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早已经推断出蔡文之死皇后脱不了关系,皇帝也许知情也许不知情,但是听夏凉这么一说心里还是禁不住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个人是谁?”我斩钉截铁的问道。
“皇后身边的常公公!”夏凉语气肯定,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还真得是他。
我心里恨意陡升,手中的树叶被我揉的零碎一团粘稠的汁液糊了一手。
“他们说了什么?”我厉声的问道。
夜色渐深,晚风变的冰凉,沁的肌肤都如同浸了水一般,夏凉的话如同月色一般缓缓而来,蔡文自戕的真相也被解开。
正如文宣所推断,天牢中有皇后的耳目,文宣见蔡文,想让蔡文写最罪状书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皇后耳中。
不管当年皇后与蔡文是如何勾结陷害景玉和铁血军,蔡文要写下认罪书对皇后而言自然是头上悬了一把利剑。皇后意识到了危险,所以派了常公公来。
常公公来去天牢的意图就是想让蔡文揽下所有的罪名,不要在咬出皇后,并且承诺保三位公主的一生荣华,不要被自己牵连,将来成长路上受无妄之苦。
宫中子凭母贵,母凭子贵相辅相成,家族没落,母亲被赐死,公主在宫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蔡文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自己已经无望,唯一担心得就是自己血脉的延续。
比起文宣给蔡文的承诺,执掌后宫皇后所给的承诺更来的有分量。
可是蔡文偏偏不相信皇后,比起自己的女儿蔡玲珑的手段,皇后才显的更阴辣,对待香云,还有利用香云来引我去太宣宫就可见一斑。
一纸罪状书一写,皇后胜券在握即使是反悔,自己也无可奈何。
老谋深算的蔡文怎么会不清楚这一点,他实在不敢打赌。所以他想到了成王,他依旧相信刚正不阿,言而有信的北郡王爷,尽管他们曾经是你死我活的对头,成王的为人是值得他放心的。
如果蔡文如实的写出罪状,供出皇后,那么皇后肯定第一个对付的就是自己的三个孙女,如果不写成王不会拿到罪状书,他不会罢休。
自己若是在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成王一定会追查到底,即使这样自己没有既没有供出皇后,也没有成全成王自己的孙女在宫中还能一时无性命之忧。
所以才会选择了自杀,常公公走后,他将自己的想法也告诉了夏凉,希望能有机会转达成王。
听完夏凉的陈述我心中是着实的惊讶,蔡文呀蔡文你终究也是沦为一枚旗子,大难临头谁会在乎你的生死,万般无奈之下你也只能用死来做最后的抗争。
无论夏凉所说是真是假,眼前的这个少年在不知不觉中卷进了一场阴谋纷争,他甚至或许还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敌人是谁,这里面的厉害关系这个少年或许还根本没有意识到。
看他眉清目秀他正是好少年,若是因此而丢了性命是多可惜。穗儿曾经正是如此,她的死至今都是我所不能抹去的遗憾。我不能让无辜在受难。
遂故作苦笑说道:“你可知道你这样的传话有可能会引来满门抄斩,你诋毁的是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
其实我更想说的是,即使王爷和司马迟知道这样的事情又如何,他们是这个王朝的中心,一句话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死,权利都在他们的手中,纵然有智计在胸的成王又如何,没有一兵一卒,又如何动了他们。
何况我还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夏凉没有一丝慌乱,清秀的脸上是坚毅的表情说道:“夏凉只是将亲眼所见告诉了郡主,若是郡主觉的小人有诋毁皇后之意,不如夏凉索性在告诉郡主一事。”
“何事?”
夏凉微微凝眉,月色下夏凉有些悲色,一声长叹传来幽幽说道:“夏凉的父亲,还有两位兄长都为铁血军,十年前夏凉年幼还不知父兄去了何处,母亲告诉我父兄皆战死沙场。直到夏凉长大渐渐听闻当年那桩骇世冤案,才明白父兄根本没有战死沙场。若是有这样的一个身份,郡主揭发夏凉之时更有把握一些。”
我确实被他得话所怔住,心中瞬间像是灌满了风一样,冰凉冰凉的!
对这个孩子我更是心疼。我向夏凉靠近两步,见他眼中闪烁着泪光,夏凉声音有些颤抖:“都说郡主的容貌跟当年的景玉一模一样,夏凉年幼不记得。可是年迈的家母有一日在街上看到郡主回来便不停地絮说。郡主已经回来了!铁血军也该回来了,可是父兄该何时回来。若是父兄真是战死沙场夏凉还觉的一身荣耀,可是父兄却是被冤死,甚至尸骨都无处可寻,夏凉只觉的屈辱。”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夏凉(下)
夏凉年轻的脸庞上清冷的泪痕划过,伤痛的往事仿佛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心上,随着时间得流逝有些人选择忘记,有这人选择铭记。选择忘记得那些人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在夜深人静,在自己善心被唤起的时候是如何用阴暗来压制内心的愧疚和挣扎。
而选择铭记得人,无论时间过的有多久心上都有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汩汩流淌的鲜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寻求机会,哪怕是那么渺茫的机会都要争取。
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孩子的母亲,失去手足的兄妹他们是在多少个夜里望着不断盈亏的月默默痛苦的流泪,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些最亲最亲的人是否一次一次在生者的梦里哭泣。
有多少人在这样的煎熬中慢慢死去,带着怨恨永远离开世界,即使到了阴间我想他们都一定不会心甘情愿的喝下遗忘前世的孟婆汤吧!
否则我怎么会在这里!
手里握着冰凉的凤魂珠,一寸一寸的凉意穿透着肌肤,沁入心底!
文宣你若是真的因为无能为力放弃多年的心愿我或许会内心没有一点愧疚,若是你因为我放弃,我是不是成了千千万万铁血军亲人的仇敌,而空有了景玉的这一副容貌。
后悔下午不该跟文宣说那些话,我应该默默的现在他的身后,他若需要我该尽力帮他,他若不主要我该默默守候他,或许这才是我应该给文宣的爱。
心里思绪翻过,如同乍起的风,吹的梅园里的树簌簌作响,缓缓靠近夏凉柔声说道:“你刚才唤我姐姐,那么刚才你说的话我记下了。听我一声劝只要出了这梅园,你今夜也就要忘记你见过我!也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你可懂我的意思!”
夏凉聪慧,完全明白我的意思,轻声说道:“听郡主教诲!”
我心里暗暗赞叹好一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也知道适可而止不该追问的就不必追问,换做了其他人一定会继续追问我是否会告诉王爷,才肯罢休。
夏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朦胧月色中,信步回转,在游廊下碰到已经送别司马迟的文宣,我满腹心事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
“可用过晚膳了?”文宣拉着我的手关切问道。夜风穿过,廊下的灯笼摇摇晃晃,心里也是跟着一阵慌乱,木质的占风铎啪啪作响,一声一声像是打在心上一样,两人轻薄的衣衫被风常常吹起,如同巨鸟舒展的翅膀一样。
我努力一笑轻声说道:“还没有,我不饿,一会回房吃就可以了!”我望着文宣,目光却游离在外,十指交汇我才发现两人的手都是冰凉的。
文宣何其聪明的人,我的点点心事在他面前都藏不住,文宣牵了我沿着走廊慢慢回房,也不追问只是徐徐说道:“果然如我所料,司马大人来真的只是把我们下午的话重复了一遍。”
“大人他只是叙说一番,没有其他的话吗?”我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消失在远处如同薄纱般朦胧的夜色之中。
文宣微微一笑说道:“我告诉他在说其他的就是诋毁了,纵然他刚正,为官清廉,但是眼下诛灭九族的罪他还是担待不起的!”
我回以他微笑,今日夏凉说的话当下看来是不能说了。索性同文宣回房,传了晚膳,又在月下说了些话才回房。
接下来的日子蔡氏消亡的消息如同盛夏的流火一般传遍了赋都城,那些一直隐藏自己身份的铁血军亲人们在这一段时间里应该是最高兴的,毕竟在他们的眼里当年主审景玉一案的蔡文终于死了,虽然这样的高兴无法直接表现在脸上。
而成王和司马迟似乎也是淡忘了昭雪一事,文宣在没有在我面前提过任何关于景玉和铁血军的事,只是有时候我会在经意之间发现他出神。没有过多的追问,安静的陪在他的身边,相信他在时间里平静下来后总会做出决定。
随着八月的到来,逐渐凉爽下来的天气也把人们最初的沸腾慢慢冷静了下来。
因为蔡文最终没有按照皇后的意思全部担下所有的罪名,在皇后眼里离奇的死亡也让紫宸殿里的人惶恐了很久,常公公不止一次的借口晚茜和唐俊的婚礼来王府上打探消息。但是看到文宣如常,没有半点不妥,交谈之中也没有打探任何有用的讯息,最后也安静下来,紫宸殿里的人也逐渐放下心来,热情的也加入了操办婚礼的事情中来。
各种的赏赐和贺礼络绎不绝似流水一般的淌进王府。也许为了示好,皇后还请了皇上赐晚茜和唐俊宅邸一座,以备新婚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