塞,气喘不顺,便说一句:“可真难受。”

姜黎看着帐里昏暗,便拿火折子去点了油灯蜡烛,照亮了看秦泰的脸,才发现红得像猴屁股一般。她有些着急,伸手去他额头上探一探,半晌缩回来,“是高烧了吗?”

秦泰眼皮微耷,“你没探出来吗?”

姜黎双手握到一起,搓了搓,“我不懂啊,以前在家,乳母看我不舒服,就这么探的。但到底烧还是不烧,我也不知道什么样……”

秦泰看着她长长吸了口气,忽沉声重气叫了句:“王二,给我找大夫来!”

帐外守着的人应声,可隐约听得脚步声。两人在帐里等了一气,等来了提药箱的大夫。摸脉探头看舌,果然是受寒发热了。少不得又要开了药来吃,去伙房煎煮一番。

那药端来了,一碗乌黑的苦汁儿。秦泰不说话,接了碗一口吃下去,连过嘴的清水也不要。吃罢了自己爬去床上躺着,张着嘴喘气,看着大夫问:“睡一觉能好吗?”

大夫说:“这说不准,还看都尉的身子。过了这一夜不好,再吃一顿,也就差不多了。”

秦泰点头,让他出去,这帐里便又剩下姜黎两个人。他缩在被子里,还是只露一颗脑袋,看着坐在榻沿上的姜黎,“我跟他们说了,我不吃饭了,我这儿没事了,你去伙房看看,把晚饭吃了。”

姜黎坐在床沿上不走,“我等你睡着了,我就去。”

“你还会心疼人?”秦泰低声,“赶紧去吧。”

姜黎还未及走,外头就又来了人,是沈翼。他自然也是听说秦泰落水了,过来瞧瞧。看到姜黎在帐里,稍顿了一下,便直去了秦泰床边,问他:“如何了?”

“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小事儿。”秦泰说得轻松,那边姜黎看他们说话,自轻着步子悄悄退出帐篷去,一溜烟儿跑了。

帐里剩下沈翼和秦泰两个人,病情问过,无有正事,闲话便也显得多余。沈翼也不多问他和姜黎怎么又闹起来了,只嘱咐他,“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了。”

他往帐外去的时候,又被秦泰叫住。秦泰压着鼻音,看着他的背影说:“大哥,你和阿离的事,我不会再插手管了。以前的事,权做她不懂事,你瞧她现在,真的挺可怜的……”

秦泰没有再把话说下去,好像说什么都不对。之前他跟姜黎不熟的时候,处处为沈翼考虑,怕姜黎再伤害了他。现在跟姜黎熟了,又怕沈翼折磨虐待了她。真个是,两边都操心,操碎了心。两个人之间别扭,真个谁瞧谁别扭。

沈翼没有应他的话,动了步子出帐篷,背影消失在蜡烛的光影中。

第19章 扎心

夜幕覆盖大地的时候,郊野一片混沌。掌灯的在各处点起火光来,由点成线,不消片刻,便亮起了成片星火。整个军营便在这一片浓稠的暮色里,显得明亮跳突。

姜黎跟着女人们在伙房随意吃了饭,便就回了自己帐里。帐里的女人又在传说她的事情,都来问她:“又和秦都尉闹起来了?这回,又为的什么?”这回可没人瞧见,只听说是在印霞河边上,秦都尉落了水,回到营地的时候浑身都起了冰渣子。

姜黎在暖炉边笼一怀暖气,知道这事儿肯定是要传开的,便解释了一句:“没闹,是不小心的。要是真闹,受了这样的罪,他不得活吞了我么?”

人听这话也有道理,不粘着问下去她和秦泰之间有什么过节,只又说:“这是你,有沈将军做倚仗。但凡换了咱们哪个,早不知死多少回了。就说这人啊,命数不一样,那就是不一样。”

这事和沈将军有什么关系呢?着实是半点儿关系也没有的,姜黎却无心去解释这个,心里很是自然地不想说起过多关于沈翼的事情。他们之间,说白了,顶多就是肉-体关系罢了。此前有过的心结都解不开,其他自然是无从谈起。

等秦泰落水这话题谈说过去,姜黎又坐着与她们闲搭些话,便就轮流着梳洗换衣,准备各处伺候去。姜黎这回记了翠娥的话,找阿香讨药去,说:“匀我吃两口,也免了后头的事。”

那凉药原也都是伙房里头借了小罐煎的,几个人分用一罐。别人不知道姜黎什么心思,自然也无人跟她说起这个。这会儿她自个儿想起来了,来讨药,阿香便就匀了几口给她。都是草药熬出来的苦汁儿,多半都是一个样子,乌黑刺鼻,吃在嘴里苦到舌根儿。

姜黎吃罢了找清水漱口,这才往沈翼帐里去。时间是掐着好的,这会儿他应当忙完了一日的事情,洗漱罢了。她在这时候过去,不用浪费闲情废话,闷不吭声伺候一番,也就能回来了。

她到了沈翼的帐前给轮值守帐的士兵小小施了一礼,便打起帘子进去帐里。沈翼果也梳洗过了,一头长发简单束在身后,身着一袭月白色缎面寝袍,正坐在案边托恼歪头小寝。案角边的蜡烛散出柔和的光,照在他脸上,印得他整张脸棱角分明却又奇迹般地带着柔和。难得的,姜黎在他脸上瞧出了岁月静好的味道来。原觉得他冰冷粗蛮,这会儿一袭白衣却也适宜。忽让她想起,京城里那个还带着青涩秀气的沈翼,那时,他也算是个翩翩少年郎了。

姜黎没有过去扰他,大约知道他其实没有睡熟,不过闭目养神罢了。因她自顾去榻边,解了身上全部衣衫,光溜溜地钻到被子里捂着去。心里想着等他过来,云雨一番,了了事儿,她就回去睡觉。这事儿有了规程,心里竟也能接受了。

被窝里冰凉,要捂上好一阵子。姜黎本就不是热身子,每晚睡觉那脚都要捂上好一阵子才热。阿香有时给她暖一暖,那一晚便比往常好些。她在被子里细搓脚背,忽想起秦泰送她那个汤婆子来。当时情急,丢在印霞河边上,给忘了。

想到这,她忽坐起身来,手里还拽着被子边沿口。这动作惹得案边的沈翼醒神,回头去瞧她。四目相视,她瞬时移开了去,连忙又躺下了。心里自然又琢磨,待会儿伺候完沈翼,还得先去一趟印霞河,把那汤婆子拿了,回去灌上热水好睡觉。

直到沈翼上了榻,从身后圈抱住她整个身子,姜黎才停住那桩桩件件计划来计划去的思绪。她闭上眼,身子微微蜷缩起来,等着下头的事情。心里总还是有些排斥的,只能暗示自己去接受。然等了片刻,沈翼在她身后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把她圈在怀里,暖得她背上起火。

姜黎不知他什么意图,便就这么等着。她想探问几句,却不知该拿什么话问出来,是以便合目不动。就是这样,身后人的呼吸越来越趋于平缓沉静。又等了许久,几乎是过了子时,她想着沈翼大约是睡着了,便动了动身子想起来,然她刚有那样的动作,抱着她的胳膊就紧了几分。试了数次,皆是如此,最后只好妥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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