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努汗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我低声说道:“阿努汗倒是真的有几分真情在!”我抬头看着文宣,是试探也是询问。
文宣把玩着手中雪白的茶盏依旧只是淡淡的说道:“在等两日!”眼中有一分薄凉悠然划过。
我含笑尽量让说出来的温柔一些:“景怡痴恋你多年,你接不得,她放不开,今日有一人为了她这般用情,何不给个机会。”
文宣悠然抬头看了看我,手中的茶盏叮铃着落在小几案上:“景怡身世孤苦,又柔弱善良,纵然是我不愿意接纳她,但是我也不愿意看她受苦,若不是阿努汗真心,景怡我绝不会让她出嫁北番!你不要多想!”
我抬手重新满了一杯茶送到他手上说道:“月儿没有多想,若是你真的就草草同意让景怡嫁给阿努汗倒是真会让我觉得你凉薄无情。”掌心的伤口呈现出紫红色,我轻触着坑洼不平的伤口,声音一下低了许多,似是从喉咙里滑出一半:“绵长多情是你的本性,但是月儿也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把该放的东西放下。月儿深知知道你的情谊,以后都是月儿陪着你,也是你陪着月儿!你我从前之事都不用再提!此心以后只有你!可好?”
文宣的脸上浮现喜色,也有感动,眼中的脉脉的温情似是暖暖的春阳一般,隔着小几牵过我的手软语说道:“这也是我心中所想。只是我想要干干净净的放下过去需得心里坦荡无挂碍,可是又怕你多想,一直小心翼翼。那一日从朝上回来,在园子里淋了半夜的雨也是想让自己病一次、死一次、生一次!”
我听的心疼,想到他独自一人在园子里淋着雨的样子心里就被针细细的扎了一遍,我含笑覆上他的手说道:“以后若是想死一次,生一次需得让我陪你一起!”
情到浓处简单的话语也似蜜糖一般甜到了心窝窝里,文宣脸上笑意更浓,眼中更是有柔情缠绵,起身把我拥进了怀里说道:“执子之手,死生不相离!月儿你可愿意?”
仿佛又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柔情滋润心田了,帘眼眶都热了,几欲滴下泪一般,伸手环住文宣健实的身躯说道:“生死契约,不可返回!就算你以后失忆了,想要跑我都会用锁链锁住你不会把你给别人的!”
文宣的身子震了一下,我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是依旧收不回,心里正是懊悔,文宣抚住我肩说道:“阿努汗尚且都会为了景怡终生不纳侧妃,我也会,我一生都只有你一位王妃!”
心里欢喜,几日前心里还为这事惆怅过,今日他却把这话说了出来,脸上羞的也是一阵一阵滚烫,抿嘴笑道:“万一你做了皇帝呢?难道也就我一人!”
文宣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道:“我只安心做王爷,从未想过帝位之事!”
脑海中似有惊雷闪过,就连唇边的笑都被急速的凝固,古墓里那一片竹雕的石板,方教授虽然说的是度都文王可是明里暗里指的是是成王,文宣无意帝位,那这这帝位最后到底在了谁手里?那片刻着竹林的石板又是为了谁?古墓的女尸还有那副棺椁……脑子里似是被钟鼓长鸣一般,耳根更是一阵刺痛,无法再无思索其他的事情。
缩在文宣怀里凝眉不语,就连脸色都沉了下去,文宣以为我心中有事,低下头关切的问道:“安心做王爷皇兄心中才不会对我有所顾忌,我也省去了三宫六院的烦恼好安心守着你!”
我含笑赶紧说道:“月儿也想你做个逍遥王爷,并无他想!”
窗外的春光正好,满室都是飘飞的花瓣,两人的衣袍纠在一起迎风飞舞,似是双双翻飞不忍分离的蝶一般。文宣将我从怀里推了出来从袖里拿出一枚钗子,见得一支翡翠簪子,碧绿通透,色泽均匀,中间没有一丝的杂色,如同碧泉一般,点缀着金珠镶嵌成梅花,在阳光的照耀美丽非凡,我一惊呼出了口:“这不是那日集市上我看到那只双梅簪吗?”
文宣眼中笑意更浓,抚了簪子小心的插在我的发间说道:“相思一夜梅花发,满园的梅花都不如你发间这一朵,沉冤昭雪之日就是你我成亲之日!”
温情如他,这话也是软绵绵含着浓情蜜意,乱花飞过早已经热了眼眶,眼中的泪滴下来溅在手上开出了一片水花。文宣小心将我揽紧怀里,我心中的感动和浓情已经说不出话来,唯有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来让自己平稳下来这不是梦,不是梦!
文宣紧紧的把我拥在怀里,就连府中的丫鬟小厮经过都不曾松开,我羞赧的也只有把头深深的埋在他的怀里享受他修长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温柔抚过我的发!
直到两人的脚都站的发麻了我才仰头问道:“景怡那里我该何时进宫?”
文宣浅浅一笑,眼里却是波光流转,轻轻的把我的头重新压进他怀里说道:“不急!让阿努汗在急两日!”
我只笑着自己犯傻,一切早就在他的安排掌握之中,我又何必再多想担心,此刻只有我的柔肠百转和他的情深意切,安心享受这一刻即可!
☆、第一百三十章 昭和宫(上)
十日之期很快就剩最后两日了,阿努汗虽然是没有再到王府中来,可是传回来得消息他已经急的跟锅上的蚂蚁一般了。
因为生生的少了一只胳膊,又是外朝王子,事关大都边境安危,他一直被安在宫中静养,可是哪里静养得下去,皇帝允许他在宫苑之中行走,只要不靠近后宫嫔妃们寝宫就可以。他便日日在景怡的昭和宫外徘徊,整天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路过的后妃和宫人无不掩嘴轻笑说这北番的王子也变的跟文宣一般情痴。这话慢慢的传到了王府里,文宣只是凝眸浅笑不语。
景怡也是被烦的无奈,最后直接将宫门紧闭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一次的粮草的清点和押运都是由成王在负责,自然是比上次蔡文来的光明和细致,如何装车如何押运事事都禀报皇帝,同时防止粮草被劫,大都北番共同派出大军互送,直接走最近的路线回北番。
眼见的最后期限将近,成王才告诉我可以进宫了!早起梳洗完毕,双梅簪小心得插在发髻之间,凤魂珠仔细的挂在了脖子上,穿了一套水绿纱裙就和文宣一道出了门。
行至昊天门下,文宣将我扶下马车说道:“我送你到昭和宫外,就不进去了!若是景怡不想嫁告诉她不用嫁!”
我点了点头,便和文宣一道进了宫门,换了小轿几番的曲折,绕过数不清的宫苑最后才到昭和宫。
皇后宫中沉稳大气,太宣宫奢华高贵,而昭和宫却是一番温馨装扮。
鹅黄的纱缦重重叠叠在和煦的暖风中微微而动,满宫里都是景怡布置的鲜花,海棠、金雀、木芙、山茶各色点缀其中,更是花香阵阵,连熏香都不需要用。
通传完毕由的一个着绛色宫衣的小宫女引进暖阁,景怡一身白色长裙正跪坐几案前摆弄着几只玉兰。长长的绡纱拖曳在身后,身旁还有几丛玉兰花枝,处在深绿的叶子中间景怡本身就像一直临风的玉兰般清冽动人!
葱白般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花枝,眼中带着淡淡的哀愁,那繁复的花枝就如同景怡密密的心事一般。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看着她认真的将整理好的花枝插进白玉瓷瓶交给身旁的一个小宫女,顺手指了指卧榻旁的书架说:“放到那里去吧!”
这时我才发现这屋里除了大量堆着的刚采下来待修剪的花外还有很多修剪好已经插瓶的花,高的、矮的、圆的、方的林林总总几十只花瓶全都插满了。景怡这一阵子看来都是插花来排解心中的烦愁了!
手中一下落空,景怡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赶忙又抓过身旁的一直玉兰开始修剪枝叶。景怡的手有明显的慌乱,如柳般细长的眉毛微微蹙在一起,手中的玉兰花几片洁白的花瓣跟着垂落,玉兰花的花瓣本就少,这一下掉落了好几片,一下便失去了风姿。景怡一把丢开,开始翻身边的玉兰花枝,想重新捡一支来在修剪。
我抬头看着站在她身后的一名宫女,也正一脸无奈的看着我,朝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衣袂摩梭我缓缓靠了过去陪着景怡坐在几案旁,伸手拉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指在这暖阳高照的春日里竟冰冷的如同深潭里的泉水一般。
景怡手轻轻震动了一下,抬眼望着我的时候一滴清泪映着满宫的迷人的花色从她眼眶中滑落。
“月姐姐来拉!”景怡的声音有些哽咽,明明眼泪都滑下来了可是却又固执的挤出一抹笑挂在脸上,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心疼。
伸手为她抚去脸上的眼泪说道:“虽然你答应了阿努汗,但是你不想嫁就不用嫁!”
景怡是靠窗而坐,透过窗棱,宫门外一个颀长的身形守护在那,我用目光引导着景怡看过去轻轻说道:“你的文宣哥哥也是这般说的!”
景怡看着那个身影眼神变的痴恋的回转,瞬间眼泪如脱线的珠子一粒一粒滚下,咂在面前玉兰的花瓣上,连花都在跟着哭泣一般:“月姐姐你可知道,我等了他十多年,我都不记得我扇窗外的月亮我看了多少次,可是终究我等不来他!我在她的眼里始终就是一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