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刚落,只听见华阳阁里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蒋芷澜一直揪着的一颗心,终于踏踏实实地落回了肚子里。
云琅婳藏在袖口中的手指狠狠掐了一下掌心,正准备勾起一抹得体的微笑,却见稳婆满脸是血地从华阳阁里跑了出来。
“不好了!娉贵人血崩了!”
蒋芷澜刚刚落回肚子里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她虽在心中做了无数种假想,却偏偏没有这一种。
香荷揉着眼睛从华阳阁内走出来,然后走到蒋芷澜面前朝着她屈了屈膝道:“淑妃娘娘,主子有些话想对您说。”
蒋芷澜忍着心中的悲伤,点了点头,然后一个人默默地朝屋中走去。
云琅婳本想抬步跟上,南槿安立马挡在她面前行了个礼:“嘉贵妃,虽说您如今是贵妃身份,有权利进去。可是娉贵人有些话想对淑妃娘娘说,将死之人最大,望娘娘行行好,圆了她最后一番心愿。”
云琅婳虽心有不甘,但是南槿安这一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只得收回刚迈出的步子,转身走到杏树下的石桌旁坐下。
蒋芷澜一步步踏进华阳阁中,双腿却像灌满了铅一样,迈出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当初,她看着楚落衣被关雎鸠欺负得可怜,又因着自己失宠没有了依傍,便设计让楚落衣得了皇上的青睐。她本以为自己帮了她,却不料竟这样将她一步步推到了死亡的深渊。
华阳阁中,浅蓝色的绫幔挡在窗户前,偶尔被穿堂的风吹起,投进点点阳光,晃了人的眼睛。整个屋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让人闻了有些想吐。
蒋芷澜独自走进内阁,朝着里面守着的人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然后太医宫女齐齐离开了华阳阁。
床上,楚落衣静静地躺着,身体里的血染红了她身上盖着的锦被。听见蒋芷澜的声音,她勉强转过脸,伸出手轻轻喊了声“淑妃娘娘”。
蒋芷澜快步走到床边握住她伸出来的手,关切道:“你怎么样了?”
楚落衣缓缓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娘娘。臣妾刚刚……刚刚看过孩子了……虽然说是个女娃……可是,臣妾恳请娘娘帮臣妾好好照顾她……”
蒋芷澜忍着眼中的酸涩,点了点头:“你放心,本宫会将她视为己出,好好将她抚养成人。”
楚落衣闭着眼,点了点头,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落入枕头里消失不见。
她又睁开眼:“淑妃娘娘,您可知道臣妾为何夜夜梦魇……日日不安吗?”
蒋芷澜俯身身后将她滑到脸上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怀了孕的人都爱胡思乱想。”
楚落衣摇摇头:“娘娘……那关贤妃……是臣妾害死的……她害死了香儿……臣妾……臣妾恨啊……是暮姐姐给臣妾的药……她说,让臣妾将那药下到贤妃的水井里……可是贤妃死了,臣妾却日日良心不安……如今也算……也算是得了报应……”
蒋芷澜闻言,身子一僵,有些不可置信。虽说早在以前,见楚落衣总是梦魇时,她心中隐隐猜到关雎鸠的死和她有关,可是蒋芷澜却没想想到,竟是暮凉夏……不,应该说是云琅婳指使。她知道云琅婳是个狠心的主,却不曾想,她竟连与自己交好的关雎鸠都害。可怜关雎鸠那个蠢货,到死都还为她养着儿子。不过想想也是,这后宫之中,最难看清的就是人心,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有对谁交付过真心?
“淑妃娘娘,臣妾的孩儿就拜托您了……”
最后一句话说完,楚落衣的手重重地垂了下去,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
蒋芷澜感受着手心里握着的手一点点的变冷,忽然很想哭。许是自己开始变得苍老,生离死别在自己的心里忽然变成了一件很悲伤很悲伤的事。
她伸出手,为楚落衣盖好被子,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娉贵人……没了。”
她站在华阳阁前,面无表情地望着院子里的宫人。
然后一群宫人纷纷跪下,不知是谁带头发出了哭得声音,然后整个宫院里的宫女太监哭成了一片。
楚落衣生前虽生性懦弱,可是待自己身边的人却是实打实的好。如今她这般凄然离世,众人不觉悲从中来,伤心不已。
蒋芷澜看了一眼抱着小公主的香荷,然后将她招过来,从她怀中接过孩子抱在怀里。
云琅婳从石凳上站起身来,然后满眼淡然地唤过若晓,让她派人去奈何寺通知皇上和长公主一声。
蒋芷澜没有说话,抱着孩子一步一步走到云琅婳面前,然后朝着云琅婳屈膝行了个礼:“今日臣妾多有不便,三日后,臣妾再前去碧琅宫向嘉贵妃交接后宫事物。”
云琅婳点了点头。
南槿安领着乔月和碧桃跟在她身后,与她一齐回了锦瑟宫正殿。
云琅婳派去的人是在下午到达奈何寺的,慕容璟烨正半靠在床上看着吴广祥从宫里带出来的奏折。
听见那人报说“娉贵人产下一女后血崩而亡”时,他重重合上了手中的折子,轻轻叹了口气。
娉贵人,他记得她。
去年除夕夜上,她如九天仙子从天而降,一支舞舞尽人生风华。
那是她在他面前跳得第一支舞,却不料竟成了最后一支。
慕容璟烨闭了眼睛,复又睁开:“吴广祥,研磨,替朕拟旨。”
吴广祥得了令,忙走到桌边研好墨,然后提起笔来。
“楚氏落衣,温良恭俭,礼训谦和,特封为嫔,谥号谦。”
拟完旨,慕容璟烨落了印,将那圣旨交给来传话的太监,让他带了回去。
那小太监刚走,慕容瑾妍就领着楚夜歌进来了。
她看见慕容璟烨垂着头半靠在床上,似乎情绪很是低落,便走上前去,在床边坐下:“宫里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了吗?”
慕容璟烨道:“长姐,娉贵人殁了。”
慕容瑾妍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她为朕产下一女,之后产后血崩,不知而亡。”
慕容璟烨心里有点儿难过。
先是挽歌,接着是琉璃,再有关雎鸠和楚落衣。他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自己而去,却无能为力。他贵为天子,却连自己的妃嫔都留不住。那种挫败感自心底里慢慢升起,然后又渐渐遍布全身。这种生与死的交汇,让他有些害怕。
慕容瑾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都是她的命……”
慕容璟烨将手覆在眼睛上,悲声道:“娉贵人因替朕生儿育女而亡,可是她临死前最无助的时候,朕甚至都没有办法在她身旁陪着,朕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得好失败。”
“璟烨,你不是神仙,没有神通广大的法力。生老病死,谁都无能为力,这一切都是天注定,与你无关。”
慕容瑾妍轻声安慰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心里涌起阵阵恐慌。
慕容璟烨没再言语,只是闭了眼睛半靠在床上。
慕容瑾妍只得轻声道:“你好好养伤,本宫先出去了。”
只是慕容瑾妍还未走到门口,身后的慕容璟烨便又开了口:“楚……夜歌,你留下吧。”
楚夜歌闻言,身子微微顿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
自打那日他将自己撵出去之后,便没再单独留下过她,现在他叫自己留下,那是不是意味着……
楚夜歌那双好看的月牙眼里漾起点点笑意,她抬头看了一眼慕容瑾妍,叫她点了头才转过身去,学着宁宫里的女子朝着慕容璟烨道了声“是”。
——分界线——
楚落衣逝世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宁宫的各个角落。
黎落靠在炕上,正让云锦教自己缝着小孩的衣服,祥贵就忽然从外面冲了进来。于是跑得有些急,他身上那件紫蓝色的太监服微微有些凌乱。祥贵扶正帽子,在黎落很前打了个千儿道:“主子,那娉贵人……殁了。”
黎落一个不小心,手中捏着的针一抖,扎在了另一只手的手肚上,顿时有小小的血珠渗了出来,她忙将手指含进嘴里。
那娉贵人与她同年入宫,如今不过三载,却早早的去了。
不知怎的,黎落心中没由来的有些伤感。
她将手里缝了一半的小衣服放下。由云锦扶着自己下了炕。
她托着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走到窗边,伸手打开紧闭的窗户,已经过了二月,院中那棵梨树初见新芽,远远望去,隐隐藏着点点绿意,不知不觉又到春天,本该是万物新生的季节,却有薄命红颜一缕香魂随风逝去。
“皇上那边怎么说?”
黎落默默地望着窗外,偶尔吹来一阵微风,撩起她额前的刘海儿,露出光洁的额头来。
祥贵回道:“据说是封了嫔,让礼部选个合适的日子下葬。”
黎落闭了眼,仰着头,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悲哀。在这深宫红墙之内,女子的命运总是这般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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