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离席拱手说道:“后妃是废黜还是复位这等事说白了其实也是皇上的家事,做臣子的辅助朝中大事即可,这宫闱之事房大人是太过关心了吧!”
房鹤冷眼看了下裴玉,对于这张白净狭长的脸似是极度厌恶嗤道:“嫔妃的册立和废黜的确是皇上的家事,但是向来前朝*都是相互牵连,盘根错节。若不是涉及朝事为人臣子自是不能多问,蔡文父女多年来前朝后廷浸淫多年,敢问皇上如今已皇上有意为蔡玲珑复位,难道不是想他日在位蔡文复位吗?”
“大胆!”皇帝的声音如同金石碎裂,案上的酒爵被龙袍牵连杯中的酒泼洒了一路,殿下的众人悉悉索索的跪了一地。
琼华殿内一下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众臣紧张急促的呼吸,放眼望去所有人无不是战战兢兢。
皇帝缓缓步下台阶,脸色严厉而又阴沉,脚上的登云履踏在细密织就的地毯上没有一点声音,这样无声无息的靠近却是让人胆战心惊。
“房卿是两朝元老,也是朕所倚重的老臣,但是房卿今日这般话是在责问朕这么多年昏庸无能不辨忠奸吗?”皇帝垂眸看着地上脊背挺直的房鹤,似是要将滚滚的天威都发泄在房鹤身上一般。
房鹤情绪虽然有些激动但是依旧是维持着恭顺,脊背挺的笔直双手如抱鼓却又是不卑不亢:“老臣不敢,皇上早年为了大都随同先皇征战沙场,继位登基又是勤勤恳恳爱民如子,只是受了某一些因素的掣肘。但是皇上不该只求制衡,这么多年的制衡不但没有阻止蔡文的放纵,反而让蔡文觉得皇上是忌惮于他。皇上应该励精图治,驱除魍魉以正朝纲。今日这蔡玲珑是万万不能复位的!请皇上三思。”房鹤说完一记重重的叩头,软绵绵的地毯上硬是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皇帝只是默默的矗立在房鹤面前,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位两朝元老,刚刚还是暴怒的皇帝此刻的眼神却是如此的复杂,除了震怒还有掩饰不住的宽慰。
房鹤在众臣面前特别是今日本事该高兴的皇子满月宴上不该如此激烈的和皇帝争执,可是这样的话是推心置腹的忠柬之言,只有这样忠心的老臣才能说出来,虽是刺耳可是却是字字入心。
而皇帝也正如文宣曾经告诉我一般虽然一直受免死金牌的掣肘对蔡文有所顾忌放纵,但是依旧无法否定皇帝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的事实。
皇帝不说话,这琼华殿内的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本事清凉带着芳香的空气瞬间也变得胶着难分,地毯上细密织就的花纹透过轻薄的衣裙将纹路印在膝盖上有细如针刺般的疼痛。
偷眼看去蔡玲珑早就已经气的双手发颤,不点朱丹的嘴唇上印着细密的齿印,一张煞白的脸因为气愤而扭曲整个人如同阴间而来的白无常一般。
皇帝的脸色阴沉,如同刀裁一样的发鬓下早也是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可是眼神却是慢慢的缓和下来,皇帝骨子里终究是个仁君,对待这样的一个老臣还是不忍心下手,但是他也无法容忍房鹤继续在这琼华殿内争执,毕竟他是皇帝啊,天下权利的中心。
皇帝转身不在看房鹤,眼神逐渐平息下来缓缓说道:“今日是七皇子的满月宴,这琼华殿也不是议论朝事的两仪殿,房大人这般激动是年老昏花,糊涂的分不清场合了吧!”
地上的房鹤如同一下被芒刺扎了一下一般,浑身一个颤抖似是不敢相信刚才听的话一般,惊异的呼道:“皇上?”
接下来的事我心里也猜的八九分了,转头看文宣脸色如同冻霜一般,文宣的苦心看来是白费了。
“房卿已经侍奉君上多年,如今年老垂垂不如就此告老还乡。你的不敬之罪本该论斩,但是今日是皇儿的满月宴,朕不想沾染了杀气。”
皇帝的话不急不缓,笃定不可置喙,可是房鹤却已经听的是两眼含泪,发青的嘴唇都在颤抖,这样的颤抖似是会传染一般,逐渐蔓延至了房鹤的全身。
“皇上既然如此那老臣谢主隆恩!但是今日这一番话是老臣肺腑之言,就算他日再遇皇上老臣依旧会如此进柬!”说完重重的地上三叩首。
垂老的身体在这一瞬间似是更家苍老,极力进柬的时候不曾弯曲的腰背这一刻却是弯曲了下来。
房鹤起身闭上眼睛常常的叹息一声才转身离去,只是在经过文宣的时候才深深看了一眼,眼里带着失望,带着无奈,带着对文宣袖手旁观的愤怒。
目光落在蔡玲珑身上却见她已经褪去刚才的气愤,看似平静的脸上嘴角却是隐隐弯出一个弧度,对于皇帝的执着此刻最该高兴的应该就是她了吧!
“今日是七皇子的满月宴,不谈朝事,若有人还执意在此议论朝事,此刻就前去两仪殿一直等着明日早朝!”皇帝的话不痛不痒不冷不热,下面的人却是一阵的胆战心惊。
也许是琼华殿中无人敢说话所以显得皇帝的声音如同穿林而过的风声一般,这样的声音却在这一刻惊的一直在乳母怀里酣睡的七皇子似是惊厥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哭。
☆、第一百五十四章 琼华风云(四)
婴孩啼哭是在正常不过的事,皇帝自是没有放在心上,对还乌泱泱跪了一地的群臣说道:“都起来,不用拘礼!”
地上的人影一下变得如同海浪般起伏,皇帝才步上台阶去看乳母怀里的孩子。
这时候也才觉得这七皇子的哭声似是不同寻常婴儿,寻常婴孩哭闹无非是冷了,饿了,哭声虽然急但是由的经常照顾的人几下诓哄也会很快安静下来。可是这乳母却是脸色煞白的又是摇又是哄的就是将怀里的孩子安抚不下来,而这孩子的哭声却是越来越急,一双小手在空中乱抓。
觉察出这其中的异常来,缓缓靠近文宣,我还未开口却听的他的声音夹在琼华殿凌乱的嘈杂声中传来:“来了!”
“什么来了?”我抬头诧异的问道.
“七皇子的这一声啼哭就是蔡文父女丧钟敲响的时候!”文宣的眼神变的锐利如同利剑一般,冷冷的看着此刻已经慌乱的蔡玲珑,“月儿,你慢慢看着吧!”
转头看着台阶之上蔡玲珑早已经将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摇晃,可是越是哄孩子哭得越是凶。
刚刚才是和房鹤一阵争执皇帝这心里还没完全平复过来,眼见得七皇子这边哭闹的厉害又安抚不下来,皇帝的脸上明显带着不悦:“祥儿到底怎么了?怎么哭着不停?”
皇后上前一步说道:“皇上让臣妾看看皇子吧!或许臣妾哄一哄孩子也就不哭了。”伸手就要去抱孩子。
蔡玲珑脸色一冷,将孩子重新塞进乳母怀里,沉着脸给乳母递了个眼神,一转头脸上又是得体笑着对帝后二人说道:“祥儿睡了这么久估计是饿了?乳母抱过去吃饱了就不会哭了!”
皇帝释然的“哦”了一声,皇后尴尬的只好将手收回。
我心里早已经疑云大起,孩子的哭声实在是太过凄厉了,而且蔡玲珑慌乱表现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母亲沉着自然的紧张,倒像是在遮掩着什么。
转首想从文宣那里寻的答案,却见他依旧是一脸的肃谨,像是在专注等什么。
而那边早已经起身立定的群臣似乎也是感觉到了七皇子得哭声不正常,也正张望着。而在这保持一致的目光中有一束如同耀阳的目光朝我们这边席卷而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司马迟。
我扭头怔怔的看着司马迟,而他也只是微微的摇头来回应我询问的目光。
七皇子的哭声似是哀切的夜枭一般,一声一声感觉孩子稚嫩的喉咙都快被撕裂一般。虽是站的远,被包在襁褓之中,看不清楚孩子的具体情况,但是单凭这哭声就已经能知道孩子此刻是多么无助和恐惧还有难受。
我一直担心文宣在利用这孩子的时候会伤到这个无辜弱小的身体,虽是几次承诺不会伤害孩子,可是眼见的这孩子哭声成这样我还是忍不住再次问道:“你说过不会伤到孩子的!怎么孩子哭成这样的!”
文宣压低了嗓子朝我说道:“我何曾骗过你?我说过我不会伤害那孩子的!”
这倒是,文宣从未骗过我,心里虽是疑惑,但是这样得情况之下也无法追问,只能暂且忍耐。
正是思量忽然听女子一声无比恐惧的尖叫把琼华殿内的各种噪声悉数压过,而这一生惊呼之后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就连皇帝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乳母怀里的孩子说不出话来。
那一直包裹在红缎之中得孩子,此时终于露了脸出来,可是一张小脸却是呈现出不正常的乌青,不知道是因为哭得太久憋了气,还是身体本身就有问题,而孩子的口中分明在往外流着殷红的血。
蔡玲珑本就没有任何修饰的脸此刻更是失去所有的颜色,也竟然像是真的是自己得亲生骨肉出了事一般,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口中更是悲切得呼喊着:“孩子!我的孩子!”
皇帝的身子像是僵住了一般,忘记了询问,也忘记震怒,在他脸上的只有惊诧。
此刻裴玉和司马迟却是一起奔向琼华殿外喊到:“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