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时怀今只是装作不知,一路往受灾最严重的渌州走。
想去渌州,要先过涂伦山,涂伦山已被白雪覆盖,山路又冷又滑,十分难走,为保安全,他们都只能下马牵着马匹走,就算脚下穿着厚重的冬靴,脚底仍被冻得冰凉,赈灾大军疲惫不堪。
一向皮糙肉厚的钟霖都被冻得不行,劝时怀今道:“驸马,你去马车里吧,若是还没到灾区便冻病了,到时候你还如何救人?”
杨侍郎也搓着手劝他:“钟将军说得对,赈灾大军还要驸马指挥,驸马若是病了,我们还如何赈灾?”毕竟这里最尊贵的人便是驸马了,驸马都不去避寒,他这个大臣又有什么借口躲去马车里?
时怀今对他的心思心知肚明,抬头望了望白雪皑皑的山头,毅然决然道:“不必了,我与诸位同舟共济,快些走吧,天黑之前得从涂伦山出去才行。”说罢大步往前走,虽然有些蹒跚,但脚步却很稳,哪里还能看出他曾是个病病殃殃的驸马。
钟霖对他也是佩服了,以前不知道,现下才知他这个挚友竟有如此毅力。那恶婆娘虽然对他不好,但也不得不说他们成亲以后,时怀今各方面都好了不少,令人甚是欣慰。
他跑过去搀住时怀今的胳膊:“驸马,我们一同搀扶着走,免得地滑摔了。”
时怀今看向他,心头一暖,点了点头:“好。”
他们兄弟之间互相搀扶,但是杨侍郎受不了了,没走几步晕倒在了地上,时怀今扫了一眼,吩咐道:“杨侍郎劳累过度晕了过去,快将他扶上马车好生照顾,把御医叫来!”
不一会儿乔装打扮成御医的闻百灵过来了,上马车之前和徒弟对了个眼神,不管这杨侍郎是装病还是真病,一时半会儿恐怕是起不来了……
杨侍郎这一倒下,其余两个大人也撑不住了,纷纷病倒,时怀今命人把他们安顿好,大军继续前行。
行了一会儿,时怀今也确实吃不消了,坐上马去,由钟霖牵着往前走,走一会儿两人再互换继续前行。后面的士兵也是如此,大家互相扶持,一同前进,苦难之下便没有什么立场之分了。
这时,前面探路小兵跑回来报告,神色有些焦急:“驸马爷!前面似乎不久前发生了雪崩,山路被堵,过不去了!”
时怀今闻言皱起眉来,拿出地图翻看了一番,上面标识不清,也不知有没有第二条路,他问:“附近可有山民?”
小兵摇摇头:“驸马爷,这里如此荒凉怎么会有山民呢?这一路过来别说人了,连个山野猛兽都没有。”
山上一向比平原寒冷,怕是冬天一到山民便下山去过冬了,哪里还能找到。
时怀今对这里也不熟悉,想了想道:“先过去看看。”若是堵的不算严重,他们也许还能试着挖出一条路来。
众人到了被堵的山路前,从山上滑下来的雪和泥土已经将大路彻底覆盖,高如山丘,完全看不出来前面还能不能走了。
钟霖愁道:“这可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原路返回,再寻别的路过去吗?”
时怀今又将地图拿出来摊平在地上,看了半响招呼钟霖道:“你看,咱们倒退几百里,有一处岔道,从这过去应该能穿过旁边的小涂山,也能到渌州。”
钟霖看了看,路确实能过去,可绕的太远了:“那万一也被堵了呢?绕这么远过去岂不是白费了?要不然我们派人找找附近还有没有别的小路。”
时怀今摇摇头:“或许有小路,可咱们这么多物资要怎么办?总不能用人搬过去吧。”
现下天寒地冻,用人搬过去肯定是不可行的。钟霖回头看了眼好几车的物资,愁的头发都要白了:“那我们先倒退回去,等到了岔路扎营,派人先去小涂山探路,等确认能过去,大军再前行。”
时怀今点头首肯,大军便往后退去,没退多远前面突然冒出一伙人来,身披厚重的兽皮袄子,各个手里拿着兵器,看着凶神恶煞。
“有山匪!保护驸马!”
钟霖作为侍卫统领冲上前去,高声喝道:“你们是哪条道上混的,竟敢抢劫朝廷的赈灾大军,不想要命了?”
装晕的大臣被他们这一喊“惊醒”了过来,生怕钟霖这个莽夫真跟这些山野匪徒打起来,他们都是要钱不要命的,给钱就好了,打起来就不知道有没有命走了。
大臣跑出马车道:“各位英雄好汉!切莫动武!切莫动武!我们是京城派去渌州赈灾的,渌州百姓正身陷水深火热之中,性命朝夕不保,各位英雄好汉也有亲人孩子,想必所求不过是钱财傍身渡过这场劫难,自然不会不顾渌州百姓死活!各位好汉要多少?我们都给!”
钟霖脾气硬,脑子又直,啐了一声道:“连赈灾银都抢,还有没有人性了?我们是半个子都不会给的,谁过来老子便砍死谁!”
大臣都要被钟霖气晕过去了,赶紧找这只疯狗的主人:“驸马爷,您说句话啊!”
时怀今走上前去,拍了拍钟霖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对山匪客客气气道:“不知各位到此有何贵干,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
领头的山匪五大三粗,一只眼睛还被黑布挡了起来,他站出来道:“还是这位驸马爷会说话,俺们这些山匪虽然干着劫道的买卖,但从来不抢穷人,更不会抢灾民的赈灾银!前面山路被大雪封了,俺们过来是想给各位领个道,绝没有劫赈灾银的心思!俺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知道什么钱能赚什么不能赚!”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了,时怀今代众人谢过:“诸位果然是英雄好汉,多谢诸位仗义相助。”
领头山匪走过来,扶住时怀今做辑的手道:“驸马爷太客气了,这都是俺们应该做的!走,趁着天还没黑,俺带你们从涂伦山过去!”
时怀今再三谢过,跟着他们往前走去。
山匪在前面带路,时怀今趁他们不注意跟钟霖低语了一声:“不可放松警惕,现下还不能确定他们是敌是友。”
钟霖闻言握紧了腰间的剑,点头道:“你放心。”
山匪带他们走的河道,河道很宽阔,水已经冻的十分厚实,赈灾大军走在上面半分危险都不会有,只是要先从一个比较陡峭的斜坡下去,人和马还行,运送物资的车便不行了。
领头山匪大手一挥说没事,带领其余山匪伐树,不过多时便从斜坡上搭出一条平顺的木板路来,帮着赈灾大军推车牵马,十分热心。
时怀今看着这些山匪,总觉得哪里奇怪,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他慢慢从斜坡上走了下来,快要踏上冰面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他抬头看去,是领头土匪。
领头土匪憨厚一笑,热忱道:“驸马爷,俺扶着您,小心摔了。”
时怀今还以一笑,握住他的手跳了下去,手正要送开之时,领头土匪把他的手握成拳头,在上面拍了拍:“冰上滑,走路要小心。”说罢去扶别人了。
时怀今握紧拳头,走到一旁才稍稍松开看了一眼,手心里果然多了一张纸条,顿时又握了起来放进袖中,回头看了眼那领头土匪,领头土匪遥遥对他一笑,眼含深意。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是谁的人!猜对有奖!
第99章
第一百章
俞千龄虽然把自己男人送出去了,但绝不可能对自己男人置之不理,还是派人先行替他扫清了路障,一路保驾护航,不然现下这种因为天灾早已磨灭了人性的时候,哪里会有那么多好人好事?更何况赈灾大军带着那么多的赈灾物资,寒衣、粮食、煤炭都有,不知道多少人眼红了想抢呢,一路平顺那是痴人说梦。
但俞千龄现下也不是那么不懂迂回的人了,既然她男人一腔热血要做大事,那她就成全他,明里不插手,就暗地里帮帮忙,还能让他还觉得自己能力特强、横扫一切,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俞千龄的信上写的很简单,就是告诉时怀今她发觉和他一同上路的人中有别的奸细,所以又派了另一拨人给他差遣,让他放心用人。其实这都是俞千龄早就准备好的,嘱咐了那个“山匪头子”等时怀今有难的时候再现身,将亲笔信交给驸马,然后借机跟随在驸马身边一路保护。
时怀今看过以后将信暗中销毁了,摸着手套上的莲绣忍不住笑了出来。明明是不放心他,派人一路跟着他、暗中帮他,却还要遮遮掩掩的。若他不知道这赈灾大军之中何人能用、何人不能用,那他就干脆不要出来赈灾了。
她其实不用这样的,他真不是好大喜功的人,更不在乎什么男人的“尊严”,有媳妇护着他,这是旁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嫌她多事。
“怀今,你笑什么呢?冻傻了吧?”钟霖边走边跳,脚都快冻成冰块了,真不知道时怀今有什么好笑的,“嘶,冻死了我了,快走了!”说罢拉着时怀今又跳又跑。
这冰河上走确实是个妙计,也不会绕远,但比在地上走实在是冷的太多了,稍稍站久一些脚底便像冻在了冰上一样,只能跺着脚走。
一行人走得很快,天黑之后将会更加寒冷,必须天黑之前找到一处温暖的落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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