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下子天色似乎暗下来了不少,天上铅云翻滚看样子马上又要下雪了。
河面的冰看样子倒是挺厚,成王借助着若水在冰面上歪歪扭扭的站起来,一点一点像我挪过来。
我吃力的坐起来,一看左脚肿胀如球,滚落的过程中本来包在脚上的破布也不知道去哪了,天气很冷被冻的发青麻木,居然渐渐失去了知觉,似是连疼痛都减轻了许多。
心中暗叫不好,如果不赶紧医治保暖估计这只脚都保不住了。
此时成王已经来了我面前,见我脚成了这副样子,没顾忌自己背上的伤刚才又被撕开,若水一挥把自己的大氅的一只袖子给裁了下来。
一边给我包住脚一边说到:“我们要赶紧回去,这里离下山已经不远了,你的脚在不医治估计得废了。”
我清楚这其中的厉害不禁伤心垂泪,成王见我伤心几下将脚包好说道:“韩叔的医术也算了得,你也不必太过伤心,只要我们尽快赶回府中就会没事,赶时间,下山还是我背你,一路上没准会碰到我的府兵。”
我点头,用污垢不堪的手给自己擦了擦眼泪说道:“连累王爷了,此恩镜月此生铭记。”
成王本是利落的手却忽然顿了一下,细微的动作我却看在了眼里,或许我又一次提醒了他,他这般对我我只会当做恩情铭记,而我不是景玉。
成王轻轻叹了口气,抬首朝我微笑了一下,脚上已经包扎完毕。
冰面太滑,成王小心翼翼的把我背上,借助若水一步一滑的走到岸边,四处张望辨别了一下方向,就一路朝前走去。
林中有积雪,行走的也是十分缓慢,我在背上直觉头昏昏然,一摸头一把鲜血糊了一手。
滚落悬崖的时候头上受了伤,但是醒来时血已经被自行止住,估计是刚才从洞口跌落的时候又把伤口给撕开了,此时血流不止,估计是失血过多才导致头晕。
成王背着我不停赶路,此时更是停不得,天空已经在开始飘雪,若是碰不到府兵回不去,只怕过不了今天了,只有自己按住伤口止血,手上很脏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很快暮色四合,雪越下越大,我们身上也积了雪。成王疲惫不堪,最后实在支撑不住将我小心放下。
见他喘着粗气,嘴唇干裂又苍白,感觉马上就要倒下一般,赶紧将他扶住。
成王晃了晃头虚弱的说道:“镜姑娘,我如果不行了,你一定要撑下去。我……我……”话未说外却见他两眼一翻白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我承受不住重量跟他一起跌在雪地里,一摸他的面颊滚烫不已,原来他已经开始发烧了,看着他大氅下单薄的衣服,我顿觉心痛不已,一路上他拼死护我周全,自己却伤病如此,但是还依然没有忘记我。
我试着呼唤他想让他醒过来,但是无论我怎么喊成王依旧没有醒过来,天已经黑了下来四野寂静只有雪花落下的声音。
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没想到又被困在了雪地,心中悲苦,想到最近的遭遇失声痛哭,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成王脸上,转眼就凝成了冰珠。
轻轻给他扶去说道:“王爷,我不是景玉,如果我们今日真的命绝于此,王爷不要嫌弃我才好。”
大雪纷飞,如同万千纸片从天空中倾倒而出,没过多久两个人被雪埋了一半,成王气息渐渐微弱,我的体温也迅速下降,很快也开始意识模糊。
纷纷雪中远处似有星光点点,我心中明白人在弥留之际会有幻觉,只是我没想到我的弥留之际看到的却是红色星光,我附在成王耳边轻轻说道:“王爷,你看到星光了吗?”
已经无力抬头,趴在雪堆里看着那星光离我越来越近,似是还夹杂着吵杂的人声。忽然明白这不是星光,这是火把。
☆、第四十九章 成王府邸
全身似是被通电一样,脑中一个激灵闪过头脑清醒了不少,求生的本能让我打起了最后一分精神。
我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在看,的确是火把,火把越来越近,随着风向时强时弱,点点滴滴如同浩瀚星河中明暗不定的星子一样。
近一点!在近一点,我极力掩住心中的狂喜,待到星光越来越近时,才看清楚来人长裤短衣,外面罩着铁甲,有的人手中还提着灯笼,也正望眼欲穿的在暮色中搜寻,这正是成王府中的府兵,那日带唐俊上山我就已经见过了他们,衣着已经很熟悉了。
我激动的一下哭了出来,伸手摸了摸成王的脸才知他已经不是刚才那般滚烫,而是冰凉,而此时气息微弱。
我知道他听不到我的话,但是依旧对他说道:“王爷,你的府兵来了,你一定要撑住。”
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呼喊着救命,声嘶力竭的呼喊震荡着这如同幽冥世界的夜幕雪夜,这是濒临死亡的人最后发出的呼喊。
府兵自然也是听到了声音,人群之中有人听出我的声音,大喊:“是镜姑娘!”
眼泪模糊了双眼,直觉眼前火光翼翼,最后化作了一道火龙朝我奔来。
最先跑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城门口遇见的那位庶长,我如同扑倒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拽着他的裤腿说道:“王爷......救王爷......”
庶长简单匆忙查看了一下我的伤口,见我虚弱却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转头看见几乎埋了半个身子的成王,立马把我放下赶紧从雪堆里把成王刨了出来,大声喊道:“韩先生快来!”
韩叔紧紧跟在后面,年老体弱一路跌跌撞撞,最后是直接溅着雪花扑了过来,好在后面跟上来的府兵把他给扶拉起来。众人见到似是从地狱之中爬出来一身恶臭的两人,惊讶不已。
成王气息微弱,韩叔赶紧施针急救,银针扎下,一群人围着大气都不敢喘,直到成王艰难的吐了一口气,幽幽的醒来才松了口气。
府兵七手八脚的把我和成王从雪堆了挖出来又是背又是抬,最后抬上了马车,马不停蹄一路直接送回了成王府邸。
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暂时放松下来,我和成王不在同一个马车里,他伤病比我重多了,韩叔先去给他处理伤口去了,而我喝了一点热水,吃了一点匆忙准备的食物后,还没到成王府就已经昏昏沉沉睡去。
待我醒来时已经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时日,身上已经被洗干净,头发里散发出芬芳的草药香味,恶臭破烂的衣服悉数被换下,头上的伤已经被清理干净包扎好。
本能的挪动了一下脚才发现左脚上打着夹板,也许是草药的作用一阵一阵的温热渗透到皮下,直达骨髓。
头脑昏沉,眼球似是都不能聚焦,过了好一会终于定了定神才看清楚床榻围板上的梅花喜鹊雕花图案。床榻旁的小案上正熏着不知名的熏香,一缕一缕的青烟从云纹香炉里散出,最后消失在空中,给整间屋子染上一层幽香,似是一只温柔的手,安慰着心中惊吓过后的惶恐不安。
榻边火盆里碳火正旺,却没有一丝杂烟,一看就是上等的银碳,偶尔爆裂开来蹦出点小火星来。火盆上架着红泥小火炉,上面小茶炉的盖子正欢快的扑腾着着白烟,整个屋子里暖意融融。
恍惚忆起昏睡前还在雪地里挣扎,命悬一线不禁心底升起的后怕让人寒意阵阵,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锦被收过来拢于心口才算安心。
腹中正是饥渴难耐,可是床旁却空无一人,我不是娇贵的富家千金,事事都靠别人服侍,遂挣扎着起来想自己去倒水,等到坐起才发觉头晕的厉害,根本就下不了床,只好又靠着床围休息。
起来才看见床榻旁立着一块巨大的屏风,旁边一个老者正眯着眼似是含笑的看着我,屋内寂静空气如同凝胶,却无声中让这位老者透漏着威严。
记得我们是直接被送往成王府,这屋中没有其他人,而这老者也应该是成王府中的人,见他气宇不凡,衣着华贵,玄青色牙袍上用黑地罗绮镶边,上以朱红、鹅黄等色丝线绣出流云卷枝花草纹,这身装扮也是身份应该尊贵,不敢乱说话冒犯了他。
见他一直看着我不说话,我心里七上八下万分不自然变问道:“先生是何人?镜月不能起身行礼,先生莫怪才好。”
老者似是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仍旧是眯着端详着我,这次眼中带着真正的笑意,不像刚才那样透着威严气息让人不敢多看几眼。
老是被人这么看着身上到处不自在,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壮了壮胆:“不知先生姓名,先生为何这么看着镜月,若是怪镜月无礼,我这便给先生行礼就是。”
说完,我强撑这身子想坐起来,我只是不想被人这么盯着看,或许我大一点的动作能引起他注意,哪怕是回我一句话也好,只要不要这么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就好啊。
我浑身无力,头晕目眩的压根也就起不了身,刚抬起来头晕眩就接踵而来,无力的趴在床上喘气。
那老者这才是全是被我“惊动”了,一转眼脸上笑意已经全无,脸色多了一份凝重,缓步到榻前说道:“身子虚弱,就不必逞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