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来,无忧的信渐渐简洁了起来,五年对于一个女子,还是带着一个孩子的女子来说,必定十分艰辛,她去了漠北,还去了朔方,去草原骑过马,也因为塞北的水土不服而险些丧命。她越来越勇敢,也就越来越坚强。而且,她真的成为了天下闻名的神医,所到之处,起死回生。
手中的最后一封信是前日送来,只有寥寥数语。
“我带着包子坐船沿江而下,再过几个月江面就要上冻了,突然又想起你我在山中的日子”。
一个“又”字让尚君柔肠千回百转。他与她相识相恋不过一年,却分开了整整五年。若非情深,如何能够坚持得下来。
云鹏走了进来,他看向尚君,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公子,钦差大人来了。”
尚君点点头:“我听说了”。
“公子,您可知那钦差大人是谁?”云鹏向来稳重,可这话的语气却有些担忧。
尚君抬起头看向他:“是谁?”
“尚允”。
尚君皱了皱眉:“这些年他在京城已然十分风光,听说长公主对他言听计从,没想到他竟然不要大好前程,重新回到永安。看来……我与他之间,必然要有了了断了”。
云鹏担心道:“公子,尚允来者不善,听说他这几年已经将南郡所有赋税、征租都查的一清二楚,咱们不可不防啊”。
尚君表情平静,只是问道:“可有无忧的消息?”
云鹏一愣,摇摇头:“夫人自从塞外入了关,我们便没有了夫人和小少爷的消息”。
尚君叹了口气:“她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在南郡多派些人手吧”。
尾卷 第532章 为难
五天的路程,竟然在两天之内赶到。
尚允的马车只在一天三顿饭的时候停下来休整补给,剩下的时间,就连晚上也只休息个把时辰就开始赶路。
那些钦差侍卫当然训练有素,这点苦不在话下,可南郡州府的官员却是苦不堪言,一路上晕倒的大半,勉强跟上的也只剩下半条命,最后竟然连王恩茂也倒了下去。
马车停在永安县衙时,只有了了几个官员勉强跟着,此时也面如土色,不人不鬼。
尚允从马车里出来,站在县衙门口,左右四望。
五年时间,一切如故。仿佛尚家抄家,他灰溜溜地从这里离开还是昨日之事。
贴身的侍卫张拓行礼道:“大人,连夜赶路想是累了吧,不如到驿馆休息”。
尚允怎么会觉得累,他冷声道:“我这五年一直都在休息,现在才是清醒的时候!”
他长袍一摆,大步走进县衙。
……
尚君坐在马车中,一路向着大崂湾的方向急驶。
云鹏在前赶车,脸上亦是森森严肃。
大崂湾已经不再炼盐,湾子里一千多人已经迁移出去大半,但是这些人都不能在南郡生活,全被分散在周边的州府,尚君已经下了最大力气安置,他们或是到云家茶园,或是在云家瓷窑,虽然背井离乡,但都有了正经营生,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可是,还有一百多人不肯离开,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辈子在大崂湾,安土重迁,固执的要命。可是不离开大崂湾,这里提炼海盐的一切已经难以复原,任何蛛丝马迹都会留下线索,更别提还有这么多的人。
大石门提起,马车直奔而入。
鱼老爹站在坡上,看着尚君大步过来。
鱼老爹叹气道:“公子,您又是来劝我们的吗?唉,若是走,早就走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尚君微微一笑:“鱼老爹,我不是来劝你们走,我就是想来看看大家”。
鱼老爹一愣,叹气道:“公子啊,不是我们固执,我们这一百多人都是老东西了,活不了多久,我们生在这里,一辈子都给了这湾子,这片海,您也就让我们死在这儿吧”。
尚君点点头:“故土难离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今天是来看看大家,跟大家叙叙旧”。
鱼老爹一边诉苦,一边带着尚君沿着湾子慢慢走。
盐场已经停工,海水冲刷着灿白的沙滩,那炼制海盐的炉子荒废,尚君命人拆除下来,现在大块的巨石滚在海滩上,突兀又冷清。
繁华不在,只剩零落的屋舍。
这里寸草不生,只能在高高的坡上种一些粮食,但根本没办法满足生活。
大家年纪大了,只能靠出海抓鱼和到外面买些吃的回来。
这些话鱼老爹说出来平淡,可尚君知道,真实情况比这要艰难千倍万倍,他摇头道:“鱼老爹,你们这样的生活着实可怜。辛苦了一辈子,为何不找个好地方颐养天年呢?”
鱼老爹叹声:“就像您说的,我们已经辛苦惯了,让我们去过好日子,怕是没那个享受的命了”。
尚君眉头紧锁,神情万分严肃。
云鹏站在他身后,神情更是严肃。因为只要大崂湾存在,云家就没办法全身而退!
尾卷 第533章 箭在弦上
鱼老爹的妻子前年去世去了。
以前满是温馨的小屋,现在冰冷又寂静。
尚君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这五年,对他来说仿佛十年、二十年一般漫长。他亲手结束了云家近百年的事业,又开创了宁山书院,每一件事他都必须亲力亲为。尤其是盐铁生意,与地方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小心小心再小心,不惜把云家积累的大量财富送了出去,甚至还有失传已久价值连城的《归耕图》也都送给了地方一个主食。
可最难得是安置那些曾经为云家效力的活计,那是上千人的生计,必须每一个都要离开原来的住所,并且安顿妥当。
让大家离乡背井,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这么多年下来,他终于将这些人安顿妥当,但也树敌无数,追到永安来杀他的人不在少数。对于这些,他从来不计较,反而给够盘缠,作为弥补。
但是对于大崂湾,实在是太难了。
尚君情不自禁叹了一口气。
云鹏悄声道:“公子,您打算怎么办?”
尚君摇头:“还未想出完全的法子”。
云鹏坐起身,对着尚君跪了下来:“公子,这些年您为云家所作所为已经够多了。五年之约即将到期,到时候,您大可不必再为云家操劳”。
黑暗中,尚君沉默了一会儿,哑声说道:“我答应过梓青,要让她接受一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云家”。
“可是,您对夫人也有五年之后团聚的承诺!”云鹏颤声道:“这些年您受的苦,云鹏历历在目,若是您能信得过我,就将这里的而一切交给云鹏来处置吧”。
一片漆黑之中,尚君冷眸凄寒,他幽幽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以雷霆之势,行霹雳手段”。
尚君冷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大崂湾这些人就决然不能出任何事情!”
“公子!”云鹏急声道:“若是这样一拖再拖,尚允很快就会查到这儿来!到时候您这五年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而且……而且……这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啊!”
尚君垂下眸子:“云鹏,你明日便离开,给睿王爷飞鸽传书”。
“说什么?”云鹏目光急切,五年追随,他从心里敬佩并且信任尚君,因为无论面对如何情势,他总能力挽狂澜,战无不胜。
尚君平静说道:“就三个字:大崂湾”。
……
尚允翻看着永安近年来的各种账簿,尤其对云家的生意格外感兴趣。他知道父亲一辈子都在追踪云家到底以何发家。现在云家明面上的生意他都已经知晓,也知道云家已经收缩了绝大部分的产业,可是供养宁山书院并非小笔开销,云家一定还藏着不能告人的秘密。这秘密会是什么呢?
他想起来尚君曾经突然失踪过一段日子,父亲排出去的人最后在青州找到了他。可惜在青州继续追查便一无所获。
青州……青州……尚允脑子里不断出现着这个名字,他看过南郡所有的税负,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青州,这个背山面海,十分贫瘠的地方能有什么让云家发迹的产业?!
尚允大声道:“来人,给我派出人手,以青州为中心,方圆三百里都要给我勘察一遍,任何可疑的事请,可疑的人都不能放过!”
尾卷 第534章 泪化成风
云鹏连夜赶路,终于赶回永安。
信鸽放走,他刚准备返回大崂湾,就被云蒙拦住:“公子有令,让你即刻陪掌柜的到宁山书院,没有他的消息,你们先不要回来”。
“为什么?”云鹏惊讶万分:“可是只有公子一人在……”。
他不能说,大崂湾的事只有掌柜的、公子和他知道。
云蒙将鹩哥从笼中取出,鹩哥叽哩哇啦说个不停,外人看来不过是胡乱鸣叫,可云鹏却越听神色越凝重。
鹩哥说完,他已经眼眶泛红,双拳紧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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