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白认真听着,突然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个药箱,放在桌上打开,一边拿出伤药,一边道:“你接着说。”
秦月伸着手由着梁白替她包扎,接着道:“雨荨就这么平静的过了几年,但是有一次外出采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脑袋正碰到地上的石头,本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却不小心正撞在旧伤上,让脑中的血块破裂……嘶……”
梁白一时间没注意手上的力度,叫秦月痛的一缩手。
“行了,我自己来就好。”秦月从梁白手中接了绷带,本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她从小习武又一直好胜,这样的摔打实在不算什么。再这么被梁白折腾两下,怕是反倒会加深伤势。
“抱歉。”梁白也无心去管秦月的手如何,而是迫不及待的道:“雨荨……她后来如何了?”
秦月叹了口气:“对不起,雨荨的伤势实在太重,纵然想尽了办法,但却还是没能将她救回来。”
梁白缓缓摇了摇头:“与你无关,她之所以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是因为我。我那时候甚至以为她已经死了。但你说她一直没有恢复记忆,你如何得知我的存在?”
“她在最后一次撞伤后,血块散开,便将以前的一切慢慢都想了起来,只是那时候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而且天大地大,也不知道何处可以寻你。”秦月的话真真假假:“不过我知道你在她心中有多重要,临终前几天,她将你们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了我,让我以后若是有机会遇见你时,替她转告,她为你所作的一切从未后悔,即便是付出性命,也心甘情愿,死而不悔。”
秦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刚才你走过来时,我看见了你脖子上的胎记,才认出你来,也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李少念,她长的确实和雨荨有几分相似。但他们的为人……却实在是毫无相似。”
“雨荨她,确实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孩。”梁白心中那一点被深藏了七年的回忆慢慢的涌上来,悲哀和思念将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那她现在葬在何处?”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一个根本不知道死在哪里的人,哪里知道葬在何处,秦月信口开河道;“雨荨死前,求我不要将她埋葬。说要烧成一把灰,洒进河中,她说自己是顺河来的,如今去了,也应该顺河流走。天下虽大,可江河湖泊大多相相通,随波逐流,或许有一日,还能遇见不知在何处的你。”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这一刻,梁白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潸然而下,他猛地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秦月站着。
秦月大致明白梁白在掩饰什么,一个大男人,他自然不愿意在自己面前哭,因此也便不说话,让他去缓和一下情绪。
许久,梁白才缓缓的走了回来,倒是已经看不出什么眼泪,不过眼角的红却是掩盖不住的。
“该说的都说完了。”秦月坦然道:“虽然你我素不相识,但既然你是雨荨心里的人,我也不希望你落个悲惨的下场。那李少宸是什么人,阴险毒辣,反复无常,为了目标不择手段,你也是江湖人该知道信义二字对这种人毫无意义,只要将你利用完之后,我保证,他一定会……”
秦月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第一,他要掩盖曾经的罪行,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第二,如果要在皇帝面前站稳,你可以送他最后一程,对么?”
“我送他最后一程?”梁白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你是说,他会向皇帝告发我?”
“不止是告发,说不定还会领兵亲自来围剿你。”秦月说着她曾经亲眼所见的事情:“你能在凉州城外将木合寨管理的滴水不漏,可见不是泛泛之辈,我说的话,静下心来想想,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李少宸是个什么人,只要有接触,你也应该可以看出来。”
说到底,上一世梁白栽在李少宸手里,不是因为打不过斗不过,而是因为掉以轻心。
秦月说完,起身道:“好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走吧。”
梁白愣了一下:“去哪里?”
“你不是要把我交给李少宸?”秦月道:“这会儿他应该等急了吧。”
秦月走到门口打开门,却见梁白还在桌子边上坐着,一点儿要跟上来的意思都没有。
“你觉得,我害怕李少宸?”梁白缓缓的道:“还是觉得,我是一个知恩不懂报的人?”
“这从何说起?”秦月有些好笑,转而恍然道:“你是说雨荨,你要知道我救雨荨并非因为你,那只是一个意外,所以你不必觉得自己欠我人情,也不必偿还。至于你和李少宸,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只是提醒一下罢了,你若能听进去那自然好,我也不想雨荨在天之灵不能安心。你若是不听自有主意,那也与我无关。”
对梁白这种人,挟恩图报,只会让他觉得你另有所谋。倒不如的大方一点,反倒是叫他欣赏。
“你可以不要,但我不能不报,你救了雨荨就是我的恩人,李少宸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处理妥当。”梁白缓缓站起身来:“木合寨在凉州城边能够有此势力,并不是他区区一个李少宸可以撼动。”
秦月心里一动,梁白当年入狱的时候可和她不同,虽然同是死罪,但她只是关在天牢里而已,而且似乎有人和狱卒打了招呼,并没有受到什么教训。
可梁白就不同了,他是重型犯,手脚都被打断了还用手腕粗的链子锁着,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即便不跟着秦月一起上刑场估计也活不了几天了。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外吐血的样子,随着隔着一扇铁门却也让秦月看的惊心动魄。
区区一个山寨头子,为什么要如此严密防范,那必然是因为他值得如此防范。
梁白继续如此说了,秦月倒是也不和他客气:“若是如此,我这就下山了,现在李府的人应该已经发现我失踪,怕是乱成一团了。”
“你还不能下山。”梁白:“你现在已经失踪了,若是就这么下山,可就正好中了柳双叶的计了。”
“什么计?”秦月奇道:“说起来,你是否方便告诉我,到底李少宸抓我来做什么?”
“逼你就范。”梁白言简意赅:“你虽然嫁进丞相府没几日,但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柳双叶作对,这次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让里少念成了替罪羊,你想想,他们能容的下你?自然要不择手段将你赶走。”
“这我自然知道。”秦月哼了声:“这些年柳双叶母子在丞相府一手遮天,自然不能容忍不顺服的存在。”
“那又如何赶你走呢?”梁白一笑:“大家都去上香,你却被匪徒掳走,也不用受什么伤,只要在土匪窝里的待上几天回去,那名声也就败了,何况我看李少宸那样子,也未必不想假戏真做,到时候你名节不保,丞相府难道还能容你?”
这世上对女子便是如此不公,即便人人都知道此时错不在秦月,犯罪的是绑架的土匪,可她却必须为不属于自己的罪责承担后果。
一个因为不贞而被休的弃妇,以后的日子会多难过可想而知,无论娘家是否接纳,一辈子也将抬不起头来,被众人指指点点。
“还真是想的十分周到,看来柳双叶对我的恨并不比我对她的少。”秦月丝毫也不怀疑这种狠毒的事情柳双叶是一定能做的出来的,甚至于若非这是天子脚下匪徒实在是不好找,她未必会让李少宸联系梁白。直接找几个亡命之徒将她掳走,埋尸荒野,岂不是又痛快又稳当。
秦月说着,索性在房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按梁白的说法,此时她已经回不去了,回去便是自投罗网。纵使她其实并未和李少穆圆房,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之身,但你可以证明不曾与人亲近玷污名节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已是半夜,秦月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时辰,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发生一切事情。
“人说一入豪门深似海,看来确实如此。”梁白今夜颇有些感慨良多,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与秦月一人靠着一边楼柱,想了想道:“我有办法。”
此时,静心庵里正一片灯火通明,柳双叶坐在客房中,一脸着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少奶奶会不见了,大家的马车不是一辆接着一辆,大少奶奶是跟在我后面的么?红玲……”
红玲此时欲哭无泪,她怎么知道秦月为什么会消失,只知道她奉命去找李少茹拿东西,但是李少茹也不记得要给什么了,正要再回去问问的时候,突然发现秦月不见了。
“奴婢也不知道。”红玲哭道:“大少奶奶让奴婢找四小姐拿东西,等回去时,大少奶奶的马车都不见了……”
柳双叶也无暇去怪一个丫头,只是皱着眉头道:“先把红玲押下去关起来,再吩咐下去,让所有人去找大少奶奶,顺着来时的路往前找,务必仔仔细细,不得有半点遗漏。”
众人连声应是,并将已经不会反抗的红玲给拖了下去。
屋子里除了柳双叶,几个有些身份的姨太太也都在,柳双叶一脸着急的样子道:“这次都怪我,不应该让大家来祈福烧香,这静心庵本是最和平之地,怎么会碰上匪徒呢。月儿又是个女子,纵然是镖局的女儿也是有限,万一落到了匪人手中该如何是好?”